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权独揽,培植党羽,打击异己……陛下可别说,他这都是为了你好!原本你我大婚他便该还政,却拖到如今也不肯还政于你,内外事务,一己决断。这是忠臣的作派吗?陛下就骗自己吧!” “可,可王叔那时候还在养伤呢……”小皇帝苍白无力地辩解着,对余事的避而不谈则俨然暴露内心的底气。 虞小皇后简直被气得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养伤,那是他装的!装的好吗! 不过是给他的抗旨不尊找理由罢了,也就陛下这样善良的人会信! 真是气死她啦! 她在心里唾骂起晋王的无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赌气撂下一句狠话:“反正你就是相信他,不相信我。就算等到那一天,他把我也关进牢狱里你都不会生气的!” 小皇后说着便啼哭起来,拽着小皇帝的袖子,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又一边数落晋王的种种逾矩和对她的不尊重,直言这一切事情都是晋王搞出来诬陷他们家的,为的就是除掉虞家剑指帝位。 眼下京中的禁军还有一半在他们手中,时局尚算可控。若不先下手为强,将来一定人头落地——晋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除。 小皇帝被她哭得头疼,然头疼之余,内心也不免起了怀疑。 王叔……真的会这样吗? 他九岁便没了父亲,对父亲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但即使是在九岁之前的那段记忆里,父亲也是不喜欢他的,对他非打即骂。 他的课业做得不好会被打,做得好也会被打,母亲偶为他说几句求情的话,也常常被他拳打脚踢。父亲暴怒的模样,他至今想起来还害怕。 不,不止是父亲,就连周围的宫人也常躲在在暗处对着他窃窃私语,用不好的眼神打量他和母亲。他小时候不明白那是什么,可这些年渐渐明白过来了,那是鄙夷,是讥讽,就像当年皇祖父传位给他时那些个叔祖父看他的那样,说他得位不正,不堪为天子。 就只有王叔喜欢他,会在他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长孙的时候,每回入宫必给他带些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夫子的课业。那时候他还不是天子呢,王叔有什么讨好他的必要? 后来,也是王叔和他父亲站出来维护他,为他证实皇祖父的遗诏为真,扶持他登上帝位。 这样的王叔,真的会杀了他,取他的帝位而代之么? 天子迷茫了。 这时虞小皇后又在旁边分辨,他们并没有一定要杀掉晋王,只是想趁机试探试探晋王的忠奸罢了。 ——若晋王肯来、肯依她的话和解,那便是还忠于皇室,反之,则是乱臣贼子,不如就交给兄长除掉。 小皇帝听得将信将疑。 他摇摇头,无奈地叹气:“如若你说的是真的,就先试他一试,若他真有异心再把他抓起来,仔细审问吧。” “但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他,朕不能背负杀叔的罪名。” 虞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上瞬然绽开笑意:“陛下放心好了。” “我哥哥只是想同他做个交换,换回我父亲来,若非晋王苦苦相逼,我们能对他做什么?” “但我还是想劝陛下一句,可千万不要对晋王抱有什么幻想。晋王狼子野心,早晚会谋逆叛乱!您敬重他,到时候他可未必会对您仁慈!” * 清化坊,晋王府。 嬴澈亦是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地下榻更衣。原是想不惊动令漪,可还是不慎吵醒了她。令漪揉揉眼,看清他装束后登时清醒了过来:“王兄要去哪儿?” 他愣了一下,如实答道:“宫中陛下邀我去赴宴,不得不去。你再睡会儿吧,不必管我。” 他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令漪一下子揪心起来:“你还真要去啊?不能不去吗?万一他们不怀好意可怎么好?” 她虽是女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请君入瓮”的典故还是知道的,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危险。 嬴澈系玉带的手微微一滞,回过身来,安抚地轻抚了抚她的脸:“傻溶溶。他爹都还在我手中,他们不敢怎样的。” 再且,他不去,谁替她救回她堂姐呢。 虽然就个人感情而言,他并不喜欢这个帮助她逃走的堂姐。但她也没剩几个亲人了,就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没事。”怕她担心,他轻笑着补充了几句,“有阿灼在呢,陛下也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可他们要是设下埋伏把你们两个一锅端了怎么办……” 嗯……这倒真是个问题。嬴澈佯装皱眉作沉思状:“那就只有恭喜溶溶,又可以和那姓宋的再续前缘了啊。” 又贫嘴! 令漪忍俊不禁,沉了脸色伸手欲掐他。嬴澈却早有预料,闪身避开:“慢了,没掐着。” 他也不给她再次出手的机会,径直卷过卷草纹檀木衣架上的貂裘朝门外走:“行了,走了。” “反正我是不会给你机会改嫁的,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等我平安回来吧。” 这话说来自是安慰她,待出了云开月明居,嬴澈面色平静如水,冷静地吩咐早已等候在外的宁瓒兄妹: “阿瓒随我入宫,阿灵去往去大长公主府,告诉姑母,若至申时我与子焕仍未出宫,还烦请她派禁军相救。” “再往二公子府上去一趟,让他届时与姑母同行,把虞伯山带上。” 