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桃挨着她坐下,也没闲着。拿起针线和棉布,认认真真缝制小衣,时不时跟方竹请教几句。 在灶房收拾完的陈秀兰端着竹盘进门,径直去角落麻袋舀出几碗麦子。 方竹有些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陈秀兰重新把麻袋扎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我准备生点儿麦芽熬糖。” 这东西麻烦,往年她都懒得费心,宁愿花钱买几块吃吃。今岁却是不同,她实在欢喜,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方竹还没自己熬过糖,一听也来了兴致,“娘记得教教我,我也学一学。” “行!”陈秀兰爽快地答应,又叮嘱她,“你别老坐那儿做针线活,仔细眼睛。” “嗯。” 雪化得越来越多,院外到处都是水。 屋里暖融融的,很容易让人困倦。方竹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最后实在撑不住,还是收起东西,回到卧房躺下。 一觉睡得安稳,迷迷糊糊间听见大黑的叫声还当是做梦,等门口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她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出门果然看见郑青云,不免觉得惊喜:“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郑青云笑得张扬,冲她招招手,神神秘秘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站在身旁的陈秀兰和方桃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方竹更觉奇怪,探头朝郑青云手里的麻袋看去。 只见最上方躺着一只长尾狐狸,通体雪白,看不见一丝杂色。 方竹面露惊异,她虽不懂行,可看这皮毛如此漂亮,也晓得能卖出个好价钱,那些贵妇人娇小姐必定喜欢。 郑青云也控制不住嘴角,一手捞出身体还温热着的狐狸,让几人看得更清楚,笑着说起今日的奇遇:“我原本是看到雪地上有鸡爪印,想猎几只野鸡的。没想到这家伙跟我想到一处,早在那儿守着。趴在地里愣是看不出来,亏得大黑鼻子灵。” 方竹视线又移到白狐身上,微微弯了弯眼睛,“运气真好。” 郑青云笑笑:“可不是,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猎到这稀罕玩意儿。以前也就打到几只杂毛狐狸,一张皮子也卖成五六两。这白毛的肯定更值钱,估摸能有十几二十两。” 陈秀兰不由咂舌:“就一张皮,这贵呢?” “这算什么,人家收去做成狐裘、披风,卖给那些巨富之家,几十上百两都有人买账。” 不过他们没那个门路,就别太贪心,能有一二十两已是笔不菲的收入。 陈秀兰她们也都是明事理的,没觉着这差距太大心里不好受,只乐呵呵地夸郑青云厉害。 没什么人吃狐狸肉,郑青云便趁着它身体还没僵硬,把狐皮剥下来,挂在屋檐下晾着。反正人家收去还要加工鞣制的,用不着他费那功夫。 只是夜里不放心,又把它拿回屋放好。 翌日一早,郑青云就去套上牛车,带着狐皮、两只兔子,并一些鸡蛋、萝卜和菘菜进城。路上还载了几个搭牛车的人,一文钱一程,虽然不多,但日积月累也算不错。 不到两个时辰,郑青云就回到家,一双眼比夜间的星星还亮。 “怎么样?卖成多少?”方竹等人直勾勾盯着他,一个比一个心急。 郑青云也没卖关子,直接取下钱袋子,从里头掏出几块银锭,“光狐皮就得十八两。” “真好。”方竹拿起那枚最大的银锭,捧在手心观赏,半晌才传给陈秀兰。 一家子把银锭摸个遍,最后才收进箱子里锁好。 得了一大笔钱,每个人都挺欢喜,嘴角就没下去过,围在堂屋烤火吃晌午饭还在说这事儿。 陈秀兰:“还是要有钱才安心,以后等孩子出生也不愁吃穿,都能用好几年的。” 郑青云却有别的打算,郑重开口:“我打算等开春找人回来挖口井,家里的鸡越喂越多,还有菜苗果树都要喝水,有口井就方便不少。” 挑水爬上坡着实是个辛苦活,郑青云灌满一石缸,来来回回要跑几趟。方竹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闻言自然没人反对。 陈秀兰:“是该打口井,不说吃水,就是天热的时候湃点儿果子,存肉都是顶好的。” 一想到炎炎夏日里,各种各样的果子扔进水井,捞出时还带着凉气,吃到嘴里清甜又解暑,几人面上不约而同浮起笑容。 况且一口井算上材料和人工,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以家里目前的积蓄,根本不成问题。 一时间都生出期盼,只是冬日里太冷,马上又要过年,不适合请师傅进门动工,还是等天暖和一点再做打算。 ——— 泡好的麦子装在竹筐里,陈秀兰日日都记着洒水。如此发了四五天,终于长出一层小指长、绿油油的嫩芽。 陈秀兰清早起床就把前两天让郑青云买回来的糯米淘洗干净,用清水泡上,才去忙别的事情。 