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三人自然不干,全丢给庶子去干。 虽然曹氏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母,但毕竟谢家家风在那,二房庶子平常除了敬畏谢容斐和谢琼韫一些,也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他也受不了,当晚就逃跑了,留下什么都没干的一地杂活。 还是得曹氏母子三人来做。 徐氏以往疼谢琼韫和谢容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会儿也不说话,兀自躺在床上又哭又骂,哭自己死去的儿子,骂谢老国公无情无义,眼瞅到曹氏他们了,也要骂。 这般奴役了三人几天,谢琼韫又被抓回牢里了,谢允贤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之前说谢琼韫嫉妒妹妹、陷害妹妹,不是宁王世子在瞎说!她是真的做了呀,害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堂妹! 谢琼韫挨完刑罚,不能再留在京城,这曹氏和谢容斐就带着她走了。 他们这个小家又没奴仆了,钱也像指缝里的沙子,越漏越少。 徐氏整天哭,整天骂,吵着要喝佛跳墙和燕窝。 谢琼雯也整天哭,整天骂,对着镜子里的脸自怜自伤。 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她的人,于是她牵着年幼的弟弟,跑去盛安书院堵许澄宁。 虽然她跟许澄宁互不相识,但许澄宁已经名满天下,必定爱惜羽毛,碍于名望会对她这个妹妹好一点。 她想要进太子府,如果不能进,让她留在盛安书院也是好的。 于是她在众人面前大哭,请求许澄宁能高抬贵手,给他们容身之地。 彼时许澄宁的表姐兼嫂子,挺着并不明显的孕肚,抬手一抚额头,柔柔地倒了下去,姿态优雅。 许澄宁说,动胎气了,送官,赔钱,坐牢! 谢琼雯灰溜溜又跑回来了。 日子越来越难过下去,孟氏向孟家伸了太多次手,已经要不来钱了。 谢允贤夫妻俩眼见家里一个个越来越瘦,徐氏都没力气骂人了,想来想去,只得放下清高的架子,操持起了小商小贩的买卖。孟氏绣花,谢允贤写字画画,收入不丰,但总算有买米和买布的钱。 多年以后,等他们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两鬓含霜,回首往事却惊讶地发现,活着不过一餐一饭。 权利荣华如逝水,没有了这些,好像也可以活得下来。
第525章 父与子番外 正是六月,艳阳高照,蝉鸣嗡嗡吵得很,持续不断的聒噪掩盖了草木里的动静。 两个少年趴在地上,像条虫子一样左右扭动匍匐前进。 “嘘!有人来了!” 关鸿一叫,谢允伯立马把头埋下。 九岁的孩子,也不怕脏,圆乎乎的脸蛋瞬间沾了土。 树丛外穿着家仆裤子的两条腿走过,谢允伯认真地盯着,两条粗粗的浓眉蹙起来,表情小大人一样严肃。 “他走路的姿势……一定刚从茅房出来!” 关鸿回头,扯了一下他的发结。 “别分心,到了。” 两人爬了一会儿,钻出树丛,一气儿跑到围墙边。 “你踩着我,爬上去。” 围墙很高,谢允伯会点功夫,但也上不去。 关鸿十二岁,个高,手长腿长,谢允伯助跑一下踩着他的手借他往上推的力,正好能够到顶上。 关鸿也跳了上来,自己先越过,然后让谢允伯踩着自己的背跳下来。 谢允伯站稳之后,立马蹲下来捡了块石头,在墙上画了个记号。 “我回来还从这里回来!” 关鸿道:“快点,去晚了他们就打完了!” 昨儿国子监一群监生闹了不愉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被老师喝止,所以他们约好今天去决斗。 关鸿没在国子监读书,但消息灵通,知道这个事立马来找谢允伯一起去围观打架。 谢允伯道:“他们会打多久?没赶在我爹下衙前回来可就糟了,他说今天要检查我功课。” “啊?你爹朝务那么忙还要管你功课啊?” 谢瑧年纪轻轻,便在朝中担任三品要职,还兼任皇子侍讲,平时的确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他管!他天天都管!要是让他知道我不用功还跑出来看人打架,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屁哦,你被他打断几条腿了?” “他昨天说他是认真的!” “我教你,他要打你你就躺下蹬腿,要不就随便他打,打出了茧子再打也不怕痛了。” 谢允伯问:“你有吗?” “我当然有啊!” 关鸿看了看四下,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拉下裤子露出半边屁股给谢允伯看,前天挨的打现在还红肿着呢。 关鸿一脸骄傲:“看,这是男人的标志!不挨打的都不叫真正的男人!” “啊,”谢允伯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我也想要!” “那就走!”“走!” 两人咋咋呼呼跑到监生约好打架的地方,看到两方监生已经扎好衣服摆好架势了。 说是打架,其实书生少有文武双全的,顶多有一点蛮力和三脚猫功夫。因此两帮人打起来虽然激烈,但笨笨拙拙的,挥拳、咬人、薅头发,胡捶乱踹,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关鸿看得兴奋不已,活动着手脚跃跃欲试:“打左腰啊,踢右腿啊……诶!好笨好笨!” 