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涉猎一点。”林杳接过书,笑着同他道谢,“谢谢四弟啦!” “没事儿没事儿!三嫂以后想看书就到我这来拿,我旁的东西没有,就是书,最多!”百里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林杳还没接话,就听到书院里有人喊百里愉:“百里四郎!你快些进来,夫子要来了!” 听闻此话,百里愉麻利地跨进了门槛,还不忘回头同林杳道别:“三嫂,我先去念书了,下次想看书,一定要问我来拿哦!” 林杳笑着看向蹦蹦跳跳的少年,一下子恍惚,像是看到了十八九岁的百里昀。 那时他俩刚成婚,百里昀忙着准备永晏七年的那场秋闱,住在了书院,十几日都见不到一面。 云夫人和百里退虽对小辈的婚姻之事过问不多,但还是想着应该让两个小辈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故而总是准备一些糕点,让林杳给百里昀送过去,想着若是他们能借此聊上一两句,既能够缓解百里昀的念书压力,也会让彼此更加熟悉一些。 只有林杳知道其中的苦楚。 百里昀不喜他,见到她压力更大,脸色也更臭,同林杳说了很多次,让她不要再来送了。 一面是云夫人笑脸盈盈地将食盒递给她,一面是百里昀眸色沉沉地让她别来了。 林杳左右为难,进退两难。 后来她索性阳奉阴违,接了云夫人的食盒,自己吃了了事,吃不完的,就分些给沿街乞讨的人,也就蒙混过关了。 林杳捧著书卷,微微偏头,看向了那抹消失在了转角的身影。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当年就在此地,他哥哥被人唤作百里三郎,而今时过境迁,他又被人唤作百里四郎。 林杳寻了家茶铺,要了一壶茶,坐着就开始读起了书。 百里昀今日一直忙到戌时左右方才回府,刚到书房门口,提摆抬步之时,景从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神色慌张,气还没喘顺就说:“公子!昨晚少夫人没有回府!今日到如今也没回来!” 百里昀转过身来,似是不信地皱眉问:“昨夜没有回来?” 景从喘着粗气一个劲儿地点头。 “为何不早些同我说?”说着抬脚就要朝门外走去。 话音未落,百里昀一转眼就看到林杳一手拿书卷,一手拿不知道从哪里摘的野花,一摇一晃地哼着小曲。 树上挂着的灯笼氤氲着暖黄的光,她扬起的发丝都泛着柔光。 百里昀松了口气,指了指林杳,对景从说:“这不是回来了吗?” 林杳原本以为回来得这么晚,定是碰不到百里昀,没想到一不留神,就看到他了。 百里昀负手而立,周正的五官在灯芒之下像是温润的玉。 他立于门槛边上,她站在桃花树之下。 两人隔着被晚风抚下的桃花瓣,匆匆望了一眼。 寄人篱下将近十年的光景里,林杳学到的最重要的生存的技能就是察言观色,刚才匆匆一瞥,发现百里昀还有些愠色,她还是非必要不去招惹他的好。 就在这时,耳畔似是被什么东西轻挠了一下,她微微偏头一看,是一朵桃花,随风落在她的肩上。 她低头捻起它的功夫,百里昀就进了书房。 林杳也悄摸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略微有些燥热的晚风从未阖上的窗户溜了进来,烛台上的烛火随风摇曳,忽的一下灭了。 “公子。”在旁边给烛台换上新蜡烛的景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和少夫人闹矛盾了?” 饶是愚钝如他,也感觉到了自家两个主子之间微妙的气氛。 “没有。” “不能没有吧?” “那就有。” “不能有吧?” 百里昀抄起书就要揍他:“你到底想有还是没有?” 景从灵活一躲,嘿嘿一笑:“自然是没有的好!要是有的话,公子你也不能光和少夫人这样僵着啊!” 百里昀一腿曲起,拿著书卷的手臂懒散搭膝,姿态松垮,扯了扯嘴角,又拿起书点点他:“再多嘴,扣你月钱!” 景从忙摆手求饶:“别别别,我眼珠子有点哆嗦,我换完蜡烛就下去。” “不过公子,我还是觉得不能僵着!”景从喊完这一句就飞快地溜走了。 百里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景从说得也没错,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那日让自己爹娘看到了,又免不了一顿说辞。 转念又想,罢了,管她呢,反正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闹不闹矛盾,与他何干?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把那个赵康查清楚,他抄手沉思,眼底渐渐有了些冷意。 林杳回到自己的屋里,往后瞧了瞧,看见没有人跟上来,这才轻手轻脚阖上门,坐到了屏风后面的书案前,打开抱着的书卷,从里面抽出一张画着人脸的竹纸。 “少夫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她连忙把那些书卷张竹纸之上。 “何事?” “我来伺候你洗漱。” 林杳听出来了,是她嫁到百里家之后云夫人派给她的贴身丫鬟,栀年。 去浔州之时,念着路远,没让她跟过去,况且林杳本身也不喜欢被人伺候,被人跟着,她就爱漫无目的,自由自在地随意走走。 只是她和百里昀刚到元安,云夫人又把栀年送了过来,让她伺候自己。 “不必了。”林杳扬起声音,“你先去歇息吧。” 栀年应声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林杳这才拿出了那张竹纸,眸色沉沉。 清水入盏,泠泠作响。 “殿下。”侍从无影放下茶壶,看向坐在榻上揉眉的李熠,发问,“冯然那边......” “此事是我草率了。”李熠叹了口气,末了,他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吧,明日再议。” “是。”