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见他如此配合,稍稍松了一口气。 屋内静的能听到,窗外微风掠过竹影的轻响,两人各怀心思,都默契地避而不谈上次那件事。 谢令仪坐的端正,偷偷用余光看他。自以为隐秘,却不防一侧的铜镜,将她这幅表里不一,鬼鬼祟祟的模样,照了个彻底。 “你在看什么?”时间久了,谢令仪也顺着他的目光好奇望过去。 “没什么。”闻应祈淡然收回眼神,抬眸问她。 “贵人今日大驾光临,是要教训应奴,还是另有指令?” 这话听得谢令仪眉梢一跳——啧,瞧这阴阳怪气的口吻,分明是话里有话。 亏她还心怀愧疚,特意赏了他凳子坐。他倒好,居然还揪着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一个大男人,气量竟比她一个女子还窄! 果然,做人心肠不能太软。要是他不听话,那该罚还得罚。 不过此刻,她确实有指令,所以也就忍了下去,反正可以等秋后再算账。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除了绿腰舞,可还会跳其他的舞?” “自然是会。”闻应祈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这世间只要是叫得出来名字的舞曲,就没有我不会的。” 他这话说的自大,谢令仪有心杀杀他的锐气。杵着下巴,眼珠子一转,便故作新奇道。 “胡旋舞会不会?” “会。” “柘枝舞?” “会。” “春莺啭?” “会。” “祭火舞?” “......” 闻应祈沉默了。 “哈哈哈,不会了吧。”谢令仪见状,总算揪到了他的不足。眉眼弯弯,笑得东倒西歪,像只偷腥成功的狡黠花猫,尾巴得意的都要翘到天上去。 闻应祈目光微敛,落在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脸上,莫名生出几分不悦。他沉了沉眸,淡然开口,“我可以学。” “什么?”谢令仪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不是狸猫了,是被掐了命脉的燕雀。 闻应祈心里舒坦了,甚至无端有几分,报复成功的畅快感。对此,他语气越发流畅自若。 “十天就可以学会。” “当真?你确定!”谢令仪猛地直起身,眼神里透出一种诡异的期待。 “什么?” 这下轮到他惊讶了,他看着对方脸上越发雀跃的笑,心中猛然生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好像进什么圈套了。 “你说的十天,可不许耍赖呀!”谢令仪瞧他脸色不对,轻灵一 跳,从榻上扑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腕。 “我......” 闻应祈微张嘴,手腕下意识地轻轻一动。他其实没想跑,也跑不了,他只是不喜旁人碰他。 哪知谢令仪察觉到他这动作,指尖攥的更紧,皮肤边缘都掐出白印。 她这般气势汹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模样倒又像护食的狸猫了。 “不许跑!” 闻应祈叹了口气,低头去看被她抓住的手腕。她指腹微凉,掌心却带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竟让人有些心痒。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几下,偏头低声道。 “不跑。” “不跑,那你瞎乱动什么?” 你不抓我,我不就不动了 闻应祈抿了抿唇,没有立刻答话。这话也不能当着她面说出来,否则就会陷入没完没了的。 ——你不跑,那为什么要动? ——你不抓我,我就不动了。 ...... “你倒是说话呀。” 谢令仪不耐烦了,这人老低着头做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因为我厌恶旁人碰我。”闻应祈抬头看她,语气平缓,却带着些冷意。 谢令仪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随即抬眼打量他的表情,可惜,不知是不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他天生一张僵尸脸。 总而言之,自己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厌恶就厌恶。”她嘴上嘟囔着,重回榻上坐着。把碰过他的那只手,当着他的面,使劲在衣摆上蹭了蹭,像是沾了什么晦气,“本公子还不乐意碰呢。” “但你方才说的十天,那是赖不掉的。” “不赖掉。”闻应祈见她这样,眼神极快的飘过去,顿了顿又道。“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祭火舞。” “那你还说你可以学会?”谢令仪瞬间坐不住了,双手撑着榻沿,眼看着又要跳下来。 又来了...... “只要有图册对照着,那便不难学。”闻应祈忙喊住她,双手往衣袖里一缩。 谢令仪瞧他那如临大敌,万分嫌弃的样,撇了撇嘴,只装作没看到。 “图册我现在就去寻了给你,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许乱跑。” 她见事情已办妥,自是如意。边说边往外走,连步伐都透着轻快。临到门口,眼角余光瞥见那月牙桌上的花,忽又停下,问道。 “这花长得好生奇怪,它叫什么名字?” 闻应祈原本枯坐在圆凳上,听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平淡道:“食人花,一沾上了就会死人。” “!” 谢令仪脸上的好奇瞬间变为惊吓,她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刚触到花瓣的边缘。