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一愣,连衣服都顾不上找了,半晌一扬眉毛,“周家娘子?啊不是......王妃娘娘。” 越棠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必称什么王妃,李三郎又惊又喜又别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忍着笑意从田里迈到垄上,面向着她说话,眼神却很飘忽。 “我早听阿爹提起,说周娘子要回来小住,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边说,边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周娘子好吗?先前没认出您,周娘子别见怪。” 越棠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他领她上浅滩捉螃蟹仿佛还是不久前的事,可其实呢,那个小小子都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往那儿一站,竟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太阳,她整个人都在他的影子里。 真是岁月如梭啊,越棠怅然地笑了笑