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平向来听话,亲兄都发话了他没有不从的,唯唯诺诺地给哥哥奉了茶,哥俩儿说了会话,他才走。 太阳直升到了人头顶去了,热的人衣裳都黏贴在了后背上,蝉也吱吱地叫着,叫的人心惶惶。 那头祈春低头看着青石砖,没瞧见眼前人,直直撞了上去,软塌塌的触感,像是陷入了一滩肥肉烂泥。 祈春眉心一蹙,抬眼看了眼,才发现是帝王边上的御前总管,更是如今的西厂掌事,曹贤。 不能得罪,小人得志。 祈春连忙双手福在腰间,微蹲了下,致歉道,“是奴才眼看不清,冲撞了掌事。” 曹贤被狠狠一撞,有些眼花,正要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连他都敢撞? 他一侧扶着他胳膊的小内监,喜旺也是眼睛一瞪,狐假虎威怒斥道,“你眼睛被狗吃了?敢撞我们家掌印?不要你的狗命了?” 说着这小内监就撸起袖子,要上去拧打着这位小宫女。 这宫里的太监啊,惯来会捧高踩低,惩罚宫女的差事对他们来说,是美差,不仅能手上占点便宜,还能让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曹贤略不经意地一一抬眼,这个罪魁祸首唇色极淡,面容也是素淡,但带着股说不出来的倔强劲儿,盯着看一会儿,又觉得生的美起来了。 他也算阅美无数,跟在皇上边上,什么美人他没见过?但私底下也都是蛇蝎心肠,宫斗的你死我活,缺了灵气。 可像祈春这么入他眼,合他意的人儿,难得一遇,他心里热络了起来。 他冷脸拦了下那正准备动手的小内监,“哎,宫中行事容得下你嚣张?可别说是我曹贤的手下,丢了我的脸面,我让你狗吃了你的宝贝。” 复又转头看向祈春,笑的灿烂,“这位小宫女儿面生,是哪宫的人啊?我怎么从未见过?” 祈春不卑不亢地回:“禀公公,我是太后宫里的一等宫女,祈春。” 曹贤眯了眯眼,原是那位晦气太后宫里的,略有些麻烦,可他有权有势了,想要个女人还要瞻前顾后吗? 想到这儿,橘子皮似的黄皱的老手,朝着祈春伸过去,直按在了她腰间滑嫩的手上,故作关怀道,“咱家可是和太后有些渊源了,娘娘入皇陵,那还是我亲自送过去的。娘娘体恤我受累,还赏了我布帛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是?” “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只管和咱家说,我替你撑腰。” 祈春眼神厌恶,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却推不动,只能应付着,“公公,我得先告辞了,娘娘那边还等着我送东西。” 李鱼打远处走来,今日天热,穿着短褂,蹬一双皂靴,靴里铺了祈春给他缝的鞋垫,尺码合适,触感喧软,心里也热烘烘,美滋滋地。 可惜,一想到督公的情事和磨难来,乌云又飘过来罩在了他头顶,忍不住叹息起来,这程淮之得势还没几年,就遭了皇上的猜忌,屋漏偏缝连夜雨,太后娘娘她爹又入了大狱。 程督主坐在青呢软轿里,半响不和他说话,上午那西厂衙门刚设立,听说曹贤那厮就大摇大摆地朝西华门去了这么急着就职,半点都没给上司面子,嚣张得很,怪不得督公憋闷。 除了他,一侧还跟着来打探消息的王得利,王随笔,曹贤走了,就多了个随笔的缺儿,司礼监不少人盯着,这不这位王得利来推荐他的堂弟了。 李鱼不屑地很,这位王得利就是个墙头草,他堂弟也是个酒囊饭袋,看着督公有点势颓了就顺着杆子爬,得把这双手剁了才老实。 可惜他打错算盘了,这曹贤一走,他李鱼就被提拔为随笔了,帝王那儿对督公有愧,这权当为了堵住督主的嘴。 不枉费他跟着程督公识字了几年,他绝对不能辜负程淮之的栽培。 地位提了,俸禄也多了,多的那十几两银他定得给祈春多裁几件新衣裳,他想好了,这几日就和她谈婚事,给督主奉过茶,俩人就能舒坦过日子了。 正想着,前方那老太监紧握着一个小宫女的手的画面映入眼中,看着面孔眼熟,再细看,那素淡的眉目和唇色正是祈春。 一股热血直接冲到了他脑颅,他理智全无,直接冲了过去,狠狠推开那登徒子。 那老太监倒在地上,眉心紧蹙,盛怒地吩咐一侧的小内监,“给我打?活腻歪了不成?” 祈春紧拉住李鱼的手,抿嘴道,“李鱼,你来干嘛,快回直房去,这事儿你别掺和。” 李鱼扭头看她,用手帕子擦了下她的手,怜惜道,“我怎可弃你不顾,那成什么人了?” 小内监眼神余光瞧见后面的青呢软轿,迟疑着不敢动手,他是想让着曹总管当他的青云梯,可是万一得罪了这程都督,死都知道怎么死的。 李鱼理智回来了,神态惭愧,抬眼瞧了一眼程淮之的方向,只见王得利穿着青灰太监服,谄媚地问轿中人,“掌印,你说这李少监可是鲁莽了些,这英雄救美也得分场合啊,曹大总管刚上位就得罪人家不太好吧。” 李鱼心揪成一团,分外难熬,直到那青呢软轿侧面被人掀开,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骨节分明,食指上戴了鸽子蛋大小的玉翡戒指,往下极轻地挥了下,像是掸去袖口上的灰尘,如他让刀者斩罪犯的项上人头一样轻描淡写。 李鱼了解督公,这么些年,主仆俩之间默契极深,他在说,动手,别怕,打死了我给你撑腰。 远处的太阳像个大鸡蛋黄,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打在青呢布银线绣着的仙鹤祥云上,一片岁月静好。 李鱼红了眼眶,狠狠地按住地上的曹贤,照着头狠狠打。 祈春笑了下,瞪了一眼那惶恐的小内监,也跟着踢了几脚。 曹贤被打的鼻青脸肿,哀嚎不断,咒骂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看我向皇上告御状,绝对不轻饶了你们,”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连我都敢动祈春,你家太后娘娘日后给我小心点,等被人毒死了你得被发卖到掖庭,到时候你给我**我都不可能帮你。” 祈春恨得双目通红,敢用她家娘娘威胁她?她狠狠地对着那太监总管的裆部,一脚蹬了过去,虽说太监早就没了物件,可也算造成了二次创伤。
