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没被圣蜮吃掉,在水里闭气也不可能待这么久的。 吕妙橙尽力将头脑中不好的预感遏制住。濯池在禁地入口,绕过它就算是正式进入禁地。观小医师行事,不似莽撞之人,最起码的一点,他不会无缘无故带着窦谣去喂池子里的大王八。 拿了标记有天狐心位置的禁地地图,吕妙橙和沂水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放下三王子,朝着禁地深处走去。 “你等着吧,”那王子被放下时说道:“我会叫长老来杀了你的!” 吕妙橙皱眉,一记手刀将人劈晕。 渊族长老是何许人也?是像闻倾阁护法那样的地位么? 恐怕避免不了交手。吕妙橙心口还隐隐作痛,她想起小医师塞给自己的册子,赶紧拿出来查看。这册子上画的不是地图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大段穴位指法。 小医师特地标注,此功法有疗愈内力之效。 想法是好的,不过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吕妙橙会对着一堆穴位发怵。因为她压根就不认识它们,具体位置更是一头雾水。 从濯池到天狐心生长的望月崖,中间要穿过蛇巢和千花地。蛇巢是生长着巨藤的一湾浅水,水深不及腰际。 盘虬卧龙的树藤将大半天光都隐去,构筑成天然的穹顶,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水里跋涉。 “尊上,”沂水挥剑斩断拦路的藤条,“他们两个会不会已经……我们走了这许久,沿途不像有人经过的样子。” 的确,这水面藤枝横生,几乎每走几步就要挥剑砍断才能通过,然而前方连一点枝条折断的痕迹都未曾发现。这只能说明,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在他们之前经过这里。 吕妙橙单手在粗枝上一撑,翻身越过一处障碍,道:“不论他们是生是死,我都要拿到天狐心。” 沂水闻言一怔:“……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握紧湮魄刀的刀柄,抽刀断藤,“我也不敢下水去捞人,但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摘那天狐心,这一点不会变。” 见她没有撤退的意思,沂水劝道:“人死了要它有何用!” 吕妙橙忽然停下脚步。 同行多日以来,沂水第一次得到了她长久的凝视,本是满心欢喜的情景,此刻他却呼吸一滞。 他在被审视。 冰寒如霜的目光,仿佛要切开他的头 颅,洞穿所有。 他迅速沉了眸子,“属、属下失言。” “你可以先走。” 良久,吕妙橙启唇,一字一句道。 衣角拂过他身侧,猎猎作响。吕妙橙对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兀自挥刀向前。 她的命是窦谣救的,所以天狐心,她必须要拿到。吕妙橙不喜欢欠人情。至于窦谣死没死…… “人死了要它有何用!” 沂水的话语在耳畔久久回荡。 是啊,人死了有何用呢? 吕妙橙头痛欲裂。 只要方才在濯池边纵身一跃,就能知道结果。 可是她不敢。 光是那根房梁粗的巨大尾巴就可以把她拍成肉酱,碎得比蒜末还碎。 她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窦谣喜欢的应该是闻倾阁主,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高手,而不是吕妙橙,一个早出晚归种田的孤儿。 她攥紧刀柄,指尖深深嵌进自己的掌心。 为什么会这样?吕妙橙有点想回去了。回到那个漏风漏雨的破草屋,吃过晚饭后和大雪一起依偎着烤火。 中箭的人为何不是她呢。 吕妙橙一时有些恍惚。她真的在六年后登顶闻倾阁,扬名江湖了吗? 嘴里有股铁锈味,她似乎又咳血了。 “咻!” 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转眼间一枚闪着乌青光芒的飞镖擦身而过,吕妙橙回头一看,一个满头辫发的女人疾跑如风,跳跃起落间又投掷出一片暗器雨。 “外来者,”她高声喊道,“擅闯禁地,你们必死无疑!若是放下兵器,尚能赏你全尸!” 沂水挡在吕妙橙身前,“尊上,你先走,我拖住她。” “走不了。” 吕妙橙站定在他身后,说话间又吐出一口鲜血。她的气息微弱得可怕,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平添了几分阴鸷。 心急如焚,气血翻涌,内息紊乱。 沂水甚至来不及搀扶她,迎面就是势如急雨的攻击,他只能提剑而上,尽力地拦下每一枚暗器。 面对他的严阵以待,女人并未施展全力,逗猫儿似的袭扰着他,“你的同伙是怎么了?血都止不住,看样子命不久矣啦。谁打的?是六青么,还是九翼?不应该啊,我才是最先收到王子命令的人……” “你生得如此好看,跟着她做什么,留下来吧,留在红蓼谷,我会对你很好的。至少不会像她那样,躲在男人背后——” 她的声音骤然而止,仿佛燃烧的烛火被浇灭。 寒梅的香气幽幽溢开,冰凉刺骨的寒意渐渐升起,沂水又惊又喜地退后几步。 “闭嘴。” 吕妙橙一拳砸在女人腹部,直打得她整个人向后仰。女人勉强站定,忽觉腹部寒凉,低头一看,那处皮肤已然结霜了。 “这是什么功法?”她惊疑不定地问。 吕妙橙没有回答她,扬起湮魄刀,刀锋上覆着一层薄冰,丝丝缕缕的白烟浮起。刀尖轻点在水面上,浅水沿着刀尖一点凝结成冰,星星点点的血迹洒落。 “噗!” 吕妙橙又吐了一口血。
