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嬴澈诸人,笑容不无得意:“格杀勿论!” “你、你胡说八道!”小皇帝简直被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谁告诉你是晋王同虞恒挟持朕?分明是虞琛!” “他明知朕在密道里,却还下令往密道中放火!这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怎么还倒打一耙、指鹿为马?你、你们简直是助纣为虐!” “是不是乱臣贼子您说了可不算,”那人却得意洋洋地道,“今日之后,史书自有公论,告诉后来者发生了何事。是谋逆还是平叛过程中没能护好陛下致使陛下为叛军所杀,届时便可见分晓了。” “您看,是您自己过来,还是我们先擒了晋王再接您过来?您若不配合,我们可不保证不会误伤到您。” 这又是虞家的走狗。小皇帝气红了脸,才想要继续与之分辩,嬴澈却道:“陛下何必跟他们徒费口舌。” “可,可他们分明是指鹿为马……” “公道自在人心,那赵高真有指鹿为马之势,可也只得意一时,最终也还是被史官直笔记录了下来。陛下又何必在意一时的口舌之争。” 说这话的时候,他敏锐地观察着对面的人数。对方约有数百之众,而虞恒带进来迎接他们的虽然仅有几十人,但此处地势逼仄,对方人多的优势也不易施展开,尚有一搏之力。 而若再拖延片刻,说不定就能等到援军。 他同嬴灼交换过视线,尽皆握紧了手中的剑。嬴澈扬声道:“孤记得你,你叫……成斌是吧?是个百夫长?” “孤提醒你一句,曹魏末年,司马氏指使成济当街弑君。可过后也挡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将成济扔出去顶罪,灭了成济三族。” “你也姓成,却只是个百夫长,远不如时任太子舍人的成济重要。你连虞琛的心腹都算不上,还想学着人家谋逆作乱么?孤奉劝你,可不要重蹈前人覆辙。” 那人面色一变,额上转眼汗涔涔的,显然被这话镇住。 “还有你们也是。”嬴澈又转向他身后的龙虎军士,“弑君是何等罪名,你们可想清楚了。虞琛连他这样的都不会保,何况是身为卒子的你们?” “你们领的是国家的饷,又不是他虞家发的饷,何必为之卖命?眼下我的人已经占领玄武门同安宁门,攻到这里也不过是转眼之势。放下武器,本王尚可为你们担保是迷途知返,晚了,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反贼了!” 这番话果然说得一众龙虎军士的心思活络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小皇帝亦趁机道:“对!放下武器!把他给我捆了!朕就不追究你们今日之过!” 众人还是不说话。待其中一名弓箭手犹豫着放下弓羽后,其他人纷纷迟疑着效仿。气得那名唤成斌的小头目长破口喊道:“一群蠢货!别人说几句你们就信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没让你们杀陛下,杀的是晋王!给我上啊!活捉反贼!封万户侯!” 其余人等仍犹豫着未动,唯有几名亲信挥舞着刀剑砍了上来,宁瓒同宁灵几个反应迅速,迅速拔刃与几人厮杀起来。 “一群废物!” 眼看着军心散乱,那人把心一横,夺下旁边军士手中的弓箭对准嬴澈,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事发突然,嬴澈正全力迎战杀过来的神武军,待发现时羽箭已然近在咫尺。 风声中羽箭破空的凌厉擦过发丝,但闻一声焦急的“王叔小心!”,一股巨大的力量跃至他背上,压着他一起扑倒在地。耳边紧接着炸开天子痛苦的呼声:“好痛!” “陛下,您没事吧?”虞恒焦灼问道。 ——竟是天子以身挡箭,用身体替嬴澈挡了那一箭。他自己背部却被羽箭射中,箭矢刺破龙袍,斜斜插进肉里。 嬴澈大惊,忙回身将他扶起。天子的面色急剧苍白,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王叔,我,我……” 他痛苦地说着,每说一句,嘴唇颜色就乌紫一分:“今日都是我的错,我,我不该怀疑你……你、你原谅我……” 这样子分明就是中了毒。那箭上竟有毒! 嬴澈心忧如焚:“陛下别说话!保存体力!” 在场之人无不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住,对面的叛军头目也已慌神,忙摆手道:“不是我……是他自己要扑过来的,不是我!” 他承担不起弑君的罪名,更承担不起众人的怒火。嬴灼原已杀红了眼,闻言迅速反应过来,振臂一呼:“好啊,你们都看见了,虞琛意图弑君!十恶不赦!” “都给我上!斩逆臣,清君侧!” 这话极大地鼓舞了众人的士气,虞恒带来的那几十个北衙禁军同二王的亲卫顺势迎刃而上,加之那几百神武军士也有不少倒戈,迅速将叛军势力清剿一空,绑了那头目执送嬴澈面前。 不久清河大长公主手下的北衙禁军也已赶到,护送众人出陶光园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大部队则已奔着九州殿擒拿虞琛去了。 …… 皇城里的兵祸闹哄哄乱了半日才平息,虞氏叛军被尽数消灭,虞琛也被活捉,连同几名主要从犯一同下狱。虞小皇后被幽禁于显阳殿中,嬴澈叫了太医监入宫,在徽猷殿医治。 小皇帝的情况很不好,那箭头淬有剧毒,深入肌理。眼下,已叫医师刮骨疗伤,用了些安神的汤药睡下了。 