为何?为何会因为他的一句戏言而紧张? 林杳不得其解,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一脸想戏弄她的百里昀。 她也生出了戏弄的心思。 她踮起脚来,贴着他的耳侧问:“我若是信呢?” 百里昀的手忽的一紧,他连忙后退了几步,这才让自己有了喘息的空气。 林杳见了他的反应,觉得有趣,又朝他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方才说喜欢我,只一息间,便改了主意了吗?” 她知道百里昀对他有偏见,她知道百里昀不喜欢她,所以这般戏弄他,她有恃无恐。
第52章 “放浪?我们是夫妻,何谈放浪?” 百里昀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几步, 日光在他清正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回答。 林杳更觉得有趣。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覆上百里昀身侧的手,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鬓发往下轻划,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古董。 “小百里大人……”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她说完了句话,百里昀仍旧没有言语, 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林杳觉得无趣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林杳心头一跳。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忽地扶住了她的腰际, 用力地将她揽了过去。 林杳一时大惊,回过神来,人却已落在了他的怀中。 她惊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莲香,那是百里昀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袍,挣了两下,百里昀没有松手, 反倒不容置疑地再施了些力气。 林杳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百里昀!你放浪!”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几分气急败坏。 百里昀却只是含笑瞧着她, 听闻此话勾起唇角:“放浪?我们是夫妻, 何谈放浪?而且,是阿杳自己先说自己信的, 怎么,只一息之间, 便改了主意吗?” 林杳冷笑了一声,很不争气地道:“对!改了!” 百里昀扶着她腰侧的手这才卸了力,林杳踉跄着脱离一步,刚要开口,他却突地又将她扯了回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是我从未改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完这句,他终于彻底松了手。 林杳连忙远离了他几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日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唇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就匆匆回了船舱。 待林杳走后,百里昀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身后的姜陵县,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几日后,船靠岸。 上了岸便是陆路,需要乘坐马车在走几日。 马车颠簸,于是百里昀便提议和她一同骑马。 林杳也很乐意看看暮春孟夏的景色,故而欣然同意,二人慢悠悠地在天地之间纵马。 “黎州是你的故乡。”百里昀攥着缰绳,在马上东摇西晃望向一脸沉浸的林杳,“元安是我的故乡,从前都是在我的故乡,今日总算来到了你的故乡……” “不对吧?”林杳挑眉看向他,“要真说起来,你的故乡在徽州吧?” “徽州……”百里昀眯起眼细想,“很模糊了……我是去过徽州……但是太久远了,从我记事起,似乎都是在元安……” “爹和娘已经回徽州了。”百里昀再度带着笑意望向她,“倘若我也于爹爹一般致仕了,你说我们回徽州还是黎州?” “当然是——你回你的徽州,我回我的黎州。”林杳冲他笑了笑,下一瞬一夹马腹,一扬缰绳,向前方奔去。 暮色四合,三人恰好到到了驿站。 百里昀暗自计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脚程,大抵在明日,就能够到达黎州城门了。 翌日,一行人抵达黎州,寻了间客栈住下了。 暮春的风裹挟着细雨,打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林杳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瓣被雨水打落,零落成泥。 “少夫人,祭品都准备好了。”景从捧着托盘轻声提醒。 林杳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托盘上。 三碗清粥,一碟桂花糕,还有兄长最爱吃的蜜渍青梅。 “给我吧。”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双修长的手接过托盘。 百里昀今日穿了件鸦黑长衫,衬得他愈发清俊。 他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目光落在林杳的脸上,难得语气轻缓:“近乡情更怯了?” 林杳也难得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起来望着薄蓝的天色发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竟内心有些胆怯,有些颤栗。 二人步行上了遮墨山,雨丝渐密。 百里昀撑开油纸伞,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他身上总有一阵又一阵的淡淡的莲香,原先林杳不喜欢,此刻竟然觉得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让人心安。 或许一人难以面对,但此刻有了另外一人陪着她。 山间的墓地笼罩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 林杳跪在父母和兄长的墓前,将祭品一一摆好。