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当年一曲动京城,抢了你那么多风头!我替你除掉她,不好吗!不好吗!你肯定也很想让她香消玉殒吧?啊?」 「我也是帮了你,我帮你把眼中钉除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江淮南!我们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放过我们吧!」 我似乎被她说动了,略显苦恼地低头看她:「万一你们将此事说出去,本宫该如何是好?」 「你割了我们的舌头,好不好!淮南,我求你,你忘了吗?当年我和你姐姐那么要好,我还救了她一命,若不是我托人给你送口信,她早死了!我们一命抵一命,就此两清,好吗?」 我松了口,扶她起来,替她擦去泪水:「真丑。你还是吃橘子的时候最讨本宫欢心。」 「吃,我吃,你要我吃多少,我都吃给你看!」 她一瓣接着一瓣,往嘴里塞橘子,直到那嘴里全都填满黄澄澄的橘瓣,嘴角滑稽地溢出淡黄的汁液,丑陋又滑稽。 我掏出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液:「顾岑死了。本宫最多再瞒两日,你写信把林太医叫回宫,本宫要亲眼看你们割了舌头,再送你们出去。宫中最西有一棵大树,你们爬上去,可以够到围墙,就那样逃出去吧。」 她点点头,费力地吞咽着,那些橘子。 一百六十五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我对外宣称顾岑染病,召林太医来诊,实则把他丢在冰棺里,预防发烂发臭。 林太医回京后,与瑾妃一同割了舌头,收拾了细软,携手双宿双飞。 我看着他们互相扶持的背影,逐渐隐入漆黑的夜,真想仰天大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我与我姐姐,也是这样,妄想逃出后宫。 当时我满怀希冀,而后得知她的死讯,就有多绝望。 他们如此天真、大胆,与曾经的我别无二致。 真好啊,沉浸在爱里的傻瓜,真叫我嫉妒。 我起身,对大宫女道:「本宫要出宫。」 「皇后娘娘,这么晚了。皇上会……」 「本宫出宫为他求药,一刻都耽误不得。你若担心本宫遭遇不测,去叫禁军统领来,让他派一支队伍跟着本宫。」 我快马加鞭,骑着马出了宫门,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为首的正是当年被我抢了马鞭的那个男人,他在我身侧发问: 「皇后娘娘,您往这儿走做什么?」 「不直行,往左走,那家医馆偏僻,不好找。」 我拍马疾驰,来到那道宫墙之下,忽而勒住马。 「你记得吗?当年你找到本宫,就是在这里。」 「属下记得。」他点头,「这树还在呢。」 我下了马:「太累了,本宫胸口有点疼,就在此歇息吧。」 我们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堵墙下。 直到两个人,翻过了这道墙。 「干什么的!别动!」 「站住!站住!」 「皇后娘娘!你看这是不是宫中的嫔妃?」 几名侍卫将咿咿呀呀的两人擒到我面前。 我故作惊讶:「瑾妃,林太医,你们这是做什么?」 瑾妃与林太医手拉着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娘,你说得对,世上最毒的招数,莫过于此。 捧得高高的,摔得死死的,先给希望,才能绝望。 他们张嘴欲说,但却说不出话,只能指手画脚。 有人从他们的包袱里,搜出了金银珠宝,交给我看。 我面露沉痛:「瑾妃,你为何要与男人私奔?你糊涂!都抓起来,本宫去请示皇上!」 浩浩荡荡的人马在金銮殿前停下,我早已打开密室的门,亲手把冷冰冰的顾岑拖到榻上。 推门而出,我极力忍住放声大笑的心情,垂首道:「皇上,驾崩了。」 顾岑死了,这一年,他五十二岁。 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喜悦的泪水冲刷着我的眼眸,我哭得不能自拔,大家都以为,帝后情深,果真不假。 情绪平复之后,我再道:「林太医,皇上这几日都是你负责照看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很想说,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已说不出了。 我开始张罗丧事。 他们二人被押去审讯,屈打成招。 两个哑巴,一个给皇上戴绿帽,一个医死了皇上,因而出逃,被我撞了个正着。 一百六十六 瑾妃行刑那日,许多人来看。 她行径恶劣,应当在城门斩首。 她真是疯了,好像能和心爱的男人死在一起,也是一种恩赐。 死到临头,还能巧笑嫣然,好像打了胜仗一般,实在是荒唐。 怎么,她真以为人有今生来世?一起死,便能在地下重逢吗? 我知道,人在极度绝望、无能为力的时候,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神明。 太蠢了,早在多年以前,我就发现,世上根本没有神明,求神,不如求己。 心存侥幸的人,都该死,我恨每一个感到幸福的人。 她跪在铡刀下时,我抬手示意刽子手稍等片刻,我还有几句话要与瑾妃说。 我身着迤逦华服,走到她身侧,缓缓地俯下身子。 「你看。」 我遥遥一指。 「这样他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城门之上,悬挂着林太医的头颅,他双目凸出,表情狰狞。 「本宫告诉他,一命抵一命,他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他便照做了。你知道吗?他是服毒自杀的,服药下去之后,本宫忍不住告诉他,傻瓜,又被骗了,你心爱的许小瑾,也活不了。」