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烁儿被强行带走,颂清问下属:「福王那里?」 「回公子,一切已安排好。」 颂清仰头沐浴在阳光中,等待山风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吹散。 傍晚,尤烁儿被下属从军中救出,逃亡途中坠马,后吐血而亡。 经仵作检查,她在逃走之前就已经被下毒,死因不是坠马,而是毒发身亡。 下毒的人不是颂清或亓寺意,而是福王的王妃和侧妃们。 三个女人看着尤烁儿的尸体,笑得癫狂。 「贱人!逼我们与侍卫交和,你该死!」 尤烁儿玩弄人心和诡计,从不管人是有感情的,颂清其实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情感,但是他会装作自己在乎,所以他会为了宣韦,不亲手杀掉尤烁儿,而是借刀杀人。 相识多年,成婚多年,尤烁儿从来不知道宣韦在乎她,颂清却猜出来了,这就是他俩最大的不同。 颂清淡然地回到军帐给宣韦写信,详细解释尤烁儿的死因。 信中大意是:尤烁儿是被她弟媳毒杀的,与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不管宣韦信不信,他反正「问心无愧」。 「这下,可以回家了。」 53 福王一家回京时带着嘉妱的灵柩,那天天气很好,衬得像是件大喜事,但几个最重要的人都笑不出来。 姚斩赶在福王前面回京,只待父皇葬礼结束就登基,姚守大势已去,他该高兴来着,但是这位未来皇帝不高兴。 宣韦和尤烁儿在巢州斗智斗勇多年,九死一生逃了回来,按理他也该高兴的,但是他也不高兴。 至于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我进京做公主是她的谋算,后来的一系列冷遇也是她的手笔,不好拆算。 她从不是个好人,这让我有些遗憾,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那遗憾从何而来。 唯一让我开心的是,颂清终于回来了。 现在的他长得可真像宫季卿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宫季卿那时候破衣烂衫还刚刚跛脚,惨兮兮的,不像颂清,偏偏浊世佳公子模样,带兵回城一路上都有小姑娘给他扔手帕。 逢春搬着她的小凳子在门口等颂清,等颂清到了,她又不敢认。 颂清第一次见到自己圆滚滚的妹妹,不由得回想起颂雅小时候,因为没吃饱过而面黄寡瘦头发稀疏的模样。 他逗逢春:「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灵鹤县主宫逢春。你……是颂清哥哥吗?」 「是啊。」 逢春伸出双手,「那你抱我起来,我等你好久,脚都坐麻了。」 颂清背着逢春进了门,穿着道袍的颂雅一见到这一幕就哭了出来。 「哥!」 颂清看着眼前的颂雅,又掂了掂背后的逢春,心中被奇异的饱足感填满,那种感觉比他活刮邢三魁美妙太多。 「这是哪里的道姑?」 颂雅眼角含泪,「本座是景龙道长、烟罗郡主宫颂雅,你这无品无级的平头百姓还不行礼!」 颂清一揖到底,背后的逢春变成了头朝下的姿势,觉得好玩,「咯咯」笑起来,「草民宫颂清参见郡主殿下,当年未曾告别,请殿下饶恕。」 起身时,颂雅扑过来抱住了他。 「哥,我没怪过你,从来都不怪你。」 逢春喜欢学颂雅说话,便跟着道:「不怪哥哥,从来都不怪哥哥!」 我看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终于安心下来。 宫季卿远远站着,又想看又不愿让人发觉。 别扭死了。 这时,景雎替炎炎来传信,「福王被显王扣在宫中了,荀家人尽数圈禁,国丧之后怕是就有大动作。」 我吩咐侍女:「安排车架,我要进宫。」 「宫禁时间已到,殿下不如等明日进宫哭灵再……」 「不等明日,就现在。」 …… 我在宫门口被拦住,还不待我发作,显王妃秦思的宫人就来替我开了门。 「殿下,王妃听说您来了,提醒您一句,王爷心绪不佳,请殿下小心为上。」 「多谢你家王妃。」 进宫后在闻政殿偏殿见到了姚斩,他已经蓄须,我总觉得他比我小很多,蓦然发现自己与他原来都老了。 「皇姐为何深夜来访?」 我轻轻地福了福身子,「听说福王已经进京,不得不来一趟,有事说与显王听。」 他的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厌恶,仿佛姚守是什么肮脏东西,没有一丝兄弟情谊。 「奉国,你想好再说。」 话语里已满是威胁。 他不会放过姚守,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再在此事上伪装。 「颂雅及笄后,父皇曾经在牡丹阁召见我,给了我一件东西。」我抬眼看向他,见他像刺猬一样戒备地盯着我。 「父皇留了遗诏给我。」 「你……」 「别担心,显王,父皇的心意没有变,他是属意你做皇帝的。但他不忍见骨肉相残。 「所以我听说福王进京便来见你了,想向你要一个承诺。一个承诺,换一道遗诏,换你名正言顺继承大典,可好?」 「奉国,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不明白……」 父皇当时让我选,是要母亲的画像,还是要他的遗诏,我选遗诏不是为了威胁姚斩,而是因为我和父皇想的一样,不希望姚斩伤害姚守。 虽然…… 没什么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妇,我是偶然进了这场棋局,偶然成了公主,我跟任何一个乡间的农妇一样,不想自己的手足相残。 