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铁链成股如注地流淌,她好像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要是她的小破屋也安一条……似乎没必要,铁链说不准还会把茅草屋顶拽下去。 仅仅是一座拜神的庙,还修建在荒山野岭里,占地都如此宽广。中央的小楼精巧,四处的外楼也气势恢宏,仔细看,外楼除了底层以外,根本没有房间。 上好的木料,修筑出一片空荡荡的长廊。 吕妙橙很想去看看二层到底有什么。 楼里的蒲团擦一擦还能坐,四人沉默着盘坐,沂水撑着伞去外楼捡了一些木头回来,尝试着点燃。吕妙橙很想阻止他,可惜晚了。 半湿的木头烧起来呛人,浓烟阵阵。 急忙扑灭了火,沂水狼狈地抹脸,清秀的面容覆上几道烟灰。他极少生火,这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沂水没想到湿木头烧起来会这样。 倾盆的雨,潮湿的衣服,寒冷刺骨, 天色已晚,这一夜若没有火,很难撑下去。 就在这时,吕妙橙忽然动了。她随手一推,石像“咚”一声摔在地上,香火案被干净利落折了桌腿,桌面也被拆开。 “……我、我来吧。” 沂水忙伸手将木料抱起,堆在中央点燃。 “唉。” 吕妙橙叹了口气,蹲下来,挑出点燃的几根,把乱七八糟的木料按照长短分开,长的排在下面,短的依次叠放,底部放得最多,顶部码得又尖又少,十分整齐。最后再把点燃的几根放上去。 沂水和窦谣目瞪口呆。 她为何对生火如此熟练? 窦谣心想,若是失忆了,还能有这方面的技巧么?可是,就算是没失忆的吕妙橙,也不会懂得如何生火吧。毕竟那位的吃穿用度一贯豪奢,六年前入江湖便是如此。 细细想来,一个人,失忆只是忘记过往,心性等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眼前的吕妙橙……她似乎有事情在瞒着他。 肩上一暖,是吕妙橙翻出来一件干燥厚实的外袍给他披上了。 “阿谣,你冷吗?” “不太冷。” 吕妙橙抚着他的肩,道:“若是困了,可以靠着我。” 其实窦谣一点也不困,但既然她都说了,那他也不推辞,顺势就倚靠进她怀里。吕妙橙的身体很温暖,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唯一的缺点就是那股寒梅香气太盛,有些刺激。 她到底是何时用的熏香啊? 被大雨淋过一遭,又在路上行了这么久,没沐浴没更衣,香气只增不减……等等。窦谣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他好像两日不曾洗澡了。 一想到这件事,窦谣羞赧得欲冲进雨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浇洗一遍。不过吕妙橙似乎没注意到,他便闭了眼,假寐起来。 不得不说,吕妙橙怀里实在太舒服,窦谣装着装着,竟真的睡了过去。 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吕妙橙的心绪也宁静下来,怀里的人入睡时浑身都放松了,和装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的腰肢软下来,不再绷紧,吕妙橙手上一按,就牢牢地掌控住。 小医师在打坐,她想问问还需几日才到红蓼谷。窦谣的身子骨太弱,马车上垫着软垫绒毯都能把他颠散架,更别说现在雨气湿寒,说不准明早起来他就要生病。 楼外风雨中,远远透出几道人声。 “就是这里!我记得这个地方,我们快进去歇一歇。” “高师姐果真是阅历丰富,我起初还不相信你来过红蓼谷呢,失敬失敬!” 忽然有一人道:“且慢!这树下停着一辆马车,地上的脚印尚且清晰,楼中有人。” 杂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楼外的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吕妙橙听不真切,她瞥一眼沂水,后者心领神会,持剑起身,挡在门口。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吕妙橙心说你们闻倾阁的人做事都是这样的么,见人就要杀,外面那群人大概只是来避雨的,我是想让你去问问人家! “沂水,把剑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手。” 吕妙橙抱起窦谣,把人放到小医师腿上,窦谣无意识地翻了翻身,枕着小医师的腿继续睡觉。被充当垫枕的少年也没说什么,淡淡地瞥了吕妙橙一眼。 也许是在骂她,但只能忍着。 沂水撑起伞,持剑跟在吕妙橙右侧一道踏入雨幕,那群人正站在院门口商议对策,忽然看见里面的人主动走出,谨慎地出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在下吕雪,内人身中奇毒,欲前往红蓼谷寻药,”吕妙橙一拱手,“这雨一时不会停,诸位请进来一同烤火吧。” 院外的三位少年女子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待看清吕妙橙二人的衣着之后稍稍放下心来,再朝里面走近一段,那楼中有暖意丝丝缕缕渗出,隐约可见两个相互依偎的瘦弱身影。 都是男子,只有搭话的这一个才是青年女子,她们的警惕消下去不少,在檐下收了伞,细细将雨水甩干,这才进来。 吕妙橙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们。三人中,有两人身着制式相同的白袍,应是某个门派的弟子,而另一人比她们年长一些,一身深色劲装,腰佩长鞭。 “吕小姐,”穿白袍的其中一个少年说道,“我们是悬壶谷的弟子,不瞒你说,此行也是要去红蓼谷寻药。” 悬壶谷?吕妙橙悄悄看了小医师一眼,他也听见了这话,但对此没做出反应,好像并不想和同门相认。 是在演戏么?时机也太巧了,或许小医师早就在暗地里和同门通过信。 白袍的少年抬手一指旁边佩长鞭的青年:“这位少侠与我们目的一致,在路上偶遇,便结伴同行。” “怎么称呼呢?” “我名高铎悦,她是我的师妹习姜,那位少侠姓祝。” 一一介绍过,高铎悦眼角余光中已经看不见小师妹的身影。蓦地抬眸,那家伙坐在火堆面前,两只手都快伸进去了,颇为失礼。 “习姜,回来!”她咬牙切齿地说。 习姜冻了半天,好不容易挨着温暖的火堆,自然不肯回来,两手翻着面地烤火:“高师姐,好暖和呀!下了这么大的雨,他们还能找到干木头烧,太厉害了!” 高铎悦正欲将她拽回来,听见这话,也怔住。如此潮湿的天气,野外断然是捡不到的,难不成他们的柴火随行携带? 仔细看火堆底层,木料上还涂有褪色的红漆——高铎悦环顾四周,她从进门起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一看,那供桌呢! “你们……把供桌拆了?” 吕妙橙点头。 “神像呢?” “你说那个石头?”吕妙橙指了指角落,“丢在那里了,不占地方。” 她只感觉迎面有一阵风掠过,白影一闪,高铎悦跑过去双手捧起那座石像,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最后把角落里放置花瓶的架子清空,将石像安置上去。 吕妙橙禁不住问道:“这个石头有什么来历?” “吕小姐,是神像,”高铎悦纠正道,“三年前我曾来过红蓼谷,途经此处。这里是供奉神的楼宇,原本属于红蓼谷。但因地势更改,才被废弃,楼虽废,然神不可怠慢啊!”
第11章 “神?” 高铎悦点头:“对,传说红蓼谷里曾有一头蛟龙化神,世代生活在谷中的渊族受过它的庇佑,为它建楼供奉。外人要想入谷,绝对不能冒犯他们的神。” 吕妙橙一脸无辜:“我已经冒犯了怎么办?” 重新上供?需要准备牛羊什么的吗?她看别人庙里都是这么祭的,还要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更有甚者,会花重金重修庙宇。 钱和牛羊她现在是拿不出来的,反正磕响头不要钱,吕妙橙可以连磕几十个不带停的。 未曾想,高铎悦摆摆手,道:“没被渊族人看见就行。” “哦——” 吕妙橙心道,看你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还以为你信这蛟龙神呢。既然不信它,那你说我作甚? 围着火堆取暖的习姜好奇地打量着楼内的三个男子,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熟睡的窦谣脸上:“哇,这个哥哥生得真好看!” “这是我夫郎。”吕妙橙立即把人抱起来遮在怀里,还将他的身子拢了拢,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习姜。 高铎悦便问道:“吕小姐,我们是悬壶谷的弟子,虽未出师,但能力尚可行医,冒昧问一下,吕夫郎身中何毒?” 存心要试探一下小医师,吕妙橙就扬起下巴点了点他:“这是我请的医师,关于内人的事情,他比我更了解。” 一个门派的弟子,不信你们认不出来。 只见小医师睁了眼,眸子里端的是一派淡漠疏离之意,他三言两语讲清了窦谣的病症,高铎悦和习姜静静听着,起先还面露疑色,听到后面不住点头。 “此等剧毒,若是换作我,恐怕压制不住。这位公子医术精湛,敢问师从何人?” 小医师道:“世代行医罢了。” “原来如此,”高铎悦不再多问,“若是师父她老人家见了你,定要破例收你为徒。你的医术比寻常男医师都要好些,她肯定愿意收你做第一个男 弟子。” “二位谬赞。“小医师拱了拱手。 吕妙橙听到这里,忽然发觉自己可能想错了:她拐的悬壶谷男弟子难道一定是小医师吗?看神色,他和这两个悬壶谷弟子压根就不认识,而且这个叫高铎悦的人也说了,她师父不收男弟子。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悠悠转醒。 窦谣甫一睁眼,发现自己仍安安稳稳的被抱在怀里,连手指头都是热乎的,暖意像一团云将他包裹在中间。他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嗓音软得像是在撒娇。 “咳咳。” 沂水轻咳一声。 窦谣循声转过头去,看着楼里突然多出来三个陌生女子,呆愣住。她们显然都听见了他适才的动静,颇为窘迫地张望四周。窦谣双颊立即有两团火烧上来。 他是存了小心思,想故意哼哼给吕妙橙听的!顺便在小医师和沂水面前显摆一下。 现在好了,丢人丢大发了。窦谣翻回去,想装作睡迷糊的样子,可是他身体又传来不容忽视的感觉。 窦谣硬着头皮站起来,对吕妙橙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一个人去么?”吕妙橙担心道,“我陪你吧。” “不、不用。”他的面颊越发的红。 小医师恰在此时提议:“我也想去,一道吧。” 离开了吕妙橙这个人形暖炉,窦谣撑伞踏进雨中,冷得直哆嗦。小医师走在前面,出了院子,寻个僻静处,他便自顾自地解衣带。 刚解开,身侧就有人凑了上来。 窦谣冲他笑笑:“一起啊。” 原以为小医师会反感地挪开,没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像被冻住一般,竟察觉不出丝毫情绪。窦谣厚着脸皮用眼角余光看,对比一番,暗自松了口气。优势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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