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很想吃,可又不争气地想到哥哥。 她还没找到哥哥,还不知道哥哥有没有饭吃。 万一哥哥和芙蕖一样,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思及此,芙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她用力咽了口唾沫,抱着半张饼,就这么倚靠门板,努力回忆过去,回忆起和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在一起的时光…… 随着日渐西沉,室内光线褪去,只剩无边的黑暗与寂静,芙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哥哥……” 芙蕖是感觉不到饿了,只是好累,好困…… 她好想阿娘,想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芙蕖万分期待的脚步声,两个婢子提着食盒,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说着今日打听来的消息。 “哎……马上就到及笄之日了,叶小姐的寒毒又犯了,瞧着比上回还严重些。” “谁说不是呢,叶小姐如今是殿下唯一的亲人了,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殿下发怒,要责罚我们伺候不周了。” “也别气馁,好在老天有眼,让迟渊将军找到解毒之法了……” 说到解毒之法,就不得不提身为药引的芙蕖,另一个婢子压低了声,“听说啊,给小姐做药引的那个傻子,是姜国人,好像还是个公主呢。” “什么?” 提着食盒的婢子先是惊讶,旋即愤怒,瞅了眼上锁的房门,她扭头就走,“居然是姜国公主!那活该她饿着,干脆这顿也别吃了!” 她们北辰与姜国有不共戴天之仇,让她给敌国公主送饭,简直痴人说梦。 婢子越想越怒,气冲冲地就要把食盒扔到对面的池子里,刚走上拱桥,就瞧见了廊庑下闪过的一抹锦衣,来不及回头,迟渊率先发现她们,出声呵道, “你们在做什么?” 婢子吓得手一抖,食盒就这么滑了下去,噗通一声掉入池中,荡起层层涟漪。 “将、将军……”婢子吓坏了,赶忙跪下,另一人也没能幸免,一起跪地认错。 迟渊几个健步便从廊庑的一端蹿到了另一端,路过菊园时,一眼便注意到了门上的铜锁,心下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快步走到主屋门前,“姜芙蕖。” 拍门喊了一声,无人回应,等不到婢子过来开锁,迟渊一脚踹在门板上,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借着廊下的几盏灯笼,迟渊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怀里还死死捂着什么,俨然是晕厥了。 “姜芙蕖!” 迟渊又连名带姓地吼了一声,大手迅速托起芙蕖,在她鼻息下试探,还有呼吸,他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他寻来给叶蓉解毒的药引,没治好叶蓉之前,可不能轻易死了。 看了眼芙蕖捂在怀里的半张饼,迟渊感觉心口呕着一口闷气。 真是有够傻的了,都快饿死了还不知道吃。 他想也没想,把饼丢了出去,正好丢在快步赶来的婢子脚边。 两个婢子没料想迟渊如此震怒,也没料到那姜国公主如此禁不起折腾,忙诚惶诚恐地跑了过来,跪地一个劲儿的磕头,直磕得额头青紫一片。 确认芙蕖还活着,迟渊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只是他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我让你们照顾好她,你们干脆把人锁了,一整日不送水不送饭,怎么,想把她弄死了,你们来做这药引?” 他语气很轻,说的话却让两个婢子脸色骤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她们又连连磕头,“奴婢只是……只是……”只是本能地厌恶芙蕖罢了。 谁让她是姜国公主呢。 对上迟渊阴鸷的目光,婢子哆嗦着牙齿,不敢再狡辩,连滚带爬取了清水和几样吃食回来。 迟渊亲自喂芙蕖喝了水,又掐了会儿人中,半晌后,芙蕖悠悠转醒,模糊间,她看到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单薄的脸颊映出两朵浅浅的梨涡。 “迟渊……哥哥……” “好了,先别说话。”迟渊语气温和,又给她喂了一口水。 芙蕖嘴角还挂着笑,她就知道,迟渊是好人,会来救她的。 迟渊抱起芙蕖,将她放在榻上,瞥了两个婢子一眼,“你们不必留在这里伺候,各自下去领罚。” 轻飘飘一句话,婢子听了却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惊绝望,只是迟渊的话已经吩咐出去了,莫白不知从哪儿出现,一手一个,拎着就走,院子里一片鬼哭狼嚎。 迟渊并不理会,于他而言,坏事的婢子留不得。 倒是芙蕖被这阵仗吓得小脸一白,又往角落里缩。 “先前只顾赶路,没顾及你的身子,是我考虑不周。”不管他对芙蕖憎恨也罢,厌恶也罢,叶蓉命在旦夕,需要用到芙蕖,不能出任何差错。 迟渊端起一碗粥送到芙蕖唇边,“先将就吃点。” 芙蕖愣愣许久,她从未被人如此善待过,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说话也利索了,“我自己来……” “张嘴。”迟渊没让她碰,罕见的严肃。 屋内的烛火依旧无人点亮,只能凭借着门外微弱的光影视物,芙蕖看懂了他面上的凝重之色,虽不明白他为何恼怒,还是乖乖张开嘴配合。 至于什么滋味她尝不出来了,只记得她来到桑山的第一日,那个漆黑的夜晚,迟渊对她很好很好。 从未有过的好。 