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的反应没能逃过宋钰法眼,宋钰按捺不住笑意,“人家喊你呢,不理人,未免太失礼数。” “好看。”迟渊附和着宋钰的称赞,扯了下嘴角,笑得极其敷衍。 不过他天生一双含情眼,看谁都是一样的深情脉脉,芙蕖忍不住又红了脸,除了阿娘和哥哥,还没有第三个人夸过她好看。 “好了小芙蕖,伸出手来,让本神医再给你把个脉。”昨日他只是随意一把,今日需得用药了,他得再细细斟酌,三指搭上芙蕖的脉搏,半晌,摇头叹声道,“你这身子确实不行,气血两亏,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 迟渊心头一紧,“要多久?” 宋钰亲口诊断过,叶蓉得不到救治的情况下,很难活过十六岁,眼看叶蓉要及笄了,余下的日子不足一年。 这一年里,还得奉命成婚生子,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 “别急。”宋钰不喜欢有人打断他,拧眉思索后道,“芙蕖姑娘身子弱,主要是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所至,加上体内积寒,如今只要吃好睡好,再吃些温补之物,不出三月……” 余下的话,宋钰看了芙蕖一眼,没再说下去。 迟渊已经懂了,再养养,最多三个月,叶蓉便有救了。 他也只须忍耐芙蕖三个月。 “有劳。”送走宋钰,迟渊留下来盯着芙蕖用膳。 吃食这块,他们不会苛待,梅花汤饼,金丝馎饦,栗子糕,还有一盅红枣血燕,足足四大份,全是芙蕖一个人吃。 这般丰盛的早膳,芙蕖不敢吃独食,下意识翻出一张手帕,将栗子糕仔细包了起来,迟渊看得直蹙眉,“不够吃再让人送些来。” “够、够吃了。”芙蕖露出一抹幸福的笑,“芙蕖只是、只是想把栗子糕,留给哥哥……” 想到芙蕖昨儿个饿晕了都舍不得吃那半张饼,迟渊心下复杂,不过他也懒得过多探究芙蕖这种傻子行为,便也随她去了。 “趁热吃,不够再添。”他催促了句,务必让芙蕖把满桌早膳都吃进去,好快些养胖。 但芙蕖见迟渊不动,她也不敢动,在迟渊的几番催促下,才别扭地握住勺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舀起食物就往嘴里塞,只是她的动作太过笨拙,好几次汤汁都溅到了迟渊身上。 迟渊看着一旁形同摆设的银箸,深深叹了口气。 傻成这样,不多见了。 在姜国皇宫芙蕖是没吃过饭还是怎么? 他心里冷笑,面上还是让玉珠取多副银箸来,手把手教芙蕖如何使用。 当他靠过来,弯腰附身,微凉的手指覆在芙蕖手背上时,芙蕖下意识咬紧了唇,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迟渊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手是真好看啊,他身上也是香香的…… 芙蕖闻不出那是什么香,只是觉得醇厚宜人,就像迟渊这个人一样,让她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不知不觉的,芙蕖脑子又钝住了,至于迟渊说了什么,她只懵懂听了个大概。 “……保持这个姿势,多夹几回就熟悉了,明白了吗?”迟渊这才回眸,对上了芙蕖那双痴痴的眼。 “……”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迟渊教了半天,放弃了,干脆让芙蕖端着碗,用勺子扒拉着吃,自个儿坐远了些。 饱餐过后,芙蕖抚着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打了个饱嗝儿,略羞赧地瞅了迟渊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迟渊忍耐许久,终于呼出一口浊气,视线扫过芙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吃多了,就到院里散步消食。” 动一动,午膳又能多吃些了。 他耐着性子,走到门边示意芙蕖跟上。 芙蕖没有二话,顺手将包好的栗子糕揣进怀中,小跑着追了过去。 两人在院里溜达了半圈,期间全是芙蕖无甚意义的问话,她就像山里的精怪一般没见识,对这坐前朝的皇家别院充满好奇,迟渊无聊敷衍几句后,便想寻借口脱身了。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需处理,让玉珠陪你继续走走。” 一听迟渊又要走了,芙蕖抑制不住的心慌,她小心攥着迟渊衣袖,“可以……带上芙蕖吗?” 她害怕迟渊走了,又有人把她锁在小屋子里。 可是她的举动落在迟渊眼里,和得寸进尺无甚区别。 迟渊撇开她,挤出淡淡的笑容,“听话,让玉珠姐姐带你玩儿,好不好?” 玉珠得令,走到芙蕖身侧福了福身,比起先前的两个婢子,玉珠和善恭敬许多。 芙蕖犹豫了,看了看玉珠,又看向迟渊,明亮的眼睛充满希冀。 她还是希望跟在迟渊身边。 迟渊无奈,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还要找哥哥吗?我不走开,如何帮你找到哥哥?” 提到哥哥,芙蕖慌乱的情绪慢慢被安抚,“那、那你……能早点来看芙蕖吗?” 芙蕖是不聪明,被骗过很多回,所以那种惴惴不安、随时害怕被欺骗、被抛弃的恐惧,已深深刻在她的骨血里。 迟渊抬起大掌,忍了忍,控制住力道,轻拍芙蕖的脑袋,“放心,我晌午就来看你,眼下时辰不早了,你随玉珠四处走走,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再忍忍,三个月也很 快过去了。 