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以后要怨就怨你这个狠心的娘,要找也应该找她,和我常妈妈可没有任何关系。”常妈妈将端着的药碗放下,轻拍桌面,“行了,趁着药还没凉就赶紧喝了,也好早些接客。” 手指放在膝盖上蜷缩收紧的玉荷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药味,就知道里面放的是全是能使女人落胎的藏红花牛膝益母草。 她不是想要离开那个恐怖的男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从生下来后重复着和她一样的命运,现在的一切不都正如了她的愿吗,但她的眼角鼻子为何泛酸得厉害,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要喘不过气来。 苦笑一声的玉荷睫毛轻颤间,释然地端起那碗药,这是她一直所求的,没有任何后悔可言。 随着药碗摔碎在地四分五裂,听到动静的婆子走了进来,冷冷睨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凳子上的女人一眼,“你们还不快点把人抬回床上休息。” 又冷笑道,“给她开几帖药,记住千万不要让她死了,楼里还等着她接客挣钱呢。” 被挟制着离开房间的柳儿得知姨娘喝下那碗堕胎药后,挣扎出禁锢闯了进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跪在床边嚎啕大哭,“姨娘,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啊,要是没了孩子,你就彻底回不去丞相府了,难道你甘心变成往来迎客的花娘吗。” 对比于她的绝望,面无血色的玉荷倒是很看得开的盯着床边垂下的流苏穗子,“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也回不去了。” “他恨的厌的只有我一人,你完全能走。” “婢子哪里都不去,就只陪在姨娘身边。”柳儿摇头反驳她的话,“孩子还在就一定会有机会回去的,如今孩子不在了,那才是真正没有机会了啊,姨娘!” 不想和她争论这个问题的玉荷睫毛轻颤间闭上了眼睛,“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柳儿瞥到姨娘脸上的疲态,就算有再多想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事已成定局,就算她再说什么也不管用,唯心里怒其不争居多,更不知道姨娘究竟在犟些什么,又在坚持些什么。 难道在她的眼里,当一个往来迎客的花娘比相府里锦衣玉食的姨娘还要来得幸福吗? 来到翠羽楼第一晚的玉荷睡得并不安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房间的膈应效果并不好。 以至于连隔壁女人痛苦的孟浪声,男人粗俗的打骂声,桌椅移动的声音声声入耳都像是贴在她的耳边叫唱的。 她越想要阻止那些声音传进耳朵里,那些声音就越清晰,连她往后的日子也像是一眼望到了尽头。今晚上她是躺在这里听着隔壁动静的人,那明日?后日?那个哭泣尖叫的女人是不是就要换成她,辗转在一个另一个男人身下的也是她。 一想到她会变成隔壁的女人,玉荷的胃部不自觉泛起痉挛,恶心感随之涌上让她侧头呕吐了起来。 哪怕她一天下来什么都没有,仍有胃酸上涌。 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逐渐小了,吐得浑身发软,四肢僵硬冰冷的玉荷起了身,为阻止她会跳窗逃跑,屋里的窗户都是封死的。 她扶着肚子小心的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边,探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边就传来阴恻恻的冷笑,“水荷是要去哪里。” 水荷是在她进入翠羽楼后,常妈妈给她取的花名。 用她的话来说,改了新的名字就代表过往种种,皆为序章。今后种种,皆为序章①。 玉荷没想到那么晚了还有人守在外面,随口扯了个理由,“我肚子饿了,想找些吃的。” “你们还不快点拿吃的进去给她。”看穿她小心思的常妈妈双手抱胸的冷笑,“我奉劝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花招心眼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进了我们翠羽楼的姑娘有哪个是能跑出去的,妈妈我看你年纪大了还刚没了孩子就好心告诉你一句,你要是乖乖听话接客还能少受些罪,否则妈妈我有的是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婆子将吃食送进来后就马上关上门,还在外面落了锁。 柳儿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这地就只剩下她一人。 玉荷味如嚼蜡的吃完送进来的饭菜后,就坐在床边发呆,丝毫不知一墙之隔正有人望着她所在的位置。 白简蹙着眉头的回禀着她的一举一动:“大人,姨娘倒是很平静的不吵不闹,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吓得一直在哭。” 单手负于身后的谢钧长身玉立笼罩在清冷薄凉的月色下,如覆霜寒,“你说她不吵不闹,是因为有恃无恐还是真心觉得在楼里伺候别的男人比待在本相身边要好。”最后一句尾音加沉,令人毛骨悚然。 白简摇头,“属下更倾向于后者,大人对姨娘太好,才会给了姨娘有恃无恐的底气,认为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大人都不会和她计较,说不定连此次亦如此。” 他也不会可怜玉姨娘,且是真心实意认为大人就是对她太好,才导致她有恃无恐的接二连三践踏大人的底线,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昨晚上不知何时睡过去的玉荷迷迷糊糊中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把眼睛都哭得肿成核桃的柳儿。 “姨娘,这里好可怕。”柳儿毕竟是个小姑娘,突然被扔进这种红粉枯骨之地哪能不被吓哭。 “姨娘,你说相爷什么时候会接我们出去啊。” 不知如何回答的玉荷只是茫然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更可笑。对方不是如她的愿成全了她吗,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的可悲。 