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顾清羽就不依了:“婶婶,你可别瞎说,我爹常说我小时候最是听话可爱。” “哎呦,你爹的话清清也信?我竟不知,伯兄竟能这样信口胡说。”祝兰茹简直笑的不行。 “婶婶!”顾清羽佯装羞怒。 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 穿过九曲回廊,顾府景致尽入眼帘,一如往年,不曾变化。 说起来,顾清羽还未曾见过弟弟。 弟弟出生时,父亲正带兵与老西戎王对持,边关形势严峻,无暇分身。 又走了几十步,穿过春溪院的门,就看见一个小娃娃拿着小木棍像模像样的比划。 唇红齿白,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然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祝兰茹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顾越乖乖叫声一声“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顾清羽看。 “娘,这个姐姐是谁呀?”他发音出乎意料的清晰,声音奶奶诺诺的。 念夏把顾清羽给弟弟准备的礼物递上来,是一把小木剑,一只小木马,小木马格外精巧,是通往西域的商人带回来的,转一转小马的尾巴,它便能哒哒跑起来。 木剑是顾清羽听说顾越好动,更喜武,亲手雕刻的,仿的是名剑的比例,剑穗剑鞘无一不精致。 顾清羽本以为小娃娃会更喜欢新奇一些的小马,没想到顾越反而对小木剑爱不释手。 祝兰茹看着顾清羽和顾越玩儿的不亦乐乎,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心性还跟个孩子一样。 * 顾瑜今日特意早早告归,一路上又是激动又是忧愁。 待到了顾府门口,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才往里走。 祝兰茹看到丈夫回来,忙令小丫鬟把备好的饭菜端上。 经年未见,顾清羽已从半腰高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顾瑜忍不住眼眶又开始泛红。 “好了好了,吃饭。”祝兰茹把顾瑜拽到座上。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饭,祝兰茹让嬷嬷先把顾越带回去。 顾清羽这才把父亲写给二叔的信交由顾瑜,顾瑜看完后便放在烛上点燃了。 两人又讨论了边关的形势,兵士训练。 谈至结束,时近戊时末了,顾清羽才告辞二叔。 顾瑜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对这个侄女表示亲近,只宽慰道:“莫要多想,即难得回了京城,有时间就出去玩玩儿,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 月色如水,秋夜微凉。 顾清羽独自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萃园。 突然被召回京城,又要相看人家,直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时局不易,顾家已经被皇帝摆在桌面上盯着了。 晃荡着秋千,顾清羽突然想起四年前,元启三十一年,同样的危在旦夕。 那年冬季,也就是弟弟出生同年,天气极寒,西戎牛羊人口冻死冻伤无数,大战终究还是爆发了。 这是近十年以来,大盛与西戎爆发的最严重的一场战争。 西戎投入了数十万兵力,誓要拿下凉城。 大战从冬季打到第二年开春,血流成河,她和娘亲整日忙着照顾伤病,好久都没见到爹爹。 爹爹身边的赵叔,平日最喜欢逗她玩儿,她亲眼看着赵叔在伤兵营里没了气息。 她之前成天喜欢在凉城乱跑,当时的凉城仿佛变了个样子,死气沉沉,惊慌不安。 以往有什么事情,爹娘总会妥帖的把她安置好,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战争所带来的绝望。 她年幼,大概可以用一句不懂事来辩解。 那日,她又亲眼看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兵,眼睛睁的圆圆的,没了气息。 血迹干涸的手,死死握着写给妻子的信。 没人注意看管她,她带着自己的弓箭和佩剑,不知死活的出了城。 * 半个月后,爹才找到她,他眼睛猩红,脸色凶的像是要吃人,马都累死了。 她以为自己少不了一场训斥的,没想到爹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这更可怕,吓的她瑟瑟发抖。 * 等回了兵营,她才知道,西戎王在战斗中莫名其妙死了,听说是内部出了叛徒。 西戎王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斗得你死我活,无暇外顾,西戎很快退兵了。 除了双方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兵,祖母也没有熬过那个冬日,在担忧与病痛中撒手人寰。 而悲讯发出时,激战正酣,父亲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信件,便开始部署下一场战斗。 回来后自己病了许久,母亲留在凉城照顾自己,父亲独自回京再送祖母一程。 她们一家三口,都没能见祖母最后一面。 只有父亲,给祖母带去了战争胜利的消息,告诉她,她的儿子儿媳孙女都平安无事。 顾清羽抬头看着月亮,它那么远那么高,仿佛不识人间百苦。 往事已矣,不可追逝。 只是想起明日不能立马如拜祭祖母,她便有些心梗。 但这也无可奈何,如同她迫不得已回京。 静了静心,她才开始分析如今的形势。 