迟渊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叫他练兵打仗,上阵杀敌,或是与人周旋,自不在话下,可要他伺候一个呆呆傻傻的女人,当真是难为他了,偏宋钰的提醒犹在耳畔。 只有心甘情愿献出的心头血,才能入药。 为了尽快根治叶蓉的寒毒,他必须暂且忍耐,必须哄着这个傻子。 苦熬了一刻钟,等芙蕖安心睡下了,迟渊才揉着酸胀的肩头走出房门。 也不知芙蕖染的什么毛病,非得靠着他的肩头才肯入睡。 迟渊前脚刚踏出去,莫白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军,殿下要见你。”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莫白没让他如愿,扫了眼芙蕖所在的厢房,催促了句,“事关小姐病情,耽误不得。” 第4章 哥哥她才刚找到哥哥,就要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果然踩在迟渊的命门上,他立时调转方向朝别院中心的文思堂走去。 他带芙蕖回来时,第一时间也是去文思堂,只是凑巧人不在,这会儿莫白过来请他,约莫是他责罚婢子的事传到那人耳朵里了,正等着他的解释。 迟渊一路疾行,不消一盏茶功夫便到了。 修竹掩映间,偌大的文思堂内寂静无声,只有零星微弱的火光闪烁,随着迟渊跨过门槛的动作,浅淡的凉风掠过,鎏金蟠花烛台上最后亮着的一点烛光跳了跳,也灭了。 泼墨夜色里,只有一道玄色身影立于紫檀木雕云龙纹屏风前,男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墨发束冠,身姿笔挺。 迟渊脚步略顿,冲男人抱拳施了一礼,“殿下。” 他的声音响起,男人才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略显阴翳的脸庞。 二十五六的年纪,凤眸狭长,鼻梁高挺,俊美异常,只是与迟渊那种亦仙亦妖的美艳绮丽不同,他每一处轮廓线条都蕴藏着锋利的锐气,似孤立傲然的雪山,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踱至烛台前,火光再度亮起,他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眸亦如出鞘宝剑般锋利。 “本王听闻,你带了一个姜国公主回来。” 淡色的薄唇轻启,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可有审问出有用情报?” 叶憬身为前朝太子,对姜国的厌恶只多不少,以为迟渊带芙蕖回来是为了打探姜国情报。 想到芙蕖,迟渊嗤笑,“那姜国公主痴傻,又是个不受宠的,即便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什么。” “不严刑拷打,如何知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叶憬扶着手边一座漆金龙椅,声音缓缓,“姓姜的素来狡诈,切莫被他们的伪装蒙蔽双眼。” 当年,父皇母后便是错信奸佞,遭姜符窃国。 迟渊将来龙去脉简单陈述一遍后,面不改色道,“与其严刑拷打一个傻子,倒不如,用她来给蓉儿治病。”他知道,叶憬是在试探他。 而迟渊对芙蕖早有打算,“想找一个人心甘情愿付出心血为蓉儿解毒,又不伤其性命,谈何容易?但若那人换成姜国公主,便无需顾虑太多,死便死了。” 叶憬很满意他的打算,薄唇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如此甚好。” 他不在乎过程如何,他要的是结果,只要结果是有利的,牺牲谁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待蓉儿痊愈,你二人尽快完婚,一年之内,留下子嗣。”叶憬抚过龙椅的纹路,缓缓坐了下去。 这是他给予秦家最后一丝怜悯,如果有万一,秦家不至于绝后。 迟渊抿唇,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只短暂沉默了片刻,叶憬倏地抬眸看他,“你不愿?” 迟渊喉头微动,“没有。” 事到如今,没什么愿不愿意,娶叶蓉,是他身为秦家后人职责之一。 “那就好。”叶憬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颌,“让宋钰抓紧些,时间不多了。” “是。”迟渊颔首,随即便绕开这个话题,同叶憬商议如何将粮草运进桑洲,事关重大,两人几乎彻夜未免。 芙蕖倒是睡得香甜,来到桑山的第一夜,有迟渊哄着她入睡,心中莫名安定许多,这也是她七年来,最安稳的一夜。 新来的婢子玉珠见芙蕖醒了,忙不迭伺候她洗漱更衣。 昨儿个太仓促,芙蕖那身脏衣服到现在都没换下来,待她沐浴梳洗出来,叶憬和宋钰已经在外间吃过两盏茶了。 宋钰最先注意到她,温和明亮的眼眸划过一丝讶然,他并不避嫌,上前又绕着芙蕖走了两圈,点头赞道,“洗干净了,倒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胚子。” 想到之后的事,宋钰笑容逐渐变得促狭,他冲迟渊挤挤眼,“你小子是会挑人的。” 宋钰来历特殊,与桑山这帮人无甚渊源,他只管治病,至于芙蕖与他们的恩恩怨怨,他是管不着的,顶多,心里惋惜一阵。 迟渊坐在圈椅里,听到宋钰的调侃,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才漫不经心转过视线。 芙蕖恰在此时迎上迟渊的眸光,因为宋钰的夸赞,芙蕖笑弯了眉眼,白皙娇俏的鹅蛋脸粉嫩嫩的,看向迟渊时,水眸灵润,柔靥如樱。 “迟渊哥哥……”芙蕖绞着衣摆,声音细细软软的。 迟渊心底一瞬而过的惊艳瞬间淡去。 如果她不说话,倒也是个清丽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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