听他这话,手腕像被滚烫的蜡油烫到似的,猛然缩了回来。 她眉头紧锁,盯着那朵‘危险’的花,嘴里直嘀咕,“人怪,花也毒,改天偷偷给你全扔了。” 闻应祈看她这故作‘狠厉’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笑,又很快敛去,不咸不淡道。 “贵人,好走不送。我还等着你的图册呢。” 谢令仪听了,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哼,又来赶她,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浮光院到底谁才是主子? 早知道那天就该把奴仆们全都遣走,看他还怎么逍遥!最好虫子蔓延,花枯草死,把他那点小心思全毁了去! —— 谢令仪回了府还是气不过,进了书房,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俯在案上,一鼓作气,画了一副气势磅礴的画。随即重重敲下鸭掌印,包好了叫上璞玉,就头也不回地直奔言玉铺子。 济巅还在抄他那一箩筐奇闻轶事,鼻尖几乎贴到纸上。 “济先生,黄公的那两幅画卖的如何了?可有买家?” 谢令仪自那日离开言玉铺子后,就让璞玉送了两幅画过来。算算也有十多天了,是该问问情况。 “还没呢,再等等。”济巅翻了一页,头也不抬,专心誊写。 “那正好,这个也给你。”谢令仪冷不丁,将自己刚画好的画卷‘啪’的一声,放到济巅眼前。 “以后只专心卖这幅就好,另外两幅,算这幅的赠品。” 济巅一听,霎时双目放光。他搓了搓手,顺势在衣衫胸口处擦掉指尖污渍,便要迫不及待地将画卷打开。 谢令仪双手抱臂看着。 “嗯?”他扫了一眼,捋捋胡子,面露质疑,“这画......这画,你确定是黄公亲自画的?” “当然是。”谢令仪抬手指向画角,“黄公独有的鸭掌印都在,这如何做得了假?” 济巅捧着画卷,凑近端详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印章 无误,但他还是满脸疑惑。 “印章 倒是黄公的没错。”他还是不信,“可为何这幅画的笔墨风格跟之前截然不同?黄公最擅长的不是气韵生动的山水画吗?如今这画的是......画的是‘狸猫吃花’?” 他指着砑花纸上的画,语气怀疑。 画卷中央,五只圆滚滚的狸花猫混迹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胖爪子乱扑,挠得花瓣漫天飞舞。 尤其是其中一只黑炭胖猫,画的栩栩如生,嘴角还衔着一片牡丹花瓣。爪垫下,一片狼藉。 “非也。”谢令仪轻哼一声,纠正他。 “这是猫嚼牡丹,不对。”她又更正过来,“这是野猫含香。” “野猫含香。”济巅半信半疑。 谢令仪却不与他多啰嗦,她今日还有正事要办。 “济先生,在下看您这里奇闻异事、珍宝秘籍样样齐全,可曾有关于‘祭火舞’的记载?” “祭火舞。”济巅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便道:“好像是有。” 他说完也不待谢应仪回复,径直起身,绕过满屋子的背篓和印匣,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书架前,伸手翻弄几下,找出一本破旧书册,又翻开几页,指尖扫过上面斑驳的字迹,片刻后才回头道。 “祭火舞嘛,的确有些记载,但都是些零散的东西。这一本记载了一些祭祀仪式的舞步,大约能和你要的搭上边。” 说着,他便将册子递了过去。谢令仪接过一看,册子封皮上写着‘古祭异闻’。里面纸页微微泛黄,边角磨损,但内容却意外的详实。 “大恩不言谢。”谢令仪朝他拱手,“这东西在下先拿走了。”她说着就将册子顺手塞进袖口,连银钱都没问,直接转身离去。 “等下!这是老朽的孤品,孤品!要还的!”济巅在后面高喊,谢令仪只当做没听见。 出了门,她便将册子递给璞玉。 “你现在把这个送到浮光院。” “好,奴婢记下了。不过......”璞玉问她,“小姐不同奴婢一起去吗?” “不去。”谢令仪语气硬邦邦的,她气还没消呢,暂时还不想见某个怪人。 “那好,那还有什么话,需要奴婢带给应奴的吗?” “你让他对着册子好好练,不许偷懒。” “好,奴婢知道了。”璞玉提裙便走。 “等等。”谢令仪想了想,又叫住她,面上不情不愿。 “浮光院的窗棂纱幔都太旧了,找人全换了吧。” 璞玉纳闷,只觉小姐今日心思颇为古怪。这是画卖到高价了?怎么还有空注意到浮光院的窗棂了。她摇摇头,想不明白,揣着满腹疑虑离开。 只剩了谢令仪一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眼见天色渐暗,她心头微微一动,想起祥瑞斋新出的几样糕点,正打算带些回去给念念,就见这小人儿灰头土脸,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抿着嘴一副委屈样,被奶妈牵回府。
第15章 仪猫窃喜活埋,指日可待呀 约莫一个时辰后,谢令仪刚在圆桌上摆好青麻糍、枣泥酥、如意糕,谢念合就被奶妈沉默着牵着过来了。那奶妈人送到了,朝谢令仪行了礼便退下。 谢念合乍见桌上浸着油香,酥脆的糕点,圆眼一亮。她小步挪到桌边,伸出手正要拿,却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不快的事儿,原本欢喜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不待谢令仪开口询问,她眼眶便红了,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哭得既委屈又安静,小肩膀一抽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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