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一回都是挨训,老夫人和陈氏吹李观的耳边风,李观最后便训她不尊师长。 争执吵闹,只会让李挽朝的日子更不好过一些。 那就是你们李家门风不正了。 温沉很想这样说,可这样说了,李挽朝绝对要和他大吵一架,所以他还是憋住了。 温沉不想再和她就这件事情说下去了,他在这一刻觉得她愚笨又懦弱到了极致,比他以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要没有骨气,就连宫里头的宫女也不会像她这般。 她总是喜欢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分明还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却已经在脑子里面想了一遍。 难怪每日只会窝在被子里头生气。 温沉的外祖是当今国公,母后是贞元帝独宠的京畿第一美人,皇天后土列国上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金枝玉叶了小半辈子的人,为什么要把李家的人放在眼里,他们又凭什么入他的眼。 配吗? 他骨子里面看不起李家的人,也不觉得吵一次架会天翻地覆。 而再一味的忍让除了让他们得寸进尺,还能换来什么呢? 所以,他怎么也不会理解李挽朝的做法。 但想到自己往后也终要离开这里,李挽朝这样,能自己把自己过死了,他道:“他们不会因此就放过你,日子也不会更糟糕。” “怎么不会更糟糕呢?至少这样,爹不会生我们的气啊。” “那他会为你做主吗?” 李挽朝:“......” 温沉很聪明,又置身其外,所以清楚地知道,李观根本就算不得多么好的一个父亲。 至少,他的父皇就从没让他受过这种委屈。 谁欺负他,父皇马上就会为他做主,温沉这么些年受过的隔夜气少之又少。 除了出了那件事之后...... 温沉一句话说得李挽朝哑口无言。 黑沉的月夜下,李挽朝憋屈,又委屈。 温沉看到她睁圆的眼睛,他看出她是又生气了,可是她根本想不出反驳他的话。 她那双染了怒意的圆眼,就像是猫爪一样挠着他。 就连生气也只会瞪人。 李挽朝不想再和温沉说下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扎她的心。 她知道她爹并不向着她,可是温沉非要再一次拆穿。 “温沉,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不只会瞪人,还会让人闭嘴。 温沉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第6章 你不想我走吗 温沉再怎么和她说也是白费口舌。 日子是她自己的,又不是他的,他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她愿意以视而不见换一夕安寝,那他也拦不住。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沉想到方才李挽朝瞪他的双眼,心中竟生出几分烦躁。 很烦,很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京城不会比这处好,但他想,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至少不用和一个什么都说不到一处的女人同塌而眠。 今夜两人虽没有大声吵闹,但最后闹成了这样,都存着气,温沉让忠吉搬了条毯子出去,连房都没回,直接就要歇在书房里头。 李挽朝回了房间后,躺在床上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温沉回房,最后让知霞去问了后才知道人今夜要歇在书房。 李挽朝也知他是在为方才的事怄气,她知道今天的事,他也受委屈了,可是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不想把事情弄这么难看罢了。 她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这会歇在书房干嘛?明日他还要参加县试,非就要在今日作践自己吗。 李挽朝有些烦闷地揉了把头发,从被子里头坐起了身,她对知霞道:“你让他回来,他不回来,我也去书房那头陪他睡。” 若是在平日的时候李挽朝也不管了,就和他硬生生怄着这口气,可是,明天他就要去考场,李挽朝还期望着他中个秀才回来。 知霞去给忠吉传了话,忠吉进了书房里头,把李挽朝方才的话说给了温沉听。 温沉听到传话陷入了沉默。 忠吉见温沉不说话,出声劝道:“殿下,要不回去吧,恐怕她一会真的会寻来,到时候闹起来,烦得还是殿下自己。” 哎,现下寄在李家,做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要仰看他人眼色。 前些时日忠吉还怕温沉会和李挽朝生出些什么,可现在看来,殿下也是身不由己,他若不顺着些李挽朝,按照那位的性子,只怕会闹来闹去。 现下躲在书房也躲不掉,忠吉都有些同情自家殿下了。 忠吉劝他道:“殿下再忍忍,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温沉已经在书房的小榻上躺下了,仍旧没有动作。 今日他很不高兴,他想,或许是因为被李弘远冒犯的缘故。 可是,以往被他冒犯却也没这般焦躁。 忠吉见温沉没有反应,又想起了明日的县试,想了想后,还是问道:“殿下这回县试打算怎么安排。国公爷那边是说,如今殿下在外寄人篱下,若这回童试不过,日子怕更不好过,可是他还是想让殿下收着些,不要太过出头,否则就怕到时候冒了头,被人注意。” 温沉听了不置可否,最后也没说出自己的安排,忠吉猜不到他心里面如何做想,此时外面传来了知霞的催促声。 “马上来了!”