姚斩往前走了几步,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他质问我:「奉国你想清楚!你的丈夫为我杀了荀十二郎,你的儿子为我拦住了巢州大军,你这么做就是毁了他们的未来,将他们一切功劳化为乌有!」 「哦,我想他们不会怪我。」 真相是他们并不是为你做了这些,他们只是觉得你更适合做皇帝,不过这种话我就不说出来刺激姚斩了。 「你非要保姚守那厮?!」 我觉得我跟姚斩交流不来,他不明白我想保护的是什么。 我不是想保护姚守,我是在保护他的弟弟,保护父皇的儿子。 姚守什么都没有了,仅仅是活着,还对他有什么威胁呢? 无怪乎父皇迟迟不立他为太子,实在还是差了一些。 既然他这样想,那就是吧。 我点头回答:「是,请你向我承诺。」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接着回到桌前亲笔写下承诺,答应我不杀姚守。 我带着盖了印鉴的书信回府,将遗诏交给了他的人。 国丧之后,姚斩携遗诏登基,贬福王姚守为庶人,前去守皇陵。 任命宫季卿为宣府禁卫长,同样调去守皇陵。 他的怒火不小,把与我奉国府交好的人全部调离核心位置,煦燕从工部调到皇陵做营缮使,炎炎的斩阎罗也被他以防卫为由征召大半。 父皇曾要求带着娘亲的画像下葬,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将娘亲的画像取出,送回奉国府,又将周夫人移葬到父皇墓穴旁,追封他的生母周夫人为孝懿皇太后,却迟迟不给我娘亲追封。 周家、鄄御长公主府、建御长公主府鸡犬升天,只有奉国府一系被恶意针对。 已晋升为皇后的秦思劝姚斩,他能登基奉国府出力甚巨,不可令人寒心。 他又召见我一次,告诉我只要毁掉那个承诺,向他俯首称臣,他便既往不咎,以嫡皇长公主之礼待我和我的家人亲信。 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多谢皇上好意,不过我正欲与夫君共同去往皇陵,父皇的陵寝选的位置极好,山清水幽,十分宜居。」 姚斩气急,「那你便去吧!」 谁也没想到,朝堂上成国公方信、永信侯世子亓寺意、琅嬛侯秦羡、太傅宣韦,及学宫一众名宿联名上书,请皇上准奉国长公主府宫颂清入朝。 朝中有名有姓的大臣纷纷附议,朝外观尧山人诸多弟子门人也称颂颂清多年在巢州经营的功绩。 周家人在朝上连声呵斥,甚至给我们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可无论他们怎么泼脏水,姚斩都无法拒绝。 我们在京中经营这么多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说清算就清算的。 甚至他躲回后宫,秦思也换上皇后大妆,携嫡子姚鼎恳求姚斩。 姚斩甫一登基,威风耍了没有两天,就被逼着准颂清入朝参议。 但我还是离开了,一来我累了这么久,想去散散心,二来不亲自陪着姚守,我就总怕他会「莫名暴毙」。 离京那日,皇亲贵胄都来相送,我倒觉得不好意思,当年两王出京也不过如此。 秦思带了姚鼎出宫,她还是甜甜地笑着,叫我「大姐」。 她指着姚鼎对我说:「他快入朝听政了,大姐是个顶有智慧的人,替我给孩子取个字吧。」 「就叫『小善』可好?人生在世,有善心是好的,太有善心的,像我这样,就不好了,所以小善即可。」 姚鼎跪下给我行了大礼,「多谢姑母赐字,小善谨记姑母教诲。」 秦思看见了被我牵着的宫逢春,又问姚鼎:「小善,你姑母家的灵鹤真可爱,你喜欢吗?」 我忽地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冲她摇了摇头,「皇后,不必如此。」 「大姐,我秦思有恩必报。」说这话的时候她毫不掩饰心头的怒意。姚斩登基,灭了荀家,打压奉国府,甚至晾着秦家,只管捧着周家,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不会一直纵容姚斩的。 「那也不必,以后颂清在朝中还有许多要麻烦你的地方。你我二人,各自珍重吧。」 「好,我等着大姐回来那天。」 宫逢春不明白我们在打什么机锋,冲姚鼎怯生生地说:「哥哥再见?」 我告诉她:「这虽然不是你大哥颂清,但也是你哥哥,你没有认错人,不用害羞。」 逢春点点头,认真地说了一次:「哥哥再见!」 姚鼎也说:「逢春再见,哥哥在京城等你。」 「嗯!」 就这样,我离开了居住近二十年的京城。 54 姚斩登基后,年号清正。 清正二年,亓剑铮上表将永信侯之位传与世子亓寺意,亓寺意是鄄御长公主之子,皇上的亲侄子,在皇上登基时立了大功,又承袭永信侯之位,一时间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东床快婿。 嫁去亓家的蜀中秦云门亲自来了皇陵,同我说京中许多人有意亓寺意做女婿,亓寺意都拒了,鄄御拿鞭子抽了两顿,他也不肯说原因。 「殿下可小心些,我看他那意思,对郡主还是念念不忘。」 当时正在教姚守怎么给菜地施肥的我,气得将一瓢肥料泼到地上。 「他敢逼迫颂雅,我打断他的腿!」 姚守对于我家的能力还是很了解的,「姐你别着急,不用你动手,颂清就先废了他。」 「如今鄄御建御势大,殿下不愿意牵扯事端,还是想办法避一避的好。」 「我明白了,多谢你。」 以秦云门的立场,她能背着婆家来与我说这些,已经很厚道了。 秦云门刚离开没多久,亓寺意就来了。 他也是公主所出,来皇陵还真不能拦。 颂雅如今一半时间在父皇给她修的道馆修行,一小半时间在璇玑夫人处帮着整理书籍,剩下的时间才来皇陵看我们,不幸的是她现在刚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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