第19章 眼前场景一阵一阵的发黑,缭乱树藤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挥舞,天与水的界限在摇晃、震颤。 黑影,无尽的黑影在游荡。 在这一方黑白天地中,唯有吕妙橙的血是那刺目的鲜红。 一片黑影发出呓语,缠上她的身躯,似有千斤之重,像蟒蛇的全力缚绞。吕妙橙仰面朝天倒在水里,忽然看见一株长势极好的梅树。 它分出了八条新枝,条条缀满红梅。 隐约可见一处突起的叶芽,正在极力生长,势要分出第九枝来。 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此刻在外人看来,她仅是持刀站在水中,身形纹丝不动。一双茶色的瞳子是散的,落不到实处。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女人压低身形,五指翻飞,一把短刀旋出银花,她注视着对面静立的身影,一时有些拿不准。 短短几息的时间,对方已经咳了几次血。 这定是有极重的内伤在身,就算她方才的一掌不容小觑,以她现在煞白的面色,想来撑不了多久。 小腹处的寒凉久久萦绕不散,令女人有些忌惮。 她接不下第二掌。 “咳咳!” 对面的那个外来者还在吐血。 见鬼,这人怎么吐个没完了?! 她还能打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残烛之人? 脚下一蹬,女人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刀弧跳闪,顷刻之间便突至吕妙橙面门! 吕妙橙涣散的眸子转了转,信手一挥,长刀横扫,裹挟着霜寒的刀光。这甚至不是持刀起手式,仅仅就是那么一挥,随意得仿佛田野里割草的农人,又好似文人练笔时水墨泼洒的那个“一”字。 刀刃断裂的声音与利刃划破人体的“噗嗤”声一同响起。 远在一旁的沂水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磅礴凌厉的一斩。 方圆十步内的巨藤尽数摧折,齐齐斩断,骤然风起,女人的身体立时断为两截。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鲜血,在一瞬间从人体断口内井喷而出,模糊的血块与脏器碎片飞溅一地,那是一朵最盛大妖冶的血之花。 漫天的血雨水浪中,吕妙橙缓步上前,略微躬身,横刀在尸体衣摆上擦拭几下。 仿佛这个动作她已经做过多次,是杀人后的一个小习惯而已。 “呕——” 血腥气一股脑儿涌入鼻腔,吕妙橙一霎时便回过神来,忍不住干呕两声,嘴里没吐干净的血在这时从唇角溢出。 湮魄刀脱手坠入浅水,她也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沂水本欲上前搀扶,可甫一靠近吕妙橙,身躯就被霜寒浸透。 “离我远点儿,”吕妙橙扬起袖子擦擦嘴,“我有点控制不住那东西了……它到底是什么?横冲直撞的,好像要从我身体里钻出来……” 她将手伸入水中去捞湮魄刀,接触到的水体顿时凝结成冰,再被她搅碎,如此反复。 事实上吕妙橙的视线还没恢复,身边的事物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捞着捞着,她忽然摸到一截尚存余温的柔软东西。 “我靠!” 吕妙橙触电似的把那玩意丢开。 “那个人呢?” 她只记得自己挥了一刀,那人好像飞出去了…… “尊上……”沂水抬手指了指她脚下,“她在这里。” 吕妙橙捞到刀柄,连连后退。 只见沂水手臂一转,指向她身侧:“还有一半在那里。”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漠视一切的尊上突然就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出老远,挨着一根粗壮的树藤倒下。 呼吸不受控制,吕妙橙感觉自己像铁匠铺的风箱,猛烈地进气出气,而胃部开始翻涌,这一回她不是干呕了,实打实地吐得昏天黑地。 她居然杀人了……还把人劈成了两半…… 太恶心了。 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突然,吕妙橙察觉到异动,提着刀站起身来。 “那是蛇吗?” 她使劲炸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一条蛇。不对,与其说是一条蛇,不如说是一条由“蛇”组成的蛇。 黑白的花纹在“蛇”的身躯上蠕动着,这些花纹似波涛起伏,忽的裂开,探出成百上千条细细的长舌。 数以万计的长蛇相互缠绕,组成一条庞大的身躯。 沂水愣愣地站着,应道:“好像是……” “跑啊!” 吕妙橙冲沂水喊着,酸软的双腿立刻就充满了力量,带着她瞬息间冲出十几米开外去。 那蛇群首先注意到的是泡在水里的两截尸体,因此给了他们逃跑的时机。吕妙橙自从看见那“蛇”起,脑子里的一点恐惧和恶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保住小命要紧,谁还在乎杀没杀人! 穿越整片蛇巢水域,两人马不停蹄跑了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脚下的水潭变成坚实的草地,身后参天的巨藤消失在视野中,吕妙橙才停下脚步。这一路疲于奔命,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要炸掉了,如今无论进气还是出气都疼得要死。 翻出小医师的册子,她递给沂水:“你帮我看一下这些穴位……我忘记它们的位置了。” 替她找位置? 沂水顿时变得精神抖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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