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肤如凝脂,而自己眼旁却生了皱纹,崔如月脸色一变,赶忙把笑容压下,不自在地按了按眼角。 “大嫂,听说大哥和婉柔妹妹一起去宋家祖坟烧纸,你还让厨房准备了肉菜,有肘子,有烧肉,还有几坛酒,大嫂可真贤惠啊!”崔如月道。 厨房准备的酒菜,她竟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云瑶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见崔如月脸上那遮都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忽然弯唇一笑,摆出长嫂苦口婆心劝导弟媳的架势,道:“那是自然,你我都是裴家的媳妇,理当处处为夫君着想,这是应该的。倒是你,把文仲管得这么严,不是我说你,像我们家这种高门大户,夫君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以前文仲不过提了一句想要纳妾的话,你就在宅子里闹得鸡飞狗跳,这事早就传到了外面,成了夫人太太嘴里的笑话。你也该长点心,以后文仲想要纳妾,你可别再这样了,随他的心意就是,以后做个贤妻良母,谁不夸赞你,连老太太都会多疼你几分。” 这番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崔如月的脸已经垮了下来。 去年裴文仲想要纳一房小妾,被她狠狠挠花了脸,老太太那么疼她,因为这事还数落了她一回,照大嫂所说,这事又不知被哪个多嘴多舌地传出去了,连外面的夫人太太都笑话她。 崔如月没了好心情,嘴里无数想要明嘲暗讽的话被堵了回去,连老太太的桂香堂都不去了,哭丧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处理完府里的琐事,到了晚间,苏云瑶循着古方,琢磨如何配制一味独特的苏荷香。 苏荷香在古方中有记载,只是这种香中要用到一种叫做灵白的香料,她自小闻着各种香料长大,这个灵白却从未听说过。 琢磨了一番无果,她干脆暂将古方放到一边,盘算着明天腾出时间去趟保和堂。 屋外突然响起一道细细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大奶奶,将军让您去趟月华院。” 苏云瑶暗暗纳罕。 这个时辰,天色已晚了,裴秉安为何会让她去月华院? 不过,来传话的人是宋婉柔的丫鬟小蝶,说明此时他正在她的院子里。 难不成宋婉柔故技重施,又上演了生病的那一幕? 去月华院的路上,苏云瑶道:“可是宋姑娘病了?” 小蝶进府没多久,那日来府里签赁契,苏云瑶与她说过话,还亲自领着她与小鹊去了月华院,所以见了这位大奶奶,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比与自己伺候的主子说话还大胆些。 “回大奶奶的话,宋姑娘病了,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刚才还晕倒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难不成是真病了? 苏云瑶有些意外,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许多。 到了月华院,屋里灯火通明,裴秉安负手立在正房内,一向面无波澜的脸庞难掩焦急之色。 他已吩咐人去太医院请来了大夫,隔着一扇屏风,大夫正在里面为宋婉柔搭脉诊病,现在还不知她病情到底如何。 苏云瑶过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瞧见宋婉柔那煞白的脸色,想到丫鬟说她没吃东西,不用询问大夫,她心里便像明镜一样清楚了。 她自己素来不禁饿,一饿就头晕眼花,脸色发白,而宋婉柔那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情形,与她没来得及吃东西时的病状一模一样。 苏云瑶扬了扬秀眉,没说什么。 待大夫诊完病,开了一堆补养气血的药,说病患暂无大碍,以后要好生保养身体后,裴秉安沉冷严肃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看过病,喝了一碗蜂蜜水,宋婉柔的身体比晕倒前好了些,她虚弱地坐在圈椅上,用绣帕擦着泪,轻声抽泣着说:“我这个多病的身子,实在不顶什么用,又要麻烦大哥大嫂了。” 她就是故意一天一夜不吃东西,硬生生饿出来的毛病,苏云瑶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没作声。 贤妻这次没有开口,似乎并不在意婉柔的病情,裴秉安拧眉看过来,沉声道:“婉柔本就身体柔弱,这回又突然晕倒,虽说只是气血不足,暂无大碍,也不可不重视,平时你要多训诫丫鬟,让她们尽心服侍,以后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 苏云瑶:“......” 宋婉柔适时地抬起头来,一双泪眼分外朦胧,更显柔弱无助。 “大哥,你不要说大嫂,是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给大哥大嫂添麻烦了。” 苏云瑶:“......” 裴秉安沉声道:“婉柔,何出此言?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不要多想。” 苏云瑶默默瞥了他一眼,他既然这样认为,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出了月华院,苏云瑶便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如果这回宋婉柔是真的病了,她自会吩咐人好好照顾她,可她又装病,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用想也知道。 她暗中劝也劝了,拦也拦了,可她还要这样,她不屑再理会,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胡乱作闹。 不过,刚走了没多久,裴秉安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与她并肩同行。 他垂眸看着她,道:“这几日军务繁忙,我不能回府,婉柔这边,你记得每日尽心照看。” 苏氏虽是个贤妻,可不知今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于婉柔的病,她似乎没那么在意,这让他不得不多叮嘱她一回。 苏云瑶顿住脚步,仰首看着他的眼睛,无语地勾了勾唇。 他生了一双星眸,瞳仁乌黑深沉,眼神沉冷犀利,她有些不明白,这双眼见到装病的宋婉柔,怎么就像瞎了一样? 暗暗腹诽完,苏云瑶如往常般温柔地笑了笑:“夫君,我知道了,你专心忙碌你的军务,府里的事,不必你担心。” 裴秉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异样的情绪悄然消散。 她还是如此贤惠,对待婉柔就像对待家人一样,这让他安心了许多。
