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姜明婳脸色一变,放下碗扭身弯腰,捂着胸口吐个不停。 但她早晨刚起,除了才咬进嘴里的一小口元宵,什么都吐不出来。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冬霜着急的替她拍背,春兰倒了杯茶水,追问梁大夫:“你不是说我们家小姐只是心病,医好了便无碍了吗?这怎么还是吃什么吐什么?你这老头到底会不会治病?!” 梁大夫也懵了,他昨晚分明问了萧循之,听他说姜明婳吃了一整碗饭,菜也吃了不少,怎么现在又吐了? “不应该啊……”他不解的呢喃,又重新诊了次脉:“确实没问题了啊,难不成真是晕船?我再开些能治晕船的药。” 姜明婳本来就犯恶心,一听还要喝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连忙摆手:“你可别给我开药了,我一听就忍不住要吐,喝不下去的。” 脉象诊不出问题,她又不能喝药,梁大夫也束手无策,姜明婳叫春兰送他离开,自己趴在桌子上满脸菜色:“冬霜,你说我真的是晕船了吗?” 冬霜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自家小姐找的借口:“……小姐自幼便最爱游湖,船舶画舫不知坐过多少次,好端端的怎会晕船。” “不是心病,不是晕船,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姜明婳嘴里发苦,也不敢动,一动就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春兰送完梁大夫回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 春兰端着托盘,放了碗熬的雪白的汤,站在离姜明婳几步远的位置,没靠近,道:“小姐,李管事听闻小姐害喜厉害,特意炖了甲鱼汤送来,说是他老家的偏房,专治女子孕期没有食欲,小姐可要尝尝?” 这些天姜明婳吃不进东西,也不出房门,对外便说是病了,食欲不佳是害喜所致,免得叫人起了疑心。 “李管事?那不是李氏的人吗?”姜明婳扭头看了眼,汤上撒了些小香葱,颜色倒是漂亮,可她眼里却只有最上层浮着的一层油花,看了一眼又忍不住要吐:“端回去,也不用同他们客气,就说她李氏的东西我不敢喝,叫他们别费这个心思了。” 春兰单纯,还只当李管事送汤只是献殷勤,可姜明婳已经看出,李管事只是为了试探,她与李氏在明面上都已经撕破脸了,李管事不可能不知道,若接了这碗汤,倒显得她心虚了。 况且就算他是真心送汤,她也不敢喝,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尤其听了萧循之昨晚的话,她现在更是怀疑李氏会在路上借机下手,让她“小产”。 毕竟李氏连给萧循之下药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丧心病狂的程度不能以常理来看。 想到下药,姜明婳又突然想起她去萧府赴宴那日,李氏古怪的态度,她一直都没明白她一开始的殷勤和心虚是为了什么。 但随着又一次犯呕,她蓦地站起来,催促冬霜:“快去叫萧循之,就说李氏给我下毒了,叫他速来!” “下毒?!”冬霜一听,连忙慌里慌张的往外跑。 姜明婳赶紧道:“你莫要慌张,冷静些,别惊动李氏的人,尤其是李管事!” “是,奴婢知道了。”冬霜吓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硬忍着害怕,小步走出去找萧循之。 姜明婳倒是不担心她,冬霜虽然胆小,但也因此格外谨慎小心,她只用等着萧循之过来就好。 为了防止李氏的人过来,她让春兰去甲板上守着,留了门后又去关窗户,力求待会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听到。 正关窗户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她为了避免敲门的动静特意留了一丝小缝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其实说门被踹开也不准确,应当说是门外有人磨磨蹭蹭被一脚踹了进来。 姜明婳震惊回头,只见才从她房间离开的梁大夫站在左边,花白的胡子随着高抬的下巴扬起。 眼里含泪的冬霜站在右边,顺手将门重新关上。 至于中间的,自然是满脸冷色戾气的萧循之。 但他们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踹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姜明婳费劲心思想要避开的,也是此次入京的随行人员里,对李氏最最忠心,无法收买的——李管事。
第33章 寒毒 他们一家三口怕是都已毒入五脏…… 姜明婳人都懵了, 眼睁睁看着萧循之长腿一抬从李管事身上跨过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道:“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难受的厉害?” 姜明婳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地上的李管事, 他挨了一脚,整个人趴在地上, 原本嘴里哎呦哎呦痛叫个不停, 现在正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她被萧循之握在一起的手,嘴巴哆嗦着:“你……你们……你们通——唔!” 他张嘴便要嚷嚷, 梁大夫一个箭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个药包塞进他嘴里。 事已至此,瞒也不瞒不住,姜明婳苦笑着看向萧循之:“怎么将他带过来了?” “冬霜说你中毒了。”萧循之拧着眉头,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出不对劲:“不是因为喝了他送来的汤?” “你怎么知道他给我送了汤?”