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摸到了灼热的温度。她立刻缩回手,拧了块湿布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云笙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枇杷一脸焦急地守在床前,见她醒了,立刻伸手探了探她的头,见热度退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倒了杯温热的水。 “什么时辰了?”瞥见窗外艳阳高照,云笙缓缓坐起,嗓音干涩地问道。 “再有一刻就到未时了。”枇杷一边回答,一边将水杯递到了她的手上。 云笙咕哝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困惑地低喃道:“未时……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看着她神色恍惚的模样,枇杷幽幽叹息道:“姑娘大概是昨日落水受了凉,早上我来时你就烧得迷迷糊糊的,若不是三公子让人去请了回春堂的王大夫,你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闻言,云笙先是一怔,随后迟疑地看向枇杷,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三公子?” “是啊,姑娘烧的厉害,门房又不让我出去,我只能去求三公子帮忙了。” “你怎么能去找他呢?”云笙眉心一紧,眼底满是不赞同。 “姑娘是为他摘花才落了水,这份情谊总该让他知道。而且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去求了他。门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我是蒹葭院的,就怎么也不肯 让我出去,倒像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似的。” 想到门房那不近人情的态度,枇杷的面上多了几分愤慨。 “除了侯夫人之外,还能有谁呢?”云笙眉眼轻垂,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 “可夫人为什么要禁止咱们出门呢?” 云笙不是陈氏自己相中的吗?难道她自己选定的人也不能得到她的欢心吗?枇杷想了又想,却还是不明白。 “大概是怕我出去会再碰到郡主吧。”云笙神情苦涩地说着,早已猜到了陈氏的用心。 郡主骄纵跋扈,她若不早些为徐陵纳妾,将来怕是再难插手。知道郡主刻意刁难,陈氏怕她会望而却步,一面要安抚她,一面又要避免她和郡主起冲突。 此举实在是用心良苦,却险些害了她。若非徐溪替她请了大夫,等陈氏的人发现她病重,怕是一切都迟了。 想到此处,云笙呼出一口浊气,更加坚定了要甩开徐陵和陈氏的决心。 “三公子听说姑娘起了热,急得跟什么似的,立刻就让人去请了大夫,他还想来探望姑娘,若非湘桥将他劝住,他怕是早就守在院子里了。” 见云笙神色冷落,枇杷便主动提起了徐溪。 “我瞧着三公子对姑娘是上了心的,姑娘再加把劲,定能将他拿下。” 听到‘徐溪’二字,云笙的心头掀起一丝波澜,落寞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 幸好还有他,幸好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要她再努力些,只要能让徐溪非她不娶,她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局,不必再受陈氏的摆布。 只要拿下他,她就可以挺直腰杆,不必再受人冷落排挤。 如果能够得偿所愿,她必会加倍补偿,绝不会让他失望! 第11章 刁难本郡主可不会怜香惜玉 到底是年纪轻底子好,喝过药,发了汗,睡上一觉,第二日她便觉得神清气爽,病也好了大半。 她本想趁热打铁约徐溪见面,可刚梳洗完,就收到了一封请柬。 拆开一看,竟然是郡主邀她去茶楼相会。 “郡主定然是存着什么坏心思,姑娘,你不能去。” 枇杷忧心忡忡地摇着头,眼底布满忧色。 上一回的折辱还不够,她是想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云笙眸光渐冷,唇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 “她既存心辱我,就算我不去,她也会想办法找上门来。” 说着,她幽幽抬眸,神色晦暗地看向枇杷:“如今夫人和世子都不在,她若真的来找我麻烦,不仅无人相帮,反而会坏了我的计划。” 徐溪性情纯良,若知道她和徐陵有所牵扯,就算心中再怎么意动,也定然会挥剑斩情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明知这是场鸿门宴,我也非去不可。” 瞥见她眼底的坚毅和决绝,再想到黄歆趾高气昂的模样,枇杷心头一紧,既惊惧又不安:“若门房还是不让咱们出去该怎么办?” “你放心,这一次他们绝对不敢阻拦。” 云笙说得没错,门房果然没有阻拦。许是怕云笙不肯相见,郡主特意派了马车到侯府来请。 门房虽不敢违背陈氏的命令,却更不敢得罪这个威名在外的郡主。 上了马车,一路无言,到达富春茶楼时,郡主已经等在了里头。 “好大的架子!本郡主相邀,你竟然还敢迟到?”见云笙姗姗来迟,黄歆面沉入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蕴满了怒气。 “是我来迟了,还望郡主见谅!”云笙并未寻借口托词,而是坦荡地认了错。 见她如此磊落,黄歆反倒是愣住了。 就在她即将动怒时,派去接云笙的丫鬟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眼底的怒焰略有消减,抬眸看向云笙的眼光则多了几分嘲讽。 她还以为陈氏在两家议亲之际抬了这么个表姑娘是要杀她的威风,没想到这么快陈氏就学乖了。 看来,她那日对云笙的折辱多少还是起了些杀鸡儆猴的作用。 “知道我为何要请你来吗?”黄歆倨傲地看着眼前眉目低垂的云笙,见她如此温顺,心中恶意顿生。 “不知郡主有何指示?”黄歆不发话,她就只能僵硬地站着,卑微地等着她训示。 “我不管陈氏许了你什么好处,可今后明月院的一切,包括你,都是我说了算。你若是个聪明的,就千万别站错了山头,更别学那些狐媚子,满心钻营,成日想着勾搭世子。” 看着云笙低眉顺眼的模样,黄歆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慰。 “既然要做那攀附男子的软骨头,那就乖乖听话,夹着尾巴做人,别妄想和本郡主相争。” 说着,她冷哼一声,轻蔑地嘲讽道:“你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别怪本郡主不给你留活路。一个卑贱的妾室,我若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听着她冷漠的恫吓,枇杷心头一突,后背爬满了恶寒。她偷偷看了一眼云笙,却见她分外镇定,面上没有丝毫畏惧。 “世子光风霁月、前程似锦,只有郡主这般高门贵女才能匹配,云笙不敢肖想,亦没有和您相争的心思。您今日的话我都记下了,往后绝不会夹在您与世子中间碍您的眼。” 云笙嗓音轻柔,语气却格外坚定。 她答得这般坦率,黄歆却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你不必急着表忠心,来日方长,本郡主有的是耐心。”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花一番功夫才能震慑住云笙,教她日后不敢放肆,却没想到云笙如此识时务知进退。 母亲常说为人妾室的女子大多口腹蜜剑诡计多端,纵然云笙谦卑地表明了态度,她却还是不肯就这么轻易地饶过她。 “听说你有双巧手,那就替本郡主将这一筐莲子都剥了吧。” 黄歆话音刚落,就有婢女捧来了一大筐沾着湿意的新鲜莲蓬。望着那绿盈盈的莲子,云笙缓缓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晦暗锋芒,沉默地走到了桌前。 莲蓬有些老,剥的时候难免费劲,才剥了几个,云笙白嫩的手指就红了。 见状,黄歆挑了挑,凉薄地指责道:“不是很会绣帕子讨男人欢心吗?怎么到了本郡主跟前就这般蠢笨了?” 听着她毫不留情的讥讽,云笙的手颤了颤,却没有停。 “本郡主可不会怜香惜玉,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还怎么伺候我和世子?” 云笙越是温顺,她就越想搓磨。 看着自家姑娘剥得手指通红却一声不吭的模样,枇杷急得红了眼眶。 黄歆摆明了是要羞辱云笙,她若站出来求情,反而会害了姑娘。 云笙整整剥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将那一筐莲子全部剥完。当她将那一盘莹白的莲子捧到黄歆面前时,一双白嫩的手指红肿不堪,有好几处都磨破了皮,隐隐能看见血迹。 见她如此能忍,黄歆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意,手一抬就打翻了云笙捧着的瓷盘。 哐当一声,瓷盘应声而落,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雪白的莲子滚落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盘子都拿不稳?”黄歆不悦地皱紧眉头,一脸嫌恶地瞪着她。 知道黄歆是刻意刁难自己,云笙沉默地垂下头,眼底泛起一道幽暗晦涩的光。 “是我一时失手,还请郡主见谅。” 黄歆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她低声下气地求饶,不就是忍气吞声吗?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可不会傻到要和黄歆硬碰硬。 见云笙始终低眉顺眼,一副任她揉捏的样子,黄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得半分乐趣,反而觉得扫兴。 “郡主,时候不早了,刘姑娘还在戏楼等着您呢。”眼看着日头高升,丫鬟青杏温声提醒着。 闻言,黄歆撇了撇嘴,抬眸看了眼云笙,蹙眉说道:“本郡主还有事,你先回吧,日后我再慢慢教你规矩。” “既然郡主有约在身,那云笙就先告辞了。”云笙温顺地欠身行礼,眉宇间不见丝毫怨色。 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黄歆却扭头朝青杏使了个眼色,青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雅间。 云笙垂眸下楼,走了一半,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抹青色衣袍。楼梯狭窄,那人迎面而来,却毫无相让之意。 她眸光一暗,忿忿抬眸,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眸。 徐彦神色淡然地站在台阶上,见堵住自己去路的竟是那晚在莲池落水的姑娘,不禁眸光一动,眼底生出一缕讶异。 看见徐彦的那一刻,她心头一颤,轻声叫了句‘三爷’,下意识地侧身退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见状,走在她身后的枇杷也乖巧地站到了一边,恭敬地垂下了头。 见她让出了路,徐彦也没说话,抬脚越过她,脚步沉稳地向上走去。 他刚踏上二楼就看见一个托着茶水盘的小二站在过道上。擦肩而过时,他无意中瞥见小二微微抬手,竟是要将那托盘上的茶壶往下砸。 想到那个小姑娘还站在楼梯上,他心头一震,立刻回过身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茶壶猛然坠落,对准的就是她站着的地方。徐彦心弦一紧,当即厉声惊呼:“快走!” 正要抬脚的云笙被他吓了一跳,脚步落了空,瞬间就往前栽去。只听到砰地一声,她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下坠的茶壶哐地一声落在了她站立的那级台阶上,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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