谢允伯也跟着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好笨好笨!” 两个少年好热闹,因为监生们滑稽的打闹而笑得太大声,监生们纷纷扭头看了过来,眼眶乌青,面色不善。 “打啊,继续打啊!”谢允伯做了个示范,“抓领子,把他摁过去,然后踹他屁股,就像这样,呀呀呀!” 监生们怒了,看他们身上脏兮兮的,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于是放心开骂:“滚远点!小屁孩,小心连你们一块儿打!” 谢允伯哈哈笑:“你们那么菜,打不过我们的啦!” 说着随手揩掉一溜鼻涕。 “臭小子!找打!” 监生们不打了,反过来将他们两个围住,摩拳擦掌。 关鸿嘿哈两声,对谢允伯道:“老弟,我最近刚学了一招,我演示给你看!” 谢允伯好奇问道:“什么招?” “猴子偷桃!”…… 战况有点惨烈,最后以关鸿和谢允伯被扭送到官府告终。 关鸿的爹和祖父正好不在京城,于是俩孩子闯的祸报到了文国公府来。国公夫人徐氏故意不去接,说要让谢瑧看看韩氏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于是他们在衙门从白天关到了傍晚,谢瑧下衙了才把他们接走。 看着两个鼻青脸肿、一身臭汗的孩子,谢瑧气不打一处来。 “玩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打架?” 年轻的谢瑧温润如玉,端方儒雅,连训话都是翩翩君子被逼急了的样子。 他也是真的生气,混蛋儿子一口气打了十多个文弱书生,还攻击人胯下,这像什么话? 国子监的学子个个都有背景,要不是谢瑧一家一户给人赔礼道歉,明儿御史就得参死他。 他拿着家法棍子,一抓住谢允伯的手,谢允伯就哇的一声尖叫出来,顺势躺在地上蹬腿,嘴里哇哇地喊:“爹!孩儿不孝啊!孩儿真的不孝啊!” 这又是哪儿学来的昏招! 谢瑧气得抓住他的腿连敲数下,谢允伯嗷嗷地叫,爬起来要逃,被谢瑧抓住后领子摁在腿上,拿棍子狠狠揍他的屁股。 “唉!”关鸿可惜地拍了一下手,“坚持啊,允伯,你得坚持啊!不能爬起来!” 谢允伯又像水蛇一样溜下去躺地上了。 谢瑧扫眼看向一旁认同点头的关鸿,手里的棍子紧了紧。 关家的孩子……能揍吗?“爹。” 一个男童走进来,白白的脸,乖巧安静。 他手里捧着书,彬彬有礼地给谢瑧请安。 “爹,孩儿今天的功课做好了,还多背了一篇文章。” 他小小年纪,却老成稳重,谢瑧看到他便敛了脾气,招手让他过去。 谢允伯趁机爬起来,挨着关鸿站,悄悄地说:“我二弟没挨过打,他还不是个男人。” “那你比你弟弟厉害哦。” “那是,毕竟是个弟弟。” 谢瑧看过了谢允安的功课,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写得很好,平时做完功课温过书,该玩会儿就玩会儿,你还是个孩子,不用如此刻苦勤勉。只别学了你哥哥就行。” 相比大儿,二儿简直乖巧得不像个孩子。 这兄弟两个,一个调皮过头,一个过于文静,要是能匀一匀该多好。 他望过去,吊儿郎当靠着关鸿的谢允伯瞬间站好,肚子挺得圆鼓,脸仰到了天上。 “是,爹。” 谢允安先是瞪大眼,惊喜过后又是失望。 母亲说他不能懒惰,父亲叫他不必勤勉是怕他把大哥比下去了,他不能掉以轻心。 他看了谢允伯一眼,嘴角微弯,然后道:“爹爹,听说过几日荣国公府做寿,我许久没见牧六公子,您可以帮我问个好吗?” 谢瑧道:“你既挂念,到时跟爹爹一起去祝寿。” “真的吗?孩儿谢谢爹!” 谢瑧温声道:“真的,天色不早,回去歇着吧。” “是,爹,孩儿走了。” 谢瑧目送谢允安出去,再转过头看谢允伯时,瞬间拉下了脸。 “韩望,关家该急了,送关公子回去。” 关鸿跟在韩望身边出去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冲谢允伯做卧倒掩护的动作,要他保护好自己的屁股。 谢允伯眼睛跟着关鸿离开,被谢瑧咳了回来。 谢瑧板着脸:“偷偷出门去做什么?你是怎么出去的?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谢允伯扭啊扭,挠着后脑勺,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圆谎。 “我……我今日读书读累了,想在花园走走换换心情,顺便练练轻功,结果一不小心……翻出墙去了。” 谢瑧不为所动:“读书读累了,那背来听听。” 谢允伯支支吾吾背不出,最后破罐子破摔:“忘了。” “是没背吧?”谢允伯不敢说话。 谢瑧更气了:“不但打架,还敢撒谎!” 谢允伯哇地撒腿就跑,谢瑧满屋子追。谢允伯爬窗上梁全会,最后一脑袋钻进了桌子底下,谢瑧一把棍子伸进去,他就死死抱住不放。 “放手!”“不放!”“你放不放?” “你不打我,我就放!” 谢瑧黑脸了:“你不肯认错是吧?” 谢允伯瘪了嘴:“我不是不肯认错,我是怕挨打!” 谢瑧直接让人搬走谢允伯的乌龟壳,把他拎出来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让你出去玩!让你打架!让你撒谎!让你诡计多端!” “今日我不教训你,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天大的祸!” 教训完已是夜里,谢瑧把儿子扔给韩望去洗澡,自己绷着脸看衙门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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