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钟晓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愠怒,要不是还记着他们俩是为了什么事蹲在陆晓怜房间的屋顶上,即使不拔剑跟他打一架,也要叉腰同他吵一架。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沈兄怎么能这样说?江师兄的信你也亲眼看了,江师兄的死属实有蹊跷,那一夜在无涯洞外死伤的其他人呢?当真就能全怪到我师兄头上去吗?” 说到情绪激动处,钟晓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忙捂住嘴,四下望了一望,确信风平浪静,压着愠怒,低声说:“这件事尚未有定论,沈兄日后若这样说我师兄,我便不再拿你当朋友了。” 相似的话,贺承在陆晓怜口中也听到过。 钟晓和陆晓怜的歪理如出一辙,未有定论,便不该把贺承当恶人看,即便一望而知,那些人身上的致命伤,出自贺承之手。 贺承问钟晓:“关于贺承的那些是非,是 只有你和陆姑娘这样想,还是整个青山城都这样想的?” “我师父,就是贺师兄的师叔,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钟晓有了底气,“这事青山城不是不管,出事后师叔已经派了许多人出来找师兄。等我们找到了师兄,事情便自然而然会水落石出。” 钟晓的师父,贺承的师叔,是掌门陆岳修的师弟庄荣。 庄师叔是个武痴,因为欣赏贺承根骨奇佳,对贺承多有偏袒,他会在这件事上继续偏袒贺承,本在贺承意料之中。 贺承追问:“如果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钟晓古怪地看他一眼,面露不悦:“怎么可能找不到?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承经脉某处无由抽痛了一下,他有些恍惚:“我是想说,如果他死了呢?” 月光下,钟晓脸色蓦然煞白。 他显然没有想过他那个出类拔萃、无所不能的贺师兄会死,愣了片刻,错愕化作怒意翻涌上来。他往后撤了几步与贺承拉开距离,手腕一抖,长剑如银蛇出鞘,剑尖直指贺承:“先骂他,再咒他,你与贺师兄有什么仇?” 贺承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伸出两指,用指背缓缓抵上钟晓来势汹汹的剑尖,将剑刃寸寸推回去,他的手指却完好无伤。他朝陆晓怜的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提醒钟晓:“我和你师兄没有仇,真正跟你师兄师姐有仇的人来了。” 顺着贺承的视线看去,果然有两道人影翻过矮墙,落进院中。 他们应该已经与最初蹲守在这里的人通过气,知晓哪间房里住着人,精准找到有人的房间,趴在窗子上往里吹迷烟。 钟晓为人正直,对这种半夜跑来把人迷晕的行径十分不屑:“琴剑山庄怎么说也是四大门派之一,又是毒蒺藜,又是迷烟,到底是哪里学的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贺承三教九流的朋友多,见过的鬼蜮伎俩也多,觉得他这师弟憨直得可爱,笑着提提醒:“你别忘了,卓庄主的夫人南婧是五毒谷传人,你所谓的不入流手段,却是人家的看家本事。” 今夜在屋顶上,贺承说的话没一句是钟晓爱听的。他横了贺承一眼,冷哼:“要这种本事何用,阴险卑鄙,非君子所为。” “这些都只是工具罢了,要紧的是人心。”贺承并不打算啰嗦说教,只笑说,“你记着这话,总有想明白的时候。”说罢,他又想了想,闷闷咳了一声,低低自语:“若你们永远不明白,才是最好。” 几句话的功夫,院子里四处往房间里吹迷烟的人已经找到陆晓怜门外来,两人默契闭了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人,待到他们往房间里吹够了迷烟,撬开房门进去,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子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特意将脚步落得极轻,刚刚在门外站定,便听见一声被极力压制的惊叫自房中传出,在静谧的夜里分为刺耳。 钟晓心里一沉,再顾不得什么打草惊蛇,一掌推开房门。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与他并肩而立的人闪身闯了进去,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冷冽的风,刮得他脸颊隐隐生疼。 听见陆晓怜房间里的动静,贺承只觉耳边嗡地一声响,脑中一片空白,顾不得体内涌动的内息,飞身掠出,径直闯进去。 房里竟然没有人! 刚刚闯进来的两个人不见踪影,床上被褥散乱,也不见陆晓怜的身影。 贺承的心脏狂跳不已:“晓怜!” 刚刚喊了一声,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喂,小点声,你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叫醒吗?” 贺承转过身来,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百步之外的陆晓怜,浑身的力气顷刻间被抽走一般,脚下发软,险些一头栽倒下去。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陆姑娘,你没事吧?” 借着透进房间里的月光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了陆晓怜毫发无伤,他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才顾得上问她:“刚刚闯进来的人呢?” 陆晓怜杏眼一转,抬手往上指了指。 贺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天花板上拉了张渔网,渔网里结结实实地裹着两个人。