第14章 过了几日,一早忙完府里的事,又去月华院探了一回病,苏云瑶终于抽出时间,去了趟保和堂。 保和堂在京都外城的宣南坊,距离裴府所在的内城足有几十里路,等苏云瑶赶到时,已到了午后时分。 宣南坊居住的大都是商贾百姓,这里十分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铺子,还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敲着梆子售卖粘糕,到处飘荡着他们响亮的吆喝声。 保和堂在一处长街上,位置醒目,苏云瑶进去的时候,慕名而来看诊的病患已排到了堂外,徐大夫正在全神贯注地给一个患腿疾的年轻男子看诊。 她穿过人群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开口,徐长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待看清果真是她,眉头意外地抬起,朝她指了指内堂的方向,示意她先去里面等着。 里面有间休息的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虽是间医堂,却没有任何苦药的味道,而是燃着整日不灭的清味香,香味清淡悠长。 苏云瑶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如回了自己娘家一样,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长椅上,从桌上拿了个水灵灵的甜桃,一边慢悠悠地啃着,一边拿了本医书认真地翻阅。 过了没多久,徐长霖看诊完一个病患,将其余的交给了医徒,便大步走来见她。 看她姿态闲适地半靠在长椅上,如她以前一模一样,他轻嗤一声:“站没站形,坐没坐样。” 苏云瑶吃着甜桃,头也没抬地说:“你还不是一样,不过在外人面前好些。看诊完了?” 徐长霖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唇角弯起,一笑露出对尖尖的虎牙。 “苏大小姐来找我干嘛?” 苏云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医书,“徐神医,避子丸吃完了,再给我一瓶。” 徐长霖冷笑一声,道:“我说呢,要不是因为有事,也不可能来保和堂找我。平时半个月一个月的,也难得见你一回,上次打发人到我这里来给你婆母拿药,我想着你事后怎么也得来一趟吧,等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有你这样没良心的吗?我好歹是你......” 他废话一向很多,苏云瑶抬眸瞪了他一眼,“别唠叨了,我天天忙得不得了,哪有空往这边来?把避子丸给我,我待会儿就得走。” 徐长霖皱起眉头,正色道:“避子丸对身体不好,一个月最多只能吃两次,我以前提醒过你。” 苏云瑶咔嚓啃完最后一口甜桃,像投壶似的,把桃核稳稳投到了渣篓里。 “我知道。” 以前,裴秉安每个月定的也是行两回房,吃两次避子丸没什么影响,只是那厮最近改了规矩,她得多备些避子丸,为了以后能够干净利落地和离,不再有任何牵扯,她绝对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她知道这东西伤身,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多吃的。 “你给我就是,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徐长霖思忖片刻,还是依了她的话,只是因她这样不知爱惜身体的态度,面白如玉的脸庞不由清冷了几分。 “都成亲三年了,为何还不要孩子?”他拿起个桃子,仔仔细细削干净了皮,递到苏云瑶手里。 苏云瑶接过桃子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别光问我,你怎么不成婚?” 一提到这个话题,徐长霖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的事,用你多管?” 苏云瑶礼尚往来,原话奉还:“那我的事,也不用你关心。” 徐长霖:“......” 她难得来一次,不是与她斗嘴的时机,他想了想,道:“今年,婶母和堂弟来京都看你了没有?” 苏云瑶啃桃子的动作一顿,屈指算了算日子,说:“今年还没来,至少得过了中秋以后吧,青州离这里远,来一趟路上就得大半个月。” 徐长霖点了点头:“他们来了,你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带他们四处转转,略尽地主之谊。” 苏云瑶嗯了一声,道:“把你药堂里的花茶拿些给我,提神醒脑的,美容养颜的都要,我最近熬夜做香粉,晚上喝。” 徐长霖:“药堂里还有燕窝,阿胶和人参,还要不要?” “要,都装好,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带上。”苏云瑶毫不见外,也毫不客气。 徐长霖啧了一声。 他好像天生欠苏家似的,她来一趟,他的药堂就像被打劫了一回,他还不能有怨言。 他出去拿了避子丸,再回来时,却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兴许是奔波一路太累,苏云瑶已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医书还在她手里攥着,徐长霖犹豫几瞬,动作极轻地将书从她手中拿走。 她睡得很踏实,脑袋倾靠在椅背上,呼吸轻浅均匀,葳蕤长睫偶尔颤动几下,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忽地想起,当年他寄住在苏家时,有一回他们在桃林骑马,她玩累了,坐在桃树底下啃了个甜桃,便这样靠在桃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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