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妈妈,为什么我的亲人总是离我而去呢?父皇、母后、沈阿娘、哥哥,还有你。”谢静姝坐在床边,呆呆地握紧她的手。 高妈妈咳得更厉害,但还是坚持组织话语,“陛下从始至终,都在坚定地选择您。当初奴婢没有收沈美人的银子,是陛下让我把您抱来做他的妹妹。” 谢静姝瞳孔一震,“那我的生母被冤枉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谢檀弈杀人灭口?我见过他做这种事情,太多太多,我还帮他做这种事情,我们甚至配合得很好很好……” 不、不是陛下。 高妈妈着急地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可她却没有力气,想开口,却咳个不停。一口痰卡在喉咙差点不能呼吸。 好看的柳眉越蹙越深,谢静姝将她扶起来,亦是满眼焦急,“高妈妈,我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不是自裁对不对?” “谢檀弈做得出这种事情。”她低头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顷刻间,像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想般,决绝地睁开眼,“高妈妈,你不要包庇他,是不是他杀了沈阿娘?” “是……”高妈妈终于缓过气,艰难道:“是她……” 是……是她……自裁。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又呼吸不上来,头一歪,软软地倒下去。手还死死攥住公主的手指,似乎还有未说出口的话。 “高妈妈……” “高妈妈!” 谢静姝焦急地大喊着,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泪水如决堤般不可控制般倾泻而出。 太医急急赶来,检查后垂首禀报:“娘娘,她已经咽气了。” -- 夜深,圆月在薄雾下显得更加凄迷。 谢静姝站在谢檀弈面前。 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来见他。 屋内的宫人见她进来都识趣地退出去。 “瑛瑛,过来。”谢檀弈朝她招手。 他脸变得极快,方才阴郁冷酷的神情瞬间如春风般和煦,就连声音也温柔似水。他浅浅地笑着,宛若观音接凡人上天梯。 谢静姝咬了咬唇,心一沉,掐着手指走过去。 待走近时,谢檀弈又如同昏君般,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大腿上。为保持平衡,她只能撑住谢檀弈的肩膀和胸膛。 “崔内侍呢?”她问。 从进殿开始就没看见崔内侍的人影,而往日他都会在书房内伺候。 “祸从口出,赐死了。”谢檀弈不咸不淡道。 谢静姝眉心一跳,“他说了什么?” “他劝我放过你。” 谢静姝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后背肌肉僵硬绷直。 “放松些,别紧张。”谢檀弈轻轻捏着她腰间的肉,嘴唇贴在她耳边,似为难又似警告道:“不然我会觉得是身边服侍的宫人没照顾好你,然后他们就会倒霉。” 指甲掐着手指已经掐出血印,谢静姝慢慢松开,闭着眼缓缓呼气,强行让自己放松身体,靠在青年结实的胸膛上。 青年低低地笑起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啄,十分好心情地拿起一本奏折翻开。 “你看这个人上的奏书,说你无贤能无度量无身份,不宜立后。”谢檀弈合上奏折丢到一边,“我看他也不宜在京,直接贬到岭南去吧。” “我的瑛瑛要那贤能和度量有什么用,又不需要跟别人共享夫君。” 谢檀弈又翻了几本奏折,似乎相同的观点都集中在一起,接连基本都在反对君王立后的事。他索性不再看。 谢静姝冷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那群大臣看见我的脸?妙仪公主的画像不是没有。到时候,他们能指摘你的由头只会更多。” “你看我像是害怕指摘的人吗?” 你当然什么都不怕。 谢静姝沉默。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今夜怎的有兴致来找我?” “认命。” 谢檀弈捏着她的下巴,目光似利剑般,似乎要从她的眸中审查出一种名为仇恨的东西。 她避开目光,胳膊勾住青年的脖子,堵住欲张的唇。 可青年帝王却任由她亲吻,没有回应。 谢静姝松开他的唇,气喘吁吁地跨坐在他腿上,“这样的结果,皇兄难道不满意?” 她终于又重新开始唤他皇兄,尖尖十指按在他的脖颈上,指甲轻轻用力往下掐,他便敏锐地握住她的手。 “你看,没有发簪。”谢静姝无辜地摊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皇兄现在连瑛瑛都要防吗?” 青年深深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里满是她。 他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哑声道:“这样的结果,皇兄满意极了。” 接着拖住她的后脑勺,深吻下去。 桌案上整齐的书本七倒八歪,地面衣物狼藉,谢静姝面对面跨坐在青年大腿,膝盖抵在劲腰两旁,脑袋侧枕肩膀,没力气的胳膊也软趴趴地搭在上面。 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在眸中晃动,眩晕,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一夜莺啼雀啭,热汗蒸腾,扯得嗓音嘶哑,如缠斗般,耗尽对方最后一丝力气才肯罢休。 