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愤然,“一笔勾销不好吗?不然殿下想怎么办。难道殿下要将我下狱,治我不敬之罪?” “不要答应段郁,答应我。”太子凝视她,“嫁给我,成为我的太子妃。” 她曾许多次离他这样近,甚至描画他深邃的眉目,在那双云山雾罩的眼中,激出浪潮暗涌。可她从未见过他眼里有如此多不加掩饰的情绪,那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但是,他这说的都什么话? “你让谁嫁给你?”她呢喃,“来,叫一声婶母我听听。” 太子嗤笑,“河间郡主与睿王论堂姐弟,段郁不也该叫你一声舅母吗。” 这能一样吗?越棠拧眉,“段郁又不是储君。”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武皇曾是太宗的妃子,杨妃也曾嫁过寿王,只要有足够的权柄,身份从来就不是问题。太子曾经犹豫不前,却也不是因为这个。 越棠依旧觉得可笑,“然后呢?让殿下被史官记上一笔,连带我一起,千年之后依旧被稗官野史津津乐道。”她问,“殿下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 心中有气,他说骗人就骗人,说转身就转身,至今都没有给过她一个解释。现在见她快乐无边,又从天而降横插一脚,凭什么?这狗男人,是不是以为世界就该围着他转? 然而他玩味着她的话,“凭什么......”眼神一闪,忽然低头,吻在了她唇上。 心跳漏跳了一拍,然后呼吸骤急,天旋地转。越棠终于想起来推他,然而双手早被缚住,只能偏头闪躲。他伸手扣在她脑后,轻易又吻了上去,带着侵略的意图,瞬间让人丢盔弃甲。他的鼻息拂在她脸上,随着侵略的节奏微微颤抖,她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很奇怪,心里似乎有个空洞被填满了。 她渐渐因循着本能迎上去,回忆中荒唐的片段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回应在这一刻。啊,这比她臆想过的感觉还要好,缠绵地尝一尝,立刻勾得他方寸大乱。 他抽开一点身,悬在那儿急促地吸气。缓了片刻,喉结滚了滚,凑到她耳边说:“就凭这个。” “......王妃亲他,和亲我,是一样的感觉吗?” 越棠目瞪口呆,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使的是这一手。 “我曾问殿下是不是暗恋我,殿下否认了。” 他的唇又移到她面前,若有若无地从她的唇上擦过去,“孤说谎了。”他从容地承认,“孤暗恋王妃,王妃曾勾引孤的时候,孤忍得很辛苦。” 又是孤,又是王妃,越棠快要晕过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正气凛然的太子殿下,居然会玩这一套。 “不要答应段郁,做孤的太子妃吧。”
第63章 ......他好会啊…… 越棠的伤不重,呛水后处理得及时,一觉睡醒,胸闷气短的症状便好多了。就是那晚池水凉,寒邪犯了肺,时不时总想咳两下,咳嗽多了又引得咽喉肿胀,于是一边甘草干姜,一边忍冬连翘,汤药当水喝了三五日,总算恢复了元气,又是神采奕奕的睿王妃。 踝骨的挫伤好得慢些,老毛病了,走动起来还是隐隐作痛。段郁日日来看她,颇有些趁虚而入的意思,每每抢女使们的活计。 “臣来臣来。”他架起她的胳膊,一本正经地去搂她的腰,“臣来扶王妃,王妃想去园子里散散心吗?” 越棠笑着拍开他的手,“长这么高,还让我搭你的肩,那我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他扑闪着眼,“那臣抱着王妃走吧,臣不介意的。” 越棠嗔了一声,到底没让他搭上手,自己摇摇晃晃地挪到南窗下去,听草木摇落间簌簌的秋声。天气渐凉,碧空如洗的响晴,阳光却是淡泊的,有那么点稀薄的萧瑟况味。然而身边吵吵嚷嚷,惆怅之感一闪而逝,不成气候。 越棠无奈地笑,转头问:“你总来我府上,公事都不管了吗?” “臣近来闲得很。”段郁觍着脸凑过来,端茶捧到她面前,“臣领东宫之命,回京后协助整肃南北衙禁卫,如今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臣的差使又迟迟没下来,殿下也没让臣回会昌。”他满不在乎,笑容爽朗,“陛下都不介意臣吃空饷,臣急什么。” 听他提起东宫,越棠笑意一顿。那一晚太子潜入睿王府,她担心他故技重施,夜夜命人看紧门户,果然再未起波澜。一场荒唐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可平静中又有一点异样,比如段郁,他拒绝了北庭都护府的职事,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段郁察言观色,以为她不高兴,想来是更喜欢事业有成的男人吧!他便说:“臣听长公主的意思,会调派臣去兵部任职,臣想过了,争取五年内迁至尚书,进授光禄大夫,为家小请诰命。” 越棠赞叹他志气不小,“我阿爹四十岁时方行官三品,你二十七当尚书,以后就是举国年轻读书士子梦里的传说。” “谁让臣出道早,别人十四岁还在乳娘怀里打滚,臣就已经深入大漠砍敌首了。”段郁洋洋得意,总之一切都那么的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扭捏起来,赧然看了她一眼,“臣前两日与家里人说好了,等臣成婚后,就从国公府搬出去,我要与夫人自立门户。” 