五皇子没有母族势力扶持,往日也不出彩,皇帝此时扶持他,心思昭然若揭。 元贵妃久局贵妃之位,多年未再进一步,皇上始终提防元家。 可再怎么提防,二皇子也羽翼渐丰了。 所以,皇帝要扶持一个人与二皇子对抗,鹬蚌相争,他的皇位才会更加稳固。 五皇子是个绝佳的人选。 至于谁会获胜?实在不好轻言,可无论如何,顾家都难讨好处。 若将来二皇子登基,顾家难逃一劫。 或者五皇子登上皇位,可先皇后周氏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顾家可不愿火中取栗,以身试险。 娘亲与先皇后亦相识,她年幼时,娘亲还带她拜见过周皇后。 虽然她没有印象,但爹和娘亲都曾夸赞过,周皇后是位惊才绝艳的奇女子,只可惜也没能逃过帝王的权势倾轧。 所以,她决不能趟这趟浑水,顾家也不能。 * 皇宫巍巍立于京城东北方向,已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处处透露着雍华。 更深露重,盛璟立在勤政殿门口,衣袖处冰冰凉凉。 李公公自殿内出来,扬了扬拂尘,道:“三皇子就先回去吧,皇上今日事务繁忙,怕是没有空闲见您了。” “咳咳。”盛璟咳了两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就见帕子上落了点点红色。 “如此,有劳公公了。”他略一颔首,转身没入夜色里。 李公公看他行在风中,虚弱如风一吹就会断的枯枝,仿佛随时命不久矣的身影,悄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灯火阑珊的勤政殿。
第3章 赏菊宴( 二修) 次日,顾清羽准备得当,随婶娘入宫给太后请安。 无论内情如何,她即明面上是被太后的懿旨召回的,走这一趟就是必要。 是以,祭拜祖母就不得不往后退延。 顾清羽二人随着小太监自端安门而入,迈过高高的门槛,踩着青石小径,穿过御花园,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到太后的寿安宫。 小太监进去通禀,片刻,有一个姑姑迎出来,请她们进到殿内。 寿安宫内檀香袅袅,太后常年礼佛,正仔细翻阅佛经,案几上还放着一摞。 待两人行了一礼,太后才从佛经中抬起头来。 “臣妇是户部侍郎顾瑜之妻,这便是伯兄之女顾清羽。” 顾清羽听婶娘介绍完,才盈盈又施了一礼,“劳烦太后挂念,清羽昨日到京城,今日方来拜见太后。” 太后转头看向顾清羽,表情有一瞬间怔愣,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如常。 她语气慈宁和缓,即不失一国太后的风范,又不显疏离压迫。 “哀家上次见清羽,她才丁点大,一转眼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与祝兰茹笑道:“这丫头长的标志,和长乐越发的像了。” 祝兰茹也笑的颇为欢畅,“可不是吗?臣妇也多年未见清羽,昨日初见,便感慨她真是比画像标致的多。” 太后又问了些顾毅夫妻在西南的琐事,顾清羽一一回答了,一时间也是宾主尽欢,言笑晏晏。 许是因着太后常年礼佛,少见外人,也只略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乏了。 顾家二人甚会察言观色,及时提出告退。 太后也不再挽留,只让宫女带着赏赐把她们二人送至宫门。 途径御花园,只间里面尽是奇珍异葩,即是秋季寒肃,依旧开的争奇斗艳。 顾清羽入目欣赏这美色,一边回忆刚刚在寿安宫。 习武之人,反应灵敏,她明显感觉到太后看她的时候,目光有些莫名。 希望是她多虑了。 寿安宫内,烛光与香气缭绕,太后面孔若明若暗的愣了半响,挥手让侍奉的宫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大姑姑慧兰,缓缓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像?” “太后娘娘!”慧兰扑通一声跪下,看着太后摇头。 太后挥手,“罢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 顾家那姑娘,今日只穿着普通的蓝色齐胸襦裙,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明眼看着是个明丽可人儿,和京中女孩子一般无二。 但细看,她眉宇间带着若隐若现的飒然英气,眸光清透。 既有武将的英姿飒爽,也不缺女儿家的柔情。这种气质,她只对一人印象深刻。 今日突然又见,一时之间,让她不由回忆起了故人。 还没等太后心情平复下来,宫女芳若便小步焦急的跑过来,未到近前,先张口道: “太后,三皇子回来了!” 太后手里的毛笔落到纸上,漆黑一片也未发展觉。她和**姑姑都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直到芳若又说了一遍,太后才反应过来。 “快,快扶哀家起来。” 她慌忙从案几边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慧兰姑姑忙上前,扶住太后。 步履蹒跚直到走到了殿门口,太后才舒缓了口气,稳住步子,扶起跪着的盛璟,细细打量着,泪流满面。 * 盛璟原先的住处距寿安宫较近,初回乍到,尚未分府给他,便先住在原处。 盛璟站在窗边,淡漠的看着沉沉的夜幕。于他而言,往事如同烟雾,没有回顾的必要。 十二岁那年,他被遣去北境,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可他回来了。 盛璟想起曾路过寺庙,里面和尚这么说,人皆有所爱,或物,或人,或权力。 那么,如果让他们看着所爱,一一被夺走,想必是极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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