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杏瑛刻意和程淮之保持距离,说话间很疏离,“程提督,刚才皇太子提起让东宫这个孩子养在我边上,我暂且给混过去了,当前最要紧的是先保住孩子。” 内宫里的苏太医擦着汗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程淮之和魏杏瑛两人立刻恭敬躬身道,“太子妃殿下的孩子可算是保住了,臣等了用了人参鹿茸一系列上等药材,但刚才因失血过多差一点有小产迹象,这胎需得多加看顾,多进补,修养为上。” 魏杏瑛打定主意这胎她一定会多来守着,誓死都得保下来。 廊外传来喧嚣,一个身着缨红圆领袍,带和田玉冠,腰间龙虎佩,眉眼不耐烦的一个青年男子疾步朝这里走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愁眉苦脸的掌事太监李安。 “小将军大人,这事不符合宫里的规矩啊,你硬闯了武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跟着赔命啊。” 他顶着一个少年玉面做出一副跋扈的模样,狠狠甩袖道,“皇上这时病重,你们做奴才的反而要爬到我的脑袋上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将士在外君令有所不为,之后我再亲自上述向皇上请罪,我胞姐倘若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要了你的小命。” 他解下斗篷扔在碎碎念的内侍上,抖落了一地雪渣子,他径直走进了宫内才和廊庑上的一对壁人对上眼,女子厚重素净的衣裳挡不住她的年轻美貌,另一位是他少年相识,程淮之。 之前他遥遥看到过一次皇太后,在他的庆功宴上,她不显山漏水,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更多了解出于他胞姐的下人和有皓命夫人们的随口一提。 他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作揖道,“给皇太后见安,早前一直听胞姐和姐夫提起您对他们的照顾,臣回京有些时日了没和您打个照面,以后一定补上。” 这话说的年少轻狂,青年人热辣的眼神盯的她有些不太舒服,敷衍了一句,看到后面祈春扶着腿脚一直哆嗦的双银出来,才舒了一口气朝着程淮之告辞,主仆三人跟着李鱼一步一挪回宫里去了,擦肩而过将军时,他的眼神直勾勾,像是没有掩饰他对她的探究欲。 正主走了,留下少年将军和程淮之对视,两人沉默了片刻,程淮之才轻笑着说话,“别来无恙,小将军可习惯京城的一切,和边疆直来直往的敌扰我打不一样,京城的话,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 ,希望小将军考虑一下这句话,奴才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牵连波及无辜的人,这事得看您的取舍。孩子还是养在太后这边更合局势一些,您说呢?” 说完他也走了,李鱼朝他行了礼亦步亦趋地也跟着干爹走了。 卫礼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推门走进了东宫,门口琉璃的风铃随着风雪停下,叮叮啷啷的声响也跟着歇了。 素锦卧在榻前服侍着胞姐,她面容苍白看到他还是扯着唇瓣笑,温婉的模样和当年一样。 他胸口涌起愁怨和感怀来,但还是不忍她感念,也扯出笑来,“胞姐这是因祸得福,我的侄子在肚子里太过折腾了,像个混世魔王,以后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不知道脾性随了谁了。” 卫婉坐起来抿唇低低说了一句,“阿礼,都说侄子随娘舅,像你是最好的,最好不要像爹也不要像皇太子。” 他握紧了拳头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问阿姐,“姐这个孩子你怎么打算的?是跟着皇太子还是走另一个路呢?我听程淮之的话里想法他是只准备报爹的仇,我可以保下你和小侄子命的,但前提是我不挡他的路。” 说完他又怕胞姐压力大又补了一句,“但是我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的,边疆的龙虎军和京城的一小队夜行军都够了,实在不行我就杀上那金銮殿去。” 她突然皱眉,凛然阻止道,“那是莽夫之勇,这个宫里有可能有皇太子的人一直在监督,我们一直跟皇太子一个船的你别忘了,程淮之那人你别得罪他,他是个狠人还得圣眷,先避其锋芒,但也不能全然不管后路,孩子生出来先抱给皇太后养,有她在皇太子和程提督之间制衡,最起码能留孩子一命。” 卫礼惊叹他阿姐的聪慧狡黠,这么短时间内看透了形势还能做出冷酷正确的决定,但是又替她感到难过,哪有孩子生出来不跟着母亲的,她内心有她表面上这么明镜无波么? 说完她笑了下,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和他交代了几句家常话,晧腕在阳光下是浅透的金黄,他全当没看到,红着眼讨了她一个荷包金豆子,说辈小的总爱讨几个赏就像她小时候对他那样。 阿姐的笑容有些疲惫,她险些小产,他让他好生修养,嘱咐了素锦多费心看顾主子以后,就退了出去,合上门。 他站在廊庑下,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不远处雪停了阳光打在廊檐晶透的雪上,看上去绚烂夺目。