姜明婳想起他到底还是萧家的二少爷, 纵使不受宠,但此次进京, 这船上萧家的下人做什么还是由他做主,便没多纠结,无奈解释道:“我并未喝那碗汤……冬霜没同你说清楚吗?我还叫她谨慎点, 莫要惊动李管事,你们倒好,直接将人带过来了。” 说着,她看向守在门边的冬霜, 眼神带着询问。 冬霜愧疚的低下头, 道:“奴婢……奴婢……” 她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 梁大夫见状, 替她解释道:“这丫头去找萧少爷时哭的泣不成声,一会说你中毒了,一会又说李管事, 我们还当是李管事给你下的毒,谁知道是误会了。” 姜明婳还能说什么?冬霜害怕也是因为担心她,她总不能因此怪罪她。 “现在怎么办?”她瞥了眼被堵住嘴的李管事,对萧循之道:“他是李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定然不会为我们所用。” “不急。”萧循之拉着她坐下,眉头仍未松开:“先叫梁大夫替你看看……好端端的,怎会突然中毒?” “不用了,早上他才替我诊过脉,若能看出问题早就看出来了。”姜明婳严重怀疑梁大夫的医术是如何在金陵成为家喻户晓的良医,总不会全靠收人钱财与人合谋诈骗吧? 梁大夫再一次被质疑医术,气的脸红脖子粗:“姜姑娘脉象确实没有问题,若当真是中毒,能如此不露声色伤人于无形的罕见毒药,普天之下怕是也没几个人能解。” 萧循之面色一凝:“竟这般严重?” 姜明婳忙安慰他:“其实也不一定是中毒,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将那日李氏的怪异之处同萧循之说了一遍,道:“原本她请我赴宴诊脉,为的不过是将风声放出去,做个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名声出来,可在我诊脉之前,她的态度都极其殷勤,像是……” 她与萧循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怕你(我)真的中毒。” “我当时便这么怀疑过。”姜明婳道:“她好像急于让梁大夫给我诊脉,确定我到底是何原因,可她若真未给我下毒,自然知道我所谓的病因同她没有关系,何必急于求证……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她疑惑道:“如果她当真给我下了毒,又怎么敢让梁大夫为我诊脉?她就不怕诊出问题?还是说……” 李氏也收买了梁大夫? 姜明婳眼睛半眯,谨慎的打量着守在李管事旁边的梁大夫。 “你这是什么眼神?”梁大夫深感受到侮辱,怒道:“你可以质疑我的医术,但不能怀疑我的医德!我说没被李氏收买,就绝对没有!” “医德?”姜明婳撇了撇嘴:“区区几朵雪莲不就将你的医德买走了。” “区区几朵雪莲?!”梁大夫吹胡子瞪眼,不可置信道:“那可是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世上仅存十余朵,且大多数都在皇宫,能在外的,每一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你就吹吧。”姜明婳完全不信这老头的话,他就是为了替自己开脱罢了,若那雪莲当真如此珍贵,哪里是萧循之能买的起的? 梁大夫还欲争辩,萧循之淡淡开口:“他若真被李氏收买,早就将你我之事告发了。” 姜明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李氏既没收买他,又怎敢让他替我诊脉?若是没给我下毒,又何必心虚?我实在是想不通,加上这几日我食不下咽,既不是因为心病,也不是晕船,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李氏动了什么手脚。”姜明婳沉思几息,询问道:“梁老头,你方才说有的毒药可以不露声色的伤人,不知里面可有中毒症状是像我这般吃不进东西的?” 梁大夫还在因她刚刚的话生气,哼了一声:“没有!” 姜明婳看他一眼,对着萧循之道:“他信口胡说,靠不住,要么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靠岸,寻个新大夫问一问。” “谁靠不住?你说谁靠不住?!”梁大夫气呼呼地:“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吐的这么厉害,若是真的中毒,脉象上也会显露一二,可你的脉象四平八稳,瞧不出一点问题,怎么可能会是中毒?” 姜明婳一脸不信:“可你不是说有的毒药就是不露声色吗?” “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梁大夫为了捍卫自己的名声,胡子都飘了起来:“人体内经脉繁琐,五脏六腑各有脉象之分,你若是因中毒呕吐不止,纵使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也会在肠胃上有些许异常,而且越是稀奇的毒药,毒发的条件也越是苛刻,比如古籍上记载,有种毒药名为寒毒,此毒格外罕见,需在酷暑时分将毒埋下,中毒之人起初看不出端倪,但随着天气逐渐转凉,身体便会愈发不适,从脉象上看只是风寒之症,实则五脏六腑都在逐渐枯竭,待春日来临,便会不治而亡,还有南诏常用的蛊虫之毒……” 他还在喋喋不休,姜明婳却陡然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唰的褪去,慌乱又惊愕的去看萧循之,声音都在发抖:“我娘!我娘!” 她娘就是风寒之症,她一直想不通,只是小小风寒,怎么就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好转,如果是梁大夫口中的寒毒……那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春日便会不治而亡?如今已经过了元宵,离开春最多还有一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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