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爹,娘,兄长,我来看你们了。”她轻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不好……现在才来看你们……” 百里昀也在她身旁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小婿百里昀,拜见岳父岳母,兄长。" 林杳出神地望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兄长带她玩耍时爽朗的笑声,父亲教她识字时严厉却慈爱的目光,母亲为她梳头时温柔的手…… 那些画面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百里昀将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中。 林杳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没说,四下一片寂静。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林杳垂下头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我还要去一趟应礼府。”百里昀突然道。 林杳慌忙别过头擦干泪痕,犹疑地望向他,百里昀感受到了她的困惑,于是道:“冯大人曾有一封家书,托我交给君实,只是过了这么久,一直都未寻到机会,徽州与应礼府相近,我刚好物归原主。” “你倒是还记得。”林杳从地上站了起来,“我随你一同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离乡很久,好不容易回来看看,自是要留久一些,我送完信再回来。”百里昀弯腰替她拂开了裙裾上粘上的杂草。 “不久后,总会回来的。”林杳道,“我回元安越早,回黎州也就越早。” 百里昀起身,垂眸看向她,过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点头应下:“好。” 三人收拾行囊,再度上路。 不出几日,三人就到了应礼府。 应礼府的朱漆大门气派。 “请问知府可在?”百里昀上前几步朝守卫行了一礼。 “在的,诸位请随我来。” 林杳站在门前,突然间有些恍惚。 “阿杳?”百里昀走近她,轻声唤她,“发什么呆?” 林杳摇摇头,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随他一道进去了。 守卫通报后,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快步走来,正是应礼府知府冯笃。 他比百里昀记忆中清瘦了些,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如昔。 “子书!”冯笃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如何来了此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林杳身上,微微一顿。 “冯知府。”林杳福了福身。 冯笃也与她见礼。 “是义兄,不是冯知府。”他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严肃,却让林杳心头一颤。 三人来到花厅,有人奉上了茶点。 冯笃亲自为百里昀和林杳斟茶。 茶香袅袅中,他絮絮地说着往事:“义妹,记得你第一次来冯府,才这么高。” 他比划着:“那是你与令筝一道习画,却把墨汁洒了一身……” 林杳抿唇轻笑,她正要开口,冯笃却突然问道:“那件事……你可还放在心上?” 花厅里一时寂静。 林杳感觉冯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早不放在心上了。” 冯笃还要说什么,却被百里昀打断:“君实,我这次来是带着一首诗来的。” “诗?”冯笃回过神来,“子书你这是强人所难,你我二人同窗时,我的诗从来都比不过你。” “不是我的。”百里昀拿出了信封,递给了冯笃。 冯笃垂眼看去,只见信封上写着“过混溪示子冯笃”。 他的眉毛不自觉微微上扬:“他的?他的诗比我还烂,不仅烂,他还爱写。”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你小子如何说话的?” 这个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林杳的心上。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屏风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张脸,那双眼睛,分明就是本该入土的冯然! “世伯?”百里昀也吓了一跳,他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那人向前一步,开玩笑道:“都说了,我担不起你一声世伯。” 林杳感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 她死死抓住桌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别这副表情。”冯然轻笑一声,“好像见了鬼似的。” “你……你不是已经……” “死了?”他接过话头,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是啊,我也以为自己死了。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你说气人不气人?” 林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救的。”冯笃适时开口。 “你?”百里昀此刻已经缓了过来,犹疑地望向他。 “我派人刺杀的我爹。” “有些大逆不道了。”百里昀低语。 冯笃没有理会:“从而伪造我爹被杀的假象,若非如此,怎么救他?只要他是活人,就会有人要他的命,但他现在是死人,没人会想要个死人的命。” “冯三小姐知道吗?”林杳问。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今日……” “我爹的性子就这样,好人为师,容不得别人说他诗词不好……” “你小子!” 离开应礼府时,天色已晚。 马车里,百里昀一直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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