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嘴角诡异的笑顷刻消失,似乎想把我生吞活剐。 「你对本宫全盘托出,却隐瞒了最后一件事。玉妃知道蓬蓬非皇上的亲生骨肉,此事是谁告诉她的?长公主都被你瞒过了,你要瞒过她,那更是轻而易举。」 「你太贪心了!要与林太医长相厮守还不够,还想抢走我姐姐的孩子。若我没猜错,你是想在蓬蓬身子养好后,用此事大做文章。待蓬蓬身份大明,再找个孩童的尸骨过来顶替她,暗中把她送走。」 「而长公主,她只会知道,蓬蓬非皇上的亲身骨肉,也不是林太医的种,反正她想扳倒的人获了死罪,便不再追究了。而林太医,亦会被摘得干干净净。只有我姐姐,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男人和孩子,你都要,你的心,可真是和你的嘴一样贪啊。」 「你呀!」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像过去的江贵妃江淮北做的那样,轻声道: 「仔细你的皮。」 她瞳孔骤然紧缩,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终于发现了,我和我姐姐隐瞒一生的秘密。 我既是江淮南,也是江淮北。 一命抵一命,她救的,是我的命。 那我姐姐的命,谁来抵呢? 瑾妃像一条濒死的鱼,猛烈挣扎起来。 我的视线落在她大张着的嘴里,短如蠕虫的舌头,黏腻地上下蛹动。 太难看了。许小瑾。 「啊!啊!啊……」 话未说完,她的血就溅到我脸上,温热的。 是我及时打了手势,让刽子手动了手。 她的头骨碌碌滚到我脚边,一双妙目,无神地望向蓝天。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双不瞑目的眼,遥遥相望。 ——英雄所见略同,初次见面,鄙人许小瑾。 那年,她笑眯眯地,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橘子。 许小瑾,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那个橘子,早已经被我放烂了。 一百六十七 过去侍奉我的贴身宫女小桃,自大火后便出宫嫁人。我说我去御花园走走,便在御花园遭到不测;我让她倒掉的熏香,她一声不吭,日日点着。我早该想到,她骗了我。我当她是个呆瓜,原来我才是那个大呆瓜。她是我最容易碾死的蚂蚁,但我不能,因为顾岑活着的时候,总是看着我。我不能让顾岑看出端倪,只好忍气吞声地等。 等到今日,我终能命人去取她的性命,甚至懒得过去看她。 人碾死一只蚂蚁,不会蹲下来,细细观察蚂蚁的死状。 太子十七即位,我垂帘听政,我爹依旧是当朝宰相。 我站在权势的最顶端,畅快啊,畅快! 何必承欢身下,踩在顾岑的骨灰上,那才叫畅快呢! 长公主惊闻弟弟逝世,连夜赶回京城。 我喜出望外,还想着要去找她,她却上赶着自投罗网。我太高兴了,甚至等不及她到京城,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蛰伏在必经之路。我迫不及待要同我姐姐和女儿相见,所以在此之前,我一定要亲手送她上西天,没有了顾岑做她的保护神,她简直就是待宰羔羊。 有歹人劫持了长公主的马车,为首的人揭开面罩,她面露震惊:「是你!」 我微微颔首,简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长公主,好久不见了。」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视人命为草芥的长公主,竟也会如此惊慌。 「是不是你把他杀了!」长公主艳丽无双的面上尽是惊恐的泪水。 我被她逗笑了:「顾纾,多年不见,你变得更蠢了,净会问人废话。」 太令我失望了,我以为她会亮出什么底牌,原来她离了顾岑什么都不是。 他们姐弟俩,操纵着后宫女子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高高在上宛如神明。 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有多玲珑的一颗心。 厉害的从不是人,是权势,有了权势才厉害。 「不然呢?现在,轮到你了。我姐姐才能安眠。」 「我对你姐姐?」她目露茫然,「谁?江淮北?」 她作了太多的恶,甚至自己都记不清,没救了。 我招手让身后一群壮汉过来:「一人一次,不要挤,大家都有机会。」 顾纾知道我要做什么,捂着衣襟惊叫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你等等!」 「现在记起来了?」我回头道,「都下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除非本宫吹哨。」 「他要她入宫,我就派人去看她,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本宫的弟弟这样鬼迷心窍!」 「然后呢?然后你!」我咬牙切齿,情绪近乎失控,「你就这样对她!你怎么这么狠毒?」 「我没有!我没有!」她拼命地摇头,「我的人根本没找到她,他们只看见了你!」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你真是找死!」 「你那时和卫家二公子在一起,是不是!」 「……」 「因为你和你姐姐长得太像,他们差点认错!我因为此事发了很大的火,我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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