第11章 钟晓去找了绳子来,将被陆晓怜网渔网里的两个人拎出来,捆结实了,扯下遮面的黑布,露出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来。 这两人竟是一对双生子。 钟晓沉着脸问:“你们是谁?深夜闯入民宅,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被捆结实了放在左边的人反应快,眼珠子一转,答道,“这几天城里外来人多,我们就是想浑水摸鱼谋点钱财。” “谋财?”陆晓怜冷笑,“清水河畔百来号酒家,你们偏挑最最寒酸的一家谋财吗?落草为寇,却放着珠宝金银不想要,贪图穷人家的几枚铜币,这是什么道理?” 答话的人又说:“那些人武功高强,我们不敢妄动。” 听了这话,贺承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转头看了陆晓怜一眼,眼尾被笑意扯着微微扬起,陆晓怜觉得他含笑看过来的这一眼似曾相识,可搭配着他毫无表情的的那张脸,一时又想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贺承笑意促狭,他嗓音发哑,显得分外无辜:“陆姑娘,他们看不起咱们呢。” 陆晓怜举了举手里的剑:“那我用横秋在他们脸上雕朵花,让他们瞧瞧我的手艺。” “他们太丑,配不上姑娘的花。”贺承还是笑,一手抵在唇边闷声咳嗽,一手悠悠然按下她的剑,“可毕竟来者是客,我还是准备了一点见面礼的——” 边说着,他边慢吞吞走到那两人面前,撑着膝盖蹲下身来,举着灯,盯着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看了半晌:“都说双生子心意相通,你们的关系一定比寻常兄弟还要好吧?” 兄弟二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抿紧了嘴,都不说话。 贺承又问:“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兄弟二人依旧不答。 “好吧,那我就随机送礼罢。”贺承轻轻叹息,自怀中摸出一红一白两颗的药丸来。 已经猜到他们不会回应,贺承指着掌心里的药丸,强打着精神,耐着性子仔细给他们介绍:“红色这颗药丸,药性温和,服下之后不会立刻丧命,只会让你内息阻滞,气血渐渐衰竭。若内力强盛,经得起消耗,大约还能撑个一两年,不过你们这样的,我猜半死不活地拖上三五个月,也差不多该到头了。” 他说得很慢,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兄弟二人的神色。 介绍过红色药丸,他又指着掌心里白色的那颗药丸,继续说:“吃到这颗药丸的人就会倒霉一点,大约半个时辰后,便会腹痛难忍,疼痛不断加剧,直至两日后的此时,若无解药,肠断人亡。” “既然你们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可就直接帮你们挑了——” 话音刚落,贺承左手捏着白色药丸,右手捏着红色药丸,一人一颗,硬生生塞进兄弟二人口中,又同时扣着他们的下巴微微一台,盯着他们喉头微动将药丸咽了下去,才松开手,满意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浮灰。 吞下白色药丸的人用力干呕着,试图呕出被吞入腹中的毒药。倒是刚刚一直没说话的人显得淡定许多,吞下红色药丸后,略一思索,便抬头问贺承:“你要我们做什么?” “你倒是挺聪明。”贺承眼光中流露出赞许,“要你们帮的忙不算难,你们既是来偷信的,总不能两手空空地走,我便让你带一封信回去交差,信的内容与原件相差无几,必定不会被你们庄主识破。不过,为了保证你回到琴剑山庄后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兄弟得在我们这里待两日。” 贺承伸手解开钟晓好不容易系上的绳结,将他从绳索里放出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他:“放心吧,我保证他在我们这里吃得饱穿得暖,至于你们的解药,两日后琴剑山庄试琴会上,我自会双手奉上。” 贺承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一路将人送到屋外去。 今夜难得不下雨,云雾之间半遮半显露出一轮圆月,是梅雨时节的南州难见的夜色。 贺承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轻声一叹:“今晚月色真好,我都有点想我弟弟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还被绳子捆着的那个 人,连滚带爬地挪到门框边,应景地凄声嘶喊一声:“哥——” 贺承轻轻推了推被他委以重任的人,好声好气地叮嘱:“记着,你们庄主要信,你便给他信,别的事一句也不要多提。若是走漏了风声,你确实还能再活几个月,可你这弟弟,便看不了几次月亮了。” 他回头看了他弟弟一眼,恨恨看着贺承,咬牙道:“你要说到做到。” 自小承师父教诲,言必信,行必果。 贺承自然是会说到做到的。 他目送翻墙进来的人又翻墙离去,揉着跳痛的额角,折身往后走。刚刚踏进屋子,三道目光齐齐投来,生生将他逼退半步。 这一夜虽然没有动手,但先是被陆晓怜吓得险些丢了半条命,又跟翻墙进来的那对兄弟斗智斗勇,折腾了半宿,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实在有些撑不住。贺承扶着桌子坐下,手肘撑在桌上,将虎口抵在额头,用拇指与中指揉摁着突突跳痛的太阳穴。 “沈兄——”钟晓欲言又止。 贺承勉强抬头看钟晓一眼,朝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弱声说:“先给他换个姿势捆好,丢到床上去,多盖几层被子,别让他着凉了。我们——”他偏过头上闷闷咳了几声,声音低哑:“把人安顿好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钟晓问:“丢哪里的床上?这里吗?” 陆晓怜也跟着问:“那我住哪里?” “放走的那人,也不能全信,这个房间,今晚不要再住人。”贺承揉了揉额角,抬眼看着陆晓怜说,“你最好受点委屈,跟你师弟同住,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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