第48章 父子相残 世家都是人精,昨日东宫小产的事早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八王的亲信和急着投靠八王的人纷纷上了奏折。雪花碎片似的奏折传入了养心殿,皇上病重有段时间不上朝了,奏折当然是司礼监提督程淮之接手。 里面内容大抵是讨伐东宫的荒唐和催促对三王爷的处置,他有时候都可怜皇上,父子相残的剧情终于上演了,皇家是没有亲情可言的,手里握着权力这才是实打实的。 他帽檐上镶了一圈南珠,穿着绛紫圆领袍,领着一班小火者朝着养心殿徐徐而来,剔透白净的面容和高挑的体量在一众耸眉搭眼的小内侍里显得鹤立鸡群。 还有传言说皇上有龙阳之癖,亲近程淮之是因为他美,会服侍人。 这话风传了没两天,说闲话的小内侍舌头被割了,现在下属的瞧着他都和老鼠看了老虎似的恨不得到处躲。 养心殿廊庑上当班的是新提拔的李鱼跟底下的人,是个脑袋机灵的,打远看着程淮之登靴而来,虾着腰主动上了跟前围着转,眉开眼笑地说了一通,“哎呦,不知道程大人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李少监手下的,奴才是李旺,随着李少监的姓是奴才的福分,听他老人家总是说起您,管着这内廷实在是太累,奴才嘴笨天生有一把子力气,您尽管使唤奴才我给您按摩。” 程淮之每日听这些捧话倒灶的,腻歪得很,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算作回应,随即问起养心殿的情形来,“皇上这时辰可醒着?里头可有人候着?” 李旺挑眉弄眼地说,“皇上刚醒,太医正在里头核对药方,良贵妃在龙床前服侍了两三个时辰先回宫歇着去了,说是夜里再来,这不没赶上和皇上说话么,倒是大人您是福星啊,您一来皇上跟着醒了,怪不得您是皇上边上的红人呢。” 他越说越不着调,程淮之不耐烦地扔下他,上门口通传一声,皇上喊他进他才推门进来,越是风雨飘摇的时刻,越是需要守规矩,主子眼里再有权势也是奴才,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皇上病恹恹地倚靠在龙床上,看着他进来才带了点笑,哑着嗓让边上的奴才太医都退下,说是和程淮之说说悄悄话。 程淮之缓和了眉目,立刻撩起曳撒跪倒在床前,手上拿着冷帕时不时给皇上擦擦冷汗,半响主仆二人没说话。 从他当上了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提督以后,侍奉皇上的时间确实少了,皇上盯着他秀美的侧脸和恭敬的仪态,重新体会到了以前那种主仆温情来,于是和缓了态度,“淮之啊,朕知道,这残躯能清醒一会都是上天的顾念,你这段时间查到的都可以告诉朕,到了决断的时候了。” 程淮之扯了下嘴角,态度越发恭敬,他做足了皇上大发雷霆的准备,“皇上您的病臣查到和皇太子有关,包括之前先皇离世,也是服用了太长时间的慢性毒药,皇太子也不是蠢笨的,成事在于大胆心细,他用的毒分别下在了之前庆功宴送您的剑和再早之前的龙佩上,两相作用,一时间才没让御医发觉,但时间长了毒性入肺腑,才致使您现在这样啊,明明三王爷离世,密诏虽说是定了八王,但倘若东宫没走错棋的话皇位当是他的,再加上昨日东宫差点小产一事,皇太子似不想让正妻产下皇太孙。” 边说他边观察皇上的表情,他当然不愁皇上怀疑他这些话是编造的,皇上想必早有猜测的人选了只是想让他来挑了这个灯下黑而已,而先皇的部分他隐瞒了起因,譬如陈锦琮是因为先皇差点轻薄魏杏瑛而行使的报复之类。 这等无伤大雅的小事反正皇上也不会在乎,他在乎的是皇太子弑父还是另有其人,这就够了。 至于先皇死得其所,倘若陈锦琮不下手他也会动手,谁让他的脏手敢伸到杏瑛那里,他也不念什么主仆情分了。 皇上肿着脸,锤着床,表情从盛怒慢慢变为绝望和颓唐,狠狠念了一句,“太子这个沉不住气的,怎堪大用啊。”说着又被一口痰卡住了嗓子。 程淮之面露惊慌,又是拿水又是用手接着他呕吐出来的脏物。 皇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厂臣,刚才那些话他存了私心帝王当然看得出来,人有私心便有了可拿捏的弱点,能臣少,给机会和能抓住机会是两码事,他不是没有设立过西厂,废物就是废物,程淮之确实是他手里最好用的刀,但是交代后事经手他始终让皇上有些忌惮。 他缓缓问出一句话,似想和属下解开宿怨,“淮之,朕知你心里有恨,当年程家灭门的事倘若朕说朕悔了呢,程家是忠臣,朕让小人碎催糊弄了。” 让一个帝王低头凡人一定能知足了,但是他程家上下十几口人命是一句错可以抵消的么?他不认,可帝王想看到你对他有威胁么,他想看到的是有恨但是不威胁皇权这就够了,假话说多了看上去也像那么一回事了。 程淮之眼里闪烁着微芒,握住皇上的手,半真半假道,,“皇上,我和您说实话,这仇啊奴才放不下啊,臣最恨的那罪魁祸首我得让他尝尝一样的滋味才行。” 皇上了然,知道他说的是东宫的亲家,两人都交了底他没什么惧怕得了,当机立断道,“你上大理寺走一趟,老三一家流放,他全家老小路上找人打点多多看顾,至于 皇太子作的这等大罪,立刻打入宗人府,东宫的孩子生下来抱给皇太后养,待皇太孙出生以后即可拿出密诏宣布让八王登基,淮之啊朕善待了皇太后希望你也能扶持一下皇太孙了,就当是你和皇太后个人的孩子。” 他越说越激动,差点又让痰卡住了,程淮之狠狠磕在地上三个响头,流着泪道,“皇上你且放心,奴才一片丹心,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离产期还有五个月,上行下效,奴才调用所有内廷人马定能保下皇太子妃这一胎。” 程淮之明白,皇上这是想让皇太孙和八王分庭抗礼,他被打入皇太孙这一脉,当然不能和八王合作了,八王即使登基以后也不会完全念着他的好而是忌惮着他手里的皇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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