第19章 他不是忠心的狗,是狼!…… 养心殿里的孔雀蓝釉香炉燃着袅袅檀香,永德帝穿着件龙蟒掐丝宝蓝锦袍,腰间戴龙纹佩,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位大伴,“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还和三岁小儿似的,在宫道上大打出手?” 曹贤面上全是伤,形容凄惨,爬过去抱着帝王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皇上,您看我被那李鱼打的?要不是主儿指示?他一个小小少监会对西厂总督下狠手吗?它东厂提督程淮之早看我不顺眼了啊。表面上看着是打我,实际上是对您大不敬啊。” 帝王神态愠怒,他忌惮程淮之功高盖主,那民间的传闻“二皇帝”早就传进了他耳朵。 之前程家满门抄斩的令是他下的,程淮之会不恨?看着良顺,内心里估计早就恨毒他了。 这几年来,朝堂上太上皇留下的隐患已被程淮之雷霆手段肃清的差不多了。不可否认,他是把锋利顺手的刀,可东厂势力如日中天,已然成毒瘤了,他若不放权,这提督的位儿就换个人来做。 “程淮之,那李鱼为何动手?你来说。”,他缓缓地问,给了对方解释的余地。 程淮之面容苍白,似大 病一场过似的,咳嗽了几声,“李鱼,你有什么隐情你就说吧,倘若你出手有因,那皇上想必也不会怪了你去,可你若是肆意报复,我也保不住你了。” 李鱼立刻跪倒在地,清泪滑落到下颚,陈情道,“皇上,您也知道,这宫中太监和宫女们爱结为对食,虽说咱们不算男人,可房里也有个知冷暖的小娘子话话家常,更为主儿分忧。” “祈春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但曹贤欺男霸女,亲眼让奴才瞧见他调戏祈春,一时急火攻心,才行了下策。圣上您说他曹贤不惧纲常伦理,哪天手伸到后宫妃面前可怎么办?” 曹贤一听大怒,急急忙忙表忠道,“皇上你不可听信这小子构陷于奴才啊,说不准是他们命令那小宫女来勾引奴才啊。您明察。” 帝王眯着眼,斜睨了一眼曹贤,这小子色胆包天,才能平庸,若不是他忠心耿耿,断然不会重用他。但怎么办呢,这打小就陪着的大伴捅了篓子,只能替他周全了。 他甩着大袖,俯身把跪倒在地的程淮之扶起来,外人眼中狠辣的阉官,如今看上去像温顺体弱的大猫,面白如纸,神态羞愧,后脊摇摇欲坠,像疾风中颤抖的青竹,惹人怜惜。 帝王见此不由得和缓了语气,体谅道,“这李鱼爱妻心切,朕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这良妃让人欺了去,我也不会饶了对方。” “李鱼,你我不罚了,可你主子管教不力,我要罚。”,说罢又像良心发现似的突然体恤起程提督来了,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问话里仍夹杂着试探。 “爱卿,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这京城里每到夜里有人自焚,民间传闻是鬼火作祟,朕得罪了神灵,正讨伐于朕呢?那些大胆刁民!这个事儿不是爱卿办,朕不放心呐。” 这时有了点权利的帝王,心偏的可怕,程淮之心知肚明,主动交权总比被逼着再交显着体面。 左不过西厂的废物,他总有求着他回来的时候,不急,正好借着李鱼的事儿暂时退了这朝堂,看着虎视眈眈的敦王和太子斗上一斗。 “臣无碍,为皇上分忧正是臣的职责,只是臣这身子不争气,之前上狱里看了先师,可能是郁结于心,又或者是偶感风寒,总是不爽利。” “我看太子刚回来,这事让太子办如何?曹总管督查,连着我手上的私盐案也接了吧。臣也好在司礼监修养歇息,待病症全消了再来替皇上分忧。” 程淮之细眼半眯,内里着淡红衬衣,肩膀胸上缝蟒补,腰间系着扁辫,更显得他相貌美艳,体面讲究。他利落地撩起曳撒,狠狠磕了头,端得是忠君之态。 怎么看这样一个玉人都不会谋下犯上,更何况虽说他父母老子被他处置了,但那都是秉公办事,他自个想必也能想明白。这几年更是面面俱到地替他和朝臣周旋,不然那帮言官早就骑在他脖子上了,一下子离了他,这能行吗? 想到这儿,永德帝狐疑地打量他,不过他怎会主动放权?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自家老师在狱里也不急着捞出来,而是凡事顺着他走?难不成他确是忠君之士,是他冤枉了他? 帝王本就多疑,这一会儿心里想了不少,已经怀疑起打压程淮之的决定来了,毕竟刀钝了再用起来可就不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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