越棠讶然,“你同郡主说什么了?” 段郁让她放心,他没提任何人,单只强调了自己的立场,不容商量。郡主娘娘是个好人,但性情浓烈得像观音身上的油彩,不好应付,他自己都常觉心累,更别说做儿媳了,总之分开好,远香近臭,逢年过节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越棠问:“郡主娘娘答应你了?” 段郁嗐了声,摊手道:“我官大嘛,挺直了腰杆子硬碰硬,我阿娘也没奈何。左右我阿兄肯定是要袭爵的,国公府里还 有几个庶出的小子,不少我一个。” 高堂尚在,没有合理的由头,独立门户总会惹人非议。段郁是从小被放养,散漫惯了,懒得理会那些虚名,自己过得快活最重要,然而见她沉吟着,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担忧。 “王妃介意吗?其实旁人顶多非议一时,这京城里,永远有更稀奇的新鲜事惹人关注。何况臣少时顽劣,如今也有人议论臣跋扈,臣在旁反衬,外人一定觉得王妃不容易,岂不更显出王妃宽厚良善。” 非议和非议还不一样,寻常门户里的稀奇事,顶多被人当成谈资,茶余饭后笑一笑,时候一长也就淡了。越棠认可他的话,人生苦短,自己过得快活些比较划算,可这样的非议若发生在储君身上,就是一场绵长的动荡。储君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个权力核心的符号,一点点破绽,便可被有心人作出无穷无尽的文章,到时候便不只是名声受牵连,而是实质性的伤害了。他拿武皇杨妃举例,可高宗与明皇都是大权在握的天子,东宫没有任性的资格。 段郁连声喊她,越棠这才意识到自己离题万里,想那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应和他,“有道理。” 段郁顺势来牵她的手,“王妃别不开心......”然而她正好伸手去支窗户,机缘巧合地错开了。 段郁有些挫败,还要再贴近,她又“哎呀”了声,朝回廊上指了指,“我该喝药啦,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吧,改日等我养好了,我请你出门去赏秋。” 果然女使端着膳盘进来,段郁不便再留,只好悻悻然告辞。有时候也困惑,不知道旁人谈情说爱是什么样,反正与他想象得略有不同。除了那一晚出乎意料的亲近,王妃待他,似乎和从前没两样。他呢,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杵在她眼里,想到她就心潮澎湃,四散着热气。 或许女郎与男人不一样吧,段郁挠了挠头,错眼瞥了眼花窗,忽见里外廊那头走来几个内侍,手上端着各式锦盒,正是去内院的方向。 他喊住一名眼熟的女使,“是内侍省遣来的人?” 女使是王妃从周家带来的亲信,摇头说:“是东宫。” 段郁一怔,“东宫常遣人来送东西?” 女使四下看了看,轻轻颔首,“近来每日都来,王妃婉言请殿下不必再送了,可东宫仍日日来人,只是不再叫见王妃,只将东西送到库房,放下便走。” 段郁停在原地,愣神了好半天。迟迟转过身去,一样的来时路,却忽觉有些陌生了。 * 越棠修养了十来日,腿脚重又利索起来。王府里憋了许久,天地间已然换了番颜色,她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 “段郁这两日倒没来。”她踱到廊庑下伸了个懒腰,天高云阔,明日一定也是个好天,“我想去琼山逛逛,明日若段郁得闲,我邀他同去。” 传信的人很快带回了答复,“段将军说得闲,明日巳正在山门前等王妃。” 让他大马金刀立在王府门前太惹眼,山门汇合,确实更稳妥。于是便说定了,第二日早早起身,藕丝衫子柳花裙,扶一支玉钗,打扮完了很满意,轻盈里带点飘逸,不与秋光争色。轻车简从地出门,只带上双成并两个侍卫,悠然自得奔琼山而去。 到了山门上,挑帘下车,准备好了一抬头迎接段郁眼中的惊艳,结果门前空空,唯有两侧古木对起,高远又苍凉。 “说好是巳正吗?”她问双成。 双成用力点头,“没错呀,时辰正好,我们并没有来早。” 那就奇怪了,段郁可不是失信之人,若说好巳正相见,他多半巳时初就在山门前等她了。 “或许是有要紧事耽搁了。”越棠想了想,重又登车,“先等他一会儿,若还不来,我们自己玩。” 结果才坐下,便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在车驾前停下,试探着喊了声王妃。 听声音不对,双成小心地将车帘掀开一线,眇起一目打量,“你是何人?” 那人翊卫打扮,叉手行了一礼,“将军在山中准备了一个惊喜,不便走开,便遣属下来为王妃领路。” 这倒是段郁的作风,不过越棠没有这么好糊弄,示意双成退后,自己从那细缝中打量。 “你是何人?本王妃不认识你,不会随你走的。” “属下是段将军的亲信。“那人忙亮出鱼符,高举着凑到车帘前,“那日温泉宫闹刺客,段将军携亲信上山,属下便在其中,属下在汤池宫殿见过王妃。” 这些事都是极其隐秘之事,越棠再看那鱼符,确实没什么可怀疑的,便携双成下车,向那翊卫颔首示意,“有劳了。” 翊卫忙说不敢,呵了呵腰,转身携她入山门。琼山离京城有些距离,马车出通远门后,还要跑上小半个时辰,是以京中女眷们出游,并不青睐琼山。越棠上回来还是十五岁上,春日里随爹爹往琼山上的香积寺还愿,一晃三四年,秋水碧透,丹枫似海,山间别有一番壮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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