迟渊想着,凉薄的桃花眼总算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芙蕖被他三言两语劝服,乖乖点头。 迟渊临走时,吩咐玉珠取件披风给芙蕖穿上,这才大步流星走开,孰料玉珠一个转身回屋的功夫,再出来时,芙蕖已经不见了。 玉珠心下一跳,前两个婢子的惨相她是见过的,忙在院里四处奔走,寻找芙蕖的下落。 而她苦苦寻找的芙蕖,已经沿着迟渊离开的方向悄悄跟了过去,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愿一个人待在屋里。 别院很大,除了外围有巡逻的侍卫,别院里人并不多,这个点儿大多也忙着洒扫做活,谁也没去留意芙蕖的存在。 芙蕖没有方向,只是沿着迟渊走过的廊庑一走到底,因为脚步很轻,忙着干活的婢子更注意不到她。 芙蕖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绕到一处月洞门前,刚想跨过去,便听到里头传出熟悉的男声。 是迟渊。 他眼下是芙蕖一切安全感的来源,只是听到声音,芙蕖都会安心许多,便驻足停下,悄悄探出一颗脑袋。 此地茂林修竹,清雅幽静,迟渊的背影在斑驳竹影间时隐时现,芙蕖想看清些,不自觉地往里走了几步,隐约间,她又看到了站在迟渊对面的一个人影。 一样的高大挺拔,只是莫名的,芙蕖觉得很熟悉,情不自禁又靠近了些。 终于,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侧脸。 白皙的肌肤,深邃的眉眼,还有低沉沙哑的声音。 芙蕖霎时僵在原地,瞪大了眼,呆呆望着迟渊对面的那个男人。 “哥、哥哥?” 震惊过后,芙蕖的泪水泉涌而出,双腿失控地往前跑。 真的是哥哥,迟渊果然没有骗她,真的帮她找到哥哥了。 “哥哥……呃……” 芙蕖刚迈出两步,声音立时卡在喉咙里,一只毫无温度的手猛地钳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仿佛随时可以将她脖子拧下。 芙蕖痛苦地闭上眼,喉咙里只有本能发出的呜咽,泪水大滴大滴地砸落。 一切都太突然了。 芙蕖……是不是要死了? 她才刚找到哥哥,只见了一个侧影,还没来得及相认,就要死了吗? 芙蕖越想越难过。 可面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同情,掐着她的脖颈,将她瘦弱身躯整个提了起来,用力按在墙上。 此刻,叶憬缓慢抬起那张苍白的脸,一双凤眸噙着杀戮的血色,冷冷凝视着她,一字一顿, “说,是谁派你来的?” 第5章 碾碎牺牲一条人命 骤然爆发的阴寒气势,让芙蕖的身体渐渐失温,窒息感如排山倒海顷刻笼罩了全身,连带着芙蕖的心也剧烈绞痛起来。 芙蕖眼皮直抽搐,泪水模糊间,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正脸。 “哥、哥……” 拼尽了全力,喉咙只勉强吐出两个字。 这次叶憬听清了她的低喃,不由一怔,冷眸中的寒意有刹那消融,但旋即,那一丝动摇被更强烈的厌恶取代。 不知死活的东西。 叶憬虎口再次收紧。 “殿下!” 短暂愣神后,迟渊快步冲了上去,握住叶憬的手臂,“殿下,别冲动。” 看到他递来的眼神,叶憬慢慢卸了力道,就像拎着一块抹布般。将芙蕖狠狠甩在地上,“此人偷听你我谈话,居心叵测,必须带下去严刑拷问!” 芙蕖被他甩在地上,细嫩的掌心又一次擦破了皮,这一次,比在万花楼时还要疼。 手疼,脖子疼,心里更疼。 尽管如此,芙蕖还是忍着疼痛撑起身,快速膝行到叶憬脚边,血污的小手朝叶憬袍角伸去。 “哥哥……” 她声音哽咽,滚烫的雾气在眼眶里蔓延。 终于找到哥哥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 眼看即将够到叶憬的玄色衣袍,叶憬忽然后退一大步。 芙蕖眼睫抖了抖,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哥哥……是不认得芙蕖了吗? 她手肘撑着鹅卵石地面,像个可怜虫,一寸一寸,努力往前爬去。 “哥哥……” 芙蕖还在锲而不舍地呼唤他,“哥哥,我是芙、芙蕖……” 叶憬又退了一步,他始终高高在上,垂目睥睨着她,眼神淡漠至极。 他知道了,这就是姜国公主,那个傻子,也是他义妹叶蓉的药引子。 看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暂且不杀她,可偏偏这个姜国公主不识好歹,他退一步,她便靠近一步,尽管是爬,也非得爬到他脚边,一声又一声的唤他哥哥。 真是卑贱到了骨子里。 叶憬一脸嫌恶,忍不住轻蔑地笑,“你叫本王什么?哥哥?呵……” 芙蕖以为他生气了,气她七年都没有找到哥哥,所以芙蕖不怨他。 “哥哥……对、对不起……是芙蕖没用……” 芙蕖哽咽着,想止住哭音,好好说话,可是,她控制不住,只好用血乎乎的小手抹了把脸,假装自己没有哭。 “芙蕖、芙蕖找了哥哥好久……好久……” 芙蕖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耐心地和他解释,依旧是匍匐膝行的姿态,来到叶憬脚边。 叶憬似乎也听到了她的解释,这一次,他没有再退,而是冷眼看着芙蕖攥住自己的袍角,脏污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芙蕖一手攥住他,另一手掏出那份仔细包裹好的栗子糕。 小时候,她每次生气了,难过了,哥哥就喜欢用好吃的哄她,每次哥哥把好吃的捧给她,她就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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