剁草喂鸡、吃饭刷碗、缝制棉衣,一晃两个多时辰过去,白花花的糯米已经膨胀不少。 灶里又生起火,热烘烘的,烤得人脸颊发红。泡好的糯米被拨进木甑子,架在锅上用大火蒸着。等待的间隙,陈秀兰把麦芽剪下来,切得细碎。 方竹就坐在灶门口,时不时往灶洞里添块柴,仔细听着陈秀兰传授熬糖的关窍。 糯米香气愈发强烈,用铲子轻轻一碾就碎,陈秀兰招呼方竹退火,自个儿把甑子里的糯米舀进木盆碾压。 等稍微晾凉后,才把切好的麦芽拌进去。 “成了,先放着,等晚些时候再来看。”陈秀兰找块干净的布蒙在木盆上,满眼都是笑意。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一直到下午,陈秀兰不知第多少次掀开布巾看过才发话:“出水了,洗洗手可以准备熬糖了。” 包裹着糯米的棉布在重重挤压之下,渗出大量水分,滴滴答答落入盆中。 待火燃起后,便倒入锅中小火慢熬。汁水在郑青云的不停搅拌下,逐渐黏稠,到最后变成红褐色。 “要不要留点儿搅搅糖?”郑青云把糖稀盛进盆里,低头问坐在板凳上啃番薯的方竹。 “留点儿吧,那个好吃。” 郑青云会意,连忙洗出一只陶罐,擦干水分后,把糖稀趁热装进去。往后想吃,只需要拿筷子挑起拉长,搅成团就成。 至于剩下的糖稀,则在郑青云持续不断地拉扯之下,渐渐发白,变得坚硬,最后被分成小块。 陈秀兰还特意炒了一些豆子,在石臼里捣成粉,均匀地裹在麦芽糖块上。 新做好的麦芽糖块又香又甜,方竹很是喜欢,但想起肚里的娃娃,也没敢吃太多。
第72章 腊月二十一, 天上又飘起小雪。 郑青云起个大早,把家里的牲口禽畜都安排妥当。回到院里时,正好碰见方竹推门出来,连忙迎上前去—— “怎么就起了?不多睡会儿?” 方竹打个哈欠, 眼角挤出两滴泪来:“王婶他们不是今天杀年猪?” “我和娘去帮忙就行, 你就在家歇着。” 方竹不依, “又不是瓷做的, 你别那么紧张。我现在也不怕腥, 在家做绣活闷得慌, 看看热闹也好。” 听到说话声的陈秀兰从灶房探出头来插话:“想去就去,也没几步路。不过等杀猪饭做好肯定不早了,先在家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给你热两块米糕,再弄个香油蒸蛋行不?” “好。”方竹笑眯眯点头, 抓紧洗漱好便去给她帮忙。 大黑和二白都在家,又离得不远, 有什么声响跑两步就赶回来, 一家子干脆都去秦家帮忙。 他们到时,杀猪匠还没来,只有几个和秦家父子交好的汉子在院里忙活。 灶房热气蒸腾,锅里的水已经烧得滚烫。王金花在准备配菜, 许香荷跟秦小芳在给圆圆喂米粥。 圆圆如今满了九个月, 一张嘴便露出四颗白米粒似的小牙。看到方竹她们进门就挥起肉乎乎的手, 啊吧啊吧说个不停, 饭也不吃了。 好不容易哄着圆圆把一碗粥连吃带撒的霍霍完,杀猪匠林平总算挎着木箱子赶来。今儿别个村子还有一家要跑, 他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把形状各异的大小刀具在板凳上一字排开。 秦德福赶紧招呼包括郑青云在内的几个汉子去后院儿揪猪。 秦家人喂猪喂得精细, 往年攒下的麦麸和谷壳也多,精料和草料从未少过。刚捉回来不过十来斤的小猪如今已长成两百来斤的大家伙。 或许是察觉到危险,大猪四蹄死死抵在地上,怎么拽都只高声哼叫,不肯挪步。 雪花仍在飘着,地面积着薄薄一层,在后面揪猪尾巴的年轻小伙被拖得脚下打滑。好在他们人多,最后硬是把大猪抬到前院儿,按在架好的木板上。 听到动静的王金花,也端着盛有盐水的木盆出来,放在木板架前方。 林平动作干脆利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喷入木盆,大猪渐渐停止挣扎。 一桶桶滚烫的开水从灶房拎出倒入腰子盆,浸透大猪皮毛。秦大柱和一个小伙儿留在院子里刮毛,其他人又去后面把另一头猪抬过来。 刮毛、灌肠、剔骨、穿绳……院子里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有接到消息的村人陆陆续续爬上山凑热闹,顺道跟秦德福买肉。 乡里乡亲的,秦德福没额外喊价,样样都比城里肉铺卖的少上一文,遇到那关系不错的,秤也打得松。 一阵吵吵嚷嚷,落雪带来的些微寒气逐渐被驱散。 外头不再需要热水,但灶房里的火依然烧得旺。一口锅里煮着接下的猪血,另一口锅则用来炖肉。 猪血不用煮太长时间,凝结成暗红色就可以切成小块捞出来。刷洗干净的铁锅,又架上甑子,蒸了满满一甑糙米饭。 好几个人做饭,不到晌午,喷香四溢的饭菜就端出门。分成两桌坐,汉子们喝酒吃肉侃大山,妇人小孩也是有说有笑的。 杀猪饭就是要吃肉,除开蒸豆腐、炒菘菜,其他的都是荤腥。爆炒腰花、凉拌猪肝、韭菜炒猪血、萝卜炖肉、回锅肉,分量都不少,一顿饭吃得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杀猪匠和几个请来帮忙的汉子先后离开,多多少少都买了几斤肉带着。 家里没人,方竹等人也没多待,帮着把家伙事拾掇拾掇,也回了家。还不忘把剩骨头带给大黑和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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