无影和无踪行礼,退下了。 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 夜深了,凛王府又空又大,安静得吓人。 李熠疲惫地起身,行至窗边,倚靠在窗框旁。 对面的烛火还亮着,却不见里面的人影。 他笑了笑,弯下腰,一盏一盏吹灭了燃烧的灯火。 周遭一下子暗了下来。 冯笛猛然惊醒,突觉周身一凛,打了个寒战。 原来是她面前的窗子没有关上,方才伏在书案前瞌睡了一阵,满庭的风都灌了进来,吹灭了蜡烛。 她起身,复又点上蜡烛,屋内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在门外迷迷瞪瞪小鸡啄米似的侍女被光亮惊醒了,调整了一下站姿,又站直了身体。 冯笛朝窗外看去,李熠那屋已经灭了灯了,估摸着又去他那侧妃的院子里头了吧。 她又记起了宫里邓公公举着明黄色的圣旨。 明黄绢帛慢慢摊开,尖细的嗓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凛王李熠二十有一,仪表堂堂,文武兼备,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今吏部尚书冯然之女冯笛,蕙质兰心、行端仪雅,有徽柔之质,咏絮之才。朕闻之甚悦,特下此诏,佳偶天成,有司择日,良辰完婚。望二人同心同德,勿负朕意。 钦此” “冯三小姐,接旨吧。”邓公公宣读完,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轻声出声提醒,“凛王殿下老奴见过,一表人才,为人和善,是为良配。” 冯笛跪在前院的青石板上,感觉到地面袭来的凉意,而圣旨宣读完后,这阵凉意直至心底。 原本以为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嫁进来才知道原是当今圣上允了凛王,娶了她便能让他的心上人当侧妃。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只觉深夜之风,寒冷彻骨。
第9章 “臣,不怕。” “百里大人!” 听到这声呼唤,百里昀停下了脚步。 景从驾着马车堪堪离去,便见刑部大门之处,一粗布麻衣的青年满额是汗,喘着粗气朝他行礼。 百里昀提摆下了台阶,虚虚扶起他:“请起,你有何想说,直说便是。” 青年也不多话,点点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竹纸,双手递向了百里昀。 百里昀微微皱眉,接过竹纸展开,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合上了,眼神倏尔变得凌厉了起来,抬眼看向青年,询问:“此为何意?” 布衣青年这才开口,声音却是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百里大人,我是樽楼上菜的一个小伙计……” 百里昀意识到自己神情有些严肃了,目光柔和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你且放心大胆地说。” 布衣青年迟疑着抬眼看了看面前年轻的百里大人,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竹纸,略一纠结后,心一横:“这是那日在宫里的名伶扶玉娘子坠楼之前去过那雅间的人。” “那日例行追问,你为何不说?”百里昀视线移向远处的天空,问道。 布衣青年见那年轻的侍郎没有看向自己,松了口气,低下头,迅速说道:“我本就是在樽楼打散工的,那日给扶玉娘子隔壁雅间送完菜刚巧看到了,只是后来邻居来楼里寻我,说家中母亲突然咳血,故而我先行离开了。” 百里昀听完,沉吟片刻,唤来一名小吏:“孙暨,带他去书吏那里登载讯息,然后去领赏银。” 孙暨应声,便向布衣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布衣青年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他向着百里昀深深地行了一礼。 待他们离去后,百里昀敛神,微微偏头,眼神意动,低眉摇头笑了笑,收起画像,快步走进了刑部大门。 须臾,那布衣青年双手紧紧握着赏银,嘴角带笑迈出了刑部的大门。 外面的日头暖暖地洒在他有些磨损的布衣上,泛着淡淡的光辉。 他脚步匆匆,带起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却吹不散他洋溢出来的笑意。 微风掠过,墙角的一角轻纱随风扬起,又忽而落下。 墙角处,布衣青年停下脚步,整了整自己略显破旧的布衣。 而后他跨到了墙角处,双手抱拳高举,自上而下深深作揖,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长揖礼:“郑由拜谢恩人!” 带着幂篱的女子见他行如此大礼,忙伸出手去搀扶。 幂篱上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不经意露出了她衣裳的颜色,那是如疯长的枝桠上的嫩叶一般具有生命力的绿色。 幂篱遮面,面容看不清朗,郑由只能听见那脆生生的声音说:“快些拿着这些赏银给你娘亲抓药去。” 郑由听闻此言,眼眶瞬间泛红,他对着从未看到面容的恩人又深深一揖,声音略带哽咽:“恩人,您的大恩大德,郑由铭记在心,往后需要若是需要我帮忙,请到樽楼寻我,有任何差遣,我必定相助。我郑由虽身份低微,但定会竭尽所能,以报今日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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