清河大长公主也早闻讯赶了来,待天子睡下,三人退出天子寝居,退至寝殿外的偏殿说话。大长公主不无埋怨:“明知今日是场鸿门宴,你还入宫做什么。这还好是苍天有眼,若真叫虞氏得逞,江山为之不保,你我又如何能对列祖列宗交代!” 嬴澈笑道:“不是有姑姑么?” “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非有今日之事让陛下看清虞氏的狼子野心,今日的事也还会再发生。哪里又能千日防贼。” 没说出来的则是,他不去,谁来救溶溶的堂姐呢。她的亲人已经很少了,十年前眼看着亲人离开却无能为力的苦,他不想她再次尝到。 殿外月黑风高,青铜连枝灯上已经点燃了簇簇灯盏,在水泥金砖的地板上映下芳树离离的影。清河大长公主罕见地沉默了阵,道:“是你把济阳侯府逼之过急。” 这话似在指责他不该指使裴令湘去敲登闻鼓。嬴澈剑眉微皱,下意识反驳:“姑母,不是我。” “是不是你都不重要,”大长公主道,“重要的是全天下人都这么想。” “也好,”她叹了口气,“既然那裴氏女已将此事掀了出来,你就顺势把此事办了吧。已经十年了,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也包括溶溶父亲真正的埋骨之处么?”嬴澈冷不丁问。 一旁的嬴灼不明就里,好奇地朝二人看来。大长公主轻轻一噎,埋怨地转首瞪他。 嬴澈笑着迎向她视线:“这有什t么。能被姑母看中,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有姑姑照拂他的身后事,也比让他继续埋葬在北园里任蚁虫啃食来得强。” “只是姑姑要我顺势把这事办了,那还需他的尸骨一用。就还请姑母大发慈悲,告诉侄儿裴慎之真正的埋骨之处吧。” 大长公主有些尴尬,毕竟斯人已逝,自己连遗体都还霸着不放,倒显得有些“徐娘半老尤尚多情”了。 她掩饰地拿帕子按了按唇角:“告诉你可以,但到时候,可不许把姑姑卖了。” * 这厢,晋王府中,令漪提心吊胆地从白日等到黑夜,一直没见他人回来,眼瞧着窗外明月西沉,不由急得在厅中来回踱步,不住地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却都了无音讯。 华缨如今暂住在府中,今日也过来陪她。见她不安,软语宽慰道:“你别着急,晋王殿下定是在宫中被绊住了才没工夫回来报平安,但这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么?殿下吉人天相,自不会有事的。” 令漪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不过片刻,又愁眉不展:“可我担心虞琛会对他下手……” 这时宁瓒兄妹匆匆走进来,她顿时眼中一喜,迅速起身:“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宁瓒摇头道,“现在乾坤已定,叛贼都已伏法。殿下着我回来与您说一声,他要在宫中陪伴受伤的陛下,今晚不回来了。” 陛下?受伤? 令漪不及多想,既闻说他没事便稍稍放下了心。她追问道:“宫中诸事都平定了吗?那虞琛是不是被抓了?” 宁瓒点点头:“虞氏父子现在都关押在刑部大牢内,等候审讯,殿下让您去永徽尼寺一趟,那儿会有人接应您……” 他还未说完,华缨突然情急地追问:“你说什么,阿恒也被抓了?” 第101章 (捉虫)“妾有冤要诉…… 实则虞恒并没有大碍,只是谋反罪牵连甚广,身为虞氏子弟,只能一并投入牢中,等之后的审理。 宁瓒很快与她说明情况,华缨由此稍稍安心了些。但她仍是担心虞恒,纠结了阵后问:“那我能去看看他吗?我,我实在担心……” 她求救地看向令漪,令漪有些不忍,便征询地看向宁瓒。 宁瓒有些为难,但也未拒绝,只说先禀报主上。临去时又特别强调了永徽寺之行的事,令漪虽不明就里,仍郑重应下了。 次日清晨,令漪在宁灵的陪伴下往永徽尼院去。 沿途都静悄悄的,京城仍处在禁严之中,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见行人,不断地有南衙十六卫的禁军在巡街,搜捕虞氏残党。 等到了永徽寺,早有住持与堂兄等候在山门之下。令漪有些诧异:“阿兄?你怎么在这儿?” 裴令璋道:“是晋王殿下派人带我来这儿的,说是他不方便,所以着我来陪你取些土。” 取土? 令漪愈发不解。这时身后铜铃声响,兄妹二人齐齐回过头去,一架华丽的马车伴着清脆的铜铃声从山路尽头驶来,停驻在山门之下。僮仆随行,气势非常。 车门被侍女从外打开,车上跳下个衣饰华美的女郎,头戴帷帽,身量高挑,掀开遮面的纱飞快地瞥了她们一眼:“来得还挺早。” 竟是许久不曾露面的临清县主崔婉玉。 下一瞬,她目光掠过令漪,落在了一旁的宁灵身上,语气倨傲:“就你一个人?” 二人之前就有过节,如今快一年过去,等见了面,宁灵仍是不安,害怕给兄长又惹出什么麻烦来,既被问道,忙仓惶点了点头。 令漪见状,悄然将她拉至了身后。 临清县主轻哼了声,没再逼问,转首对令漪道:“进去吧,什么也别问,等到了你就明白了。” 她将令漪带至后山的一座圆球形的孤坟前,令漪不解地看向她,临清县主只努努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么?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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