忠吉应付完了外面的知霞又问温沉,“殿下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李挽朝对他的科举很重视,她估计是想着,只要他科举中了,李观也能对他们有好脸色。 不回去的话,她估计真的会闹到这处,届时,他也躲不开。 温沉最后还是起了身。 书房离主屋不远,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能走到。 等到温沉回到房间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李挽朝下榻,看这架势是想去书房那处抓他。 她刚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裤,赤着足就要下榻,还没来得及穿鞋袜。 李挽朝一抬眼就看到眼前落下的一片阴影。 是温沉回来了。 房中的烛火仍在闪烁,两人的身影被投在了墙上。 他们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回不但温沉沉默,李挽朝也缄口不言。 她让他回来,是因为他明日要科举考试,不是因为别的,若他明日不考试,他爱歇在哪就歇在哪。 李挽朝紧抿了唇,往榻下去,她道:“我知你恼我,定也不愿同我睡在一处,你睡房里,我去外头。” 总之,在考完试前,他怎么着也要好好的。 李挽朝赤足下榻,脚踩进了拖屐里头,就要往外间去。 温沉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如她的愿回来了,她却又非要这幅作态,他看着她的动作,眉心拧得厉害。 他是一个挺复杂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无耻冷心到了极端,可在另外一些无关痛痒的方面,却又有礼貌教养到了极致。 就比如,他会冷眼旁观李挽朝的伤痛烦闷,可是,他却也会觉得让妻子宿在外面是一件很不像话的事情。 前者是他本性,后者是他自小到大耳濡目染受过的礼仪教化。 至少,他从没有见过他的父皇会让母后一人留宿在外殿。 所以,他在李挽朝要往外走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同方才在澄明堂中因制止李弘远而钳住他小臂的力气相比,堪称轻柔。 然而,他分明没什么使什么力,李挽朝却还是觉得他的手,握得她很紧,紧得她动弹不得。 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体型差异,大掌与细腕之间的差异。 温沉习过武拿过剑,掌心有薄茧,手背上的青筋即便在没有怎么用力的时候也很明显。 李挽朝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拉住她,她心下一跳,回过头去,看向他,“你不想我走吗?” 这句话问得太过狡猾。 温沉这样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去睡外间。 可他若是应下,却又有那么些许怪异,弄得像是他舍不得她离开一样。 李挽朝仰头望着他,从温沉这个方向看去,她的睫毛更显纤长,碎发些许凌乱地落在额前,卸下来钗环高髻,却仍艳若桃李,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心思一点都藏不住。 方才的愤怒小猫,变成了狡黠小猫。 李挽朝想,只要温沉“嗯”一下,她就踩着这个台阶下去,她今夜也不再和他怄气了。 可是温沉迟迟不开口,李挽朝等不到她的回答,既失落又羞恼,分明他才是赘婿,她又不是。 为什么弄得她跟寄人篱下似的。 温沉这个狗脾气,驴嘴巴。 除了生得好看一些,还有什么用。 她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可是他呢?讥她讽她,现下她连说和的台子都给他递了过去,可他就连“嗯”一声也不愿意。 她气得想要扒开他的手,却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嗯”。 温沉“嗯”了,他承认是不想让李挽朝离开。 “你不想我走?”李挽朝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又忍不住再看着他确认一番。 这次温沉也没有迟疑了,又“嗯”了一声。 总也不能一直这样僵下去,她会想着法子寻不痛快。 因为没有倾注感情,所以温沉就连应付也能很随意。可他随意的一声“嗯”,却足够让李挽朝觉得他给出了说和的诚意。 李挽朝得到了他的回答,脸也终于没再那样紧紧绷着了,她马上道:“既你不想我走,那我就不走了,你明日还要去考场,我们早些歇下吧。” 两人上了床,早早熄了灯。 他们好像又恢复成了平素的样子,今夜的争吵似乎成了一次无关痛痒的拌嘴。 * 家宴结束之后,大家都各自回了房,李观去了书房处理公务,那边陈氏母子三人聚拢在一处说着小话。 李弘远想起今日温沉所做所为便气闷难消,一直到了现在仍在咒骂于他,“娘!那贱人他是真想要掐死我啊!” 陈氏却不信。 那温沉看着也不过一个瘦弱书生,那李弘远一身肉也不是长的,哪里至于说被温沉掐死就掐死。 她只当李弘远在小题大做,她蹙眉训他,“一口一个贱人,同哪些人学来的污言秽语,再说,他成日看着阴阴郁郁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头憋着什么坏,你没事招惹他做些什么?” 自从温沉进了李家之后,李弘远总是想着法子呛他,这回还直接想要上手了。 可李弘远就是不喜欢温沉,从他来学堂里头的第一天就不喜欢。 这人生得好看,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包括他在学堂中看上的一个女子。那女子父亲做同知,算是恩文府的二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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