宁灵立刻领命而去,宁瓒却有些迟疑:“殿下……真要去吗?” 他总觉得这一趟凶多吉少。 虽说济阳侯还在他们手里,应该可以牵制虞氏一二。但虞琛心狠手辣,罔顾其父性命而对主上不利也不是不可能。 “没事。”嬴澈神色淡淡,“还有阿灼在呢,他敢去,我难道不敢么?那岂不是被他笑话。” 陶光园在徽猷殿、弘徽殿之北,从清化坊过去,乃从北面宫门进紫微城、再由安宁门进入最宜。 小半个时辰之后,车驾抵达安宁门下,果不其然撞上凉王的车驾。两人在外既仍是不和之象,嬴澈推开半扇雕t金饰玉的车窗,笑晏晏地打趣道: “哟,今儿什么风倒把你这西北伧夫吹了来,还真是难得。” 凉王正在门前下马改步行,知道是他,头也慵回,“陛下今日在九州殿内宴请文武百官与宗室亲王,怎么不曾通知你这个宗正么?还来问我。” “是么?孤还只当是宴请了我一个呢。”嬴澈整整袍服下车,“既然撞上,那就同行吧。” 二人遂同行进了安宁门,步行前往,仆从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嬴澈压低声音问:“事情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在东西两廊设了刀斧手等着你自投罗网呗。”嬴灼懒懒道,“真不明白,明知是鸿门宴,还跑这一趟做什么!” 这话里隐约有些担心。嬴澈目光微闪,轻声道:“那鸿门宴的结局不还是刘邦顺利逃脱么?你都敢来,我为什么不敢?我可不会给你机会嘲笑我。” 话虽如此,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陛下已经十五岁了,无需外人煽风点火吹枕头风,对他的疑心也必然与日俱增。不来一场鸿门宴,又怎能让陛下认清谁是王莽谁是周公旦呢? 到底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秉性纯良,他有一定的把握。 嬴灼没接这话,只同他说起了另一件事:“前几日我日观天象,发现太白金星在白日现于营室,看起来,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太白经天,则兵革将起,天下易主,营室对应的又是晋地并州,这话等同是明示他要趁机夺取帝位了。然嬴澈冷嗤一声:“你还信这个?” “你不必同我装傻。”嬴灼索性同他挑明,“阿澈,别告诉我,你不想登上那个位置。” 嬴澈道:“本来是不想,但若是不登就要叫它落在你手里,那还是让我占了吧。” 嬴灼冷笑:“我可无意与你争。” 他只是不想看到嬴泽的儿子坐在那方帝位上罢了。 就算嬴澈说的是真的、他当真是那老东西的幼子,但以当年老东西对太子的磋磨,却很难说与这桩父子聚麀的公案无关。 否则,一向不喜嬴泽的老东西,后来怎么就对他言听计从了呢? 感情是为给这乱|伦所生的野种腾位置呢。 而以今日之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虞氏若覆灭,今日之后,正可顺势将那躲在虞琛身后的野种拉下来。 他乃远房宗亲,名不正言不顺,帝位自是无望。 嬴澈却可以。 扶他上去,也总比江山落入异姓手中来得强。 他的打算嬴澈自然明白。但以小宗承继大统尚无先例,天子也无过错,不能服众,则必然招至战乱。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于是笑着嘲讽:“是啊,你根本不够格嘛,怎么说得好像让给我一样。” 说完这句,他不再搭理嬴灼,径直加快步伐率先行至了九州殿下。然在外人眼中看来,这不过又是二人的一次“不欢而散”。 守在殿门外的小黄门拦住了他:“殿下,佩剑。” 嬴澈勃然而怒:“狗奴婢!越发连差都当不明白了!” “孤有陛下亲赐的‘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何须解剑?”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黄门慌忙跪下来,“砰砰”磕着头。身后随即现出另一张俊美阴沉的脸:“让他进去吧。” 是虞琛。 嬴澈冷冷瞪他一眼,拂袖进入殿中。嬴灼也很快步入殿来。殿内香焚兰麝,排列珍馐,然除却御座上的皇帝皇后与陪侍在侧的虞恒,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却不见一人。至于嬴灼口中所说的“文武百官、宗室亲王”,更是一个也没有。 嬴澈修眉微敛,却是转向御座上的天子: “陛下,您这是何意?” 第99章 “本王的确心悦吾妹。”…… 小皇帝面上的神情一瞬变得有些尴尬。 他嗫嚅着唇,欲言又止,虞小皇后一瞧便生出些火,拼命在后掐他。他始才期期艾艾地道:“今日请二位皇叔来,是想商议皇后的家事。济阳侯一案还有重重疑点,又是国丈,还望晋王叔能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什么放他生路,这话说得也太低声下气了些! 虞小皇后尚且不满,嬴澈却是皱了眉,话声微微严厉:“什么重重疑点,前时大理寺不都审清楚了?也结了卷宗交由陛下过目,彼时尚且没有疑虑,怎么如今反说成是疑点重重?” “陛下,您已经十五岁了,什么事也该自己有个决断,切莫盲从他人言语。”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正眼也没瞧上虞皇后一眼,虞小皇后却是怒火中烧:“嬴澈,你少给自己扯大旗了!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说到底,我爹出事,不就是你栽赃陷害么!你想剪除我家,这样你就可以欺负陛下、谋朝篡位!否则,你指使你那大姨子跑去京兆府重提旧事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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