就连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男人捏着她脸说的那句,“玉荷,你认为你又比她们能高贵到哪里去。” “你既认为伺候本相恶心,那你就去伺候贩夫走卒,想来你肯定很欢喜吧。” 楼里的日子很平静,唯隔音效果不好总能听见隔壁的动静,但最令她恐惧的是会有醉酒的人不小心闯进她的房间,虽然很快会有人把他带走,仍是让她觳觫着惊恐到天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令她害怕的事情也发生了。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踹开,明明自己怕得要死的柳儿还是鼓足勇气挡在姨娘面前,“你们要做什么,没看见姨娘在休息吗。” 为首的常妈妈嗤笑一声,“怎么,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金贵人啊,不就是个卖皮肉的罢了。我都好心让你多休息几天了,你也是时候该挂牌接客赚钱了,否则你真当我们翠羽楼是个供你白吃白喝的慈幼局不成。” 指甲掐进掌心的玉荷没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到来,声线清冷中带着质疑,“我五天前才刚喝下落子汤,今天就要我去接客,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常妈妈笑了,“老娘给你休息五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在我们楼里这姑娘前脚落了胎后脚就得送去接客,死了就算她命不好,我们翠羽楼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玉荷知道这种地方从不将人当人看,可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 女子小产本就伤身,要是一个调理不好只怕会落下终生的病根,可是她们在做什么,强迫一个刚落胎的女人去接客,且态度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玉荷眸子变得凌厉,“你也是女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小产后必须得要好好休养吗。” “所以说她们命不好,和你一样命贱。”常妈妈不耐烦和她交流,抬手道:“你们还不快点把她带下去学规矩,教她学着怎么伺候人,否则让今晚上点她的大爷不高兴,看老娘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四个粗使婆子对视一眼,上前就要拽她,也让玉荷惊恐得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砸过去,“滚开,你们不许碰我。” “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客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被软枕给砸到的常妈妈当即黑了脸,“呸,进了我们翠羽楼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常妈妈告诉你,你今晚上不想接客也得要接!要是伺候不好今晚的爷,老娘有的是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放开姨娘,相爷肯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你们要是那么做,就不怕得罪相爷吗!”惊恐交加的柳儿见她们居然想要让姨娘去接客,像发疯的小牛犊子一样冲过来,死死咬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 “姨娘可是相爷的女人,你们怎么能让姨娘做这种事!” “妈妈该说是你是蠢还是天真,相爷都让人把她肚里的孩子打掉了,你说这样一个残花败柳相爷又怎么会看得上,真当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死绝了不成。”常妈妈肥胖的手抬起柳儿的脸,忽而笑了地拍了拍她的脸,“你这小丫头挺有姿色的,你们把她洗干净了送到台上今晚上拍卖。” 没想到她们会如此无耻的玉荷取下头上的簪子抵上脖间,咬牙冷舌,“你们放开她!” 她知道以自己来威胁别人是最愚蠢的办法,但她这个蠢人如今只能想到这种愚蠢的办法了。 她如今能用的,也自认这身还称不上多难看的皮肉。 “死啊,你要是马上用刀抹了脖子我还敬你是一条好汉,最近尸体也值钱,到时候你死了老娘直接拉你的尸体去配阴婚又能赚一笔。”常妈妈对着指甲吹了一口气,笑得高傲轻藐,“你就算是划破了脸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翠羽楼里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这最下等的就是面上有瑕的女人,那些干苦力的乞丐只要给个十文钱就能睡上一觉,一天接上百个客人,只要下面没有烂透就继续接,老娘我还怕赚不回钱吗。” 见她没有动作的常妈妈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你不是要死吗,怎么还不动手,别磨磨蹭蹭浪费老娘的时间,要知道像你这种不愿意去接客从而寻死觅活的姑娘我瞧得可多了。 ” 即将要被她们拖走的柳儿的手指用力抠着门边刮出条条血痕,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姨娘救我,我不要去接客!姨娘救我。” “姨娘,我不想去接客。”柳儿身上穿的衣服哗啦一声被扯烂,露出她白皙的后背。 玉荷的眼睛却被她后背的一个胎记给牢牢锁住了目光,她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像被硬物给堵住,等她好不容易能发出声音后,柳儿已是被连拖带拉着离开了。 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胎记,也难怪柳儿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 错了,一切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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