荒唐。 -- 在翠禾看来,近日公主和陛下剑拔弩张的关系略有缓和,甚至有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会一起下棋,一起赏菊,一起看书,一起批阅奏折。 公主总是先睡着,然后陛下就会趁公主沉睡时为她在额面画上一朵鲜艳的花钿。陛下书画技法绝佳,花钿衬得熟睡的公主更加娇艳。这时陛下就会搁下笔,连奏折也不批了,一直盯着公主看。直到公主苏醒,才将那深情的目光收回。 翠禾不敢想象陛下那双看向公主雾气朦胧的眼眸究竟压着多少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除了公主不会有事没事就往宫外跑,陛下派人或者亲自出去捉外,好像又回到了两人还是兄妹时的温馨时光。 翠禾虽然脑子转得慢,但她依旧能看出,这不过是泡沫消散前堆叠起的美好梦境。 公主虽然在笑,但她已经分不清公主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襄芸,你不觉得公主和陛下间相处得很奇怪吗?我了解公主,她不过是在假装妥协罢了,心里肯定藏着事。现在我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没好事发生。” “还叫公主?”襄芸严厉地纠正她。 “我错了,应该叫,贵妃……”翠禾缩了缩脖子,“娘娘。” “你尽管大胆猜测崔内侍因何被赐死。”襄芸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在宫里办事,少说,多做,莫要太投入感情。” “你好凶,”翠禾如枯菊般垂下头,喃喃自语,“现在我们三个都不开心了。” 良久,襄芸叹气,“你都能看出来公主在伪装,陛下怎会看不出?只不过是没戳破罢了。公主在陛下面前恣肆惯了,到了真正需要伪装的时候,根本藏不住事。” 翠禾幽怨地看她,“还说我呢,你不也喊公主吗?” 两人同时沉默。 -- 皇室秋猎,上林苑层林渐染。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那与新君共乘一匹马的少女吸引。 少女戴着帷帽,身形曼妙。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猜出身份。 是贵妃,新君后宫中唯一的女人。 虽然知道贵妃得新君盛宠,但看到新君连狩猎都要带贵妃出来共乘一匹马时,还是难免惊讶。 这天风大,吹得帷巾蹁跹,倾城容颜若隐若现。众人纷纷侧目,好奇那帷帽下遮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惧于帝王威严不敢直视。 谢静姝手忙脚乱地拢着纱巾,生怕周围一圈圈熟人看清她的脸。 这里很危险。 来上林苑参加秋猎的人中有之前同她和陆昭一起打马球的玩伴,那时,他们还会围着她和陆昭起哄,惹得她发脾气。 如果让他们知道,死去的妙仪公主摇身一变成为贵妃,与新君共骑一匹马,她会生不如死。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畏我父母,畏人之多言。 先前在母后的遗物中看到这句话还不能切身体会,如今深受折磨。 不明白谢檀弈怎么能做到对这些毫不在乎。 她不由恼道:“带我来做什么?” 脸都不能露的人,哪有机会自由自在地骑马打猎。 “就是走哪儿都想带着你,”谢檀弈说,“没别的原因。” “你不是身体不好,骑不了马?” “我身体如何,你还不清楚?” 谢静姝无话可说,咬着唇,脸一阵阵地发烧。 “毒性虽猛,但也不至于骑不了马,拉不了弓。”谢檀弈语气轻快,听上去心情极好,接着贴近她耳边低声道:“不然瑛瑛夜里该多委屈。” “谢檀弈!你拜的是欢喜佛吗?” “不仅拜了欢喜佛,还拜了送子观音。”他眸中含笑,轻轻捻着被戴在她手腕上的那串檀木佛珠。 狩猎开始。 谢檀弈夹紧马腹,骏马便如箭般飞驰而出。 谢静姝报复似的脱下腕上的佛珠丢下去,谢檀弈忙着骑马,可管不了她。 迎面而来的风刮得更猛,她只觉眼前一亮,纱巾被吹开,光照进来,直射瞳仁。 她下意识闭眼,系在下巴上的细绳被解开,头上忽的一轻。 猛然睁眼,帷帽乘着一阵狂风,飞向远方,最终挂在枝头上。 “我的帷帽!”她惊呼。 “别管了,”谢檀弈从背后紧紧地环抱住她,“戴着帷帽我没办法抱紧你。” 她丢他的佛珠,他丢她的帷帽,礼尚往来,这很公平。 谢檀弈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跑,整个身子向下倾斜,伸手一捞,将刚才被丢在地上的佛珠捡起来,又重新套在谢静姝手腕上。 他顺势握住她那只戴佛珠的手,拉开弓,箭飞出去,射死一只兔子。 哪有戴着佛珠杀生的人。 一击命中,他心情不错,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 天是湛蓝的,阳光是明媚的,马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连风都会觉得自由。 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谢静姝默默地想,如果同皇兄一起秋猎发生在她还是公主时期,如果没有那些龃龉,那她该是个多么幸福的少女。 谢檀弈满载而归。 离汇聚在一起恭候新君归来的众人越来越近了。 太阳穴突突跳,心提到嗓子眼,谢静姝感觉整个脑袋都因为充血而发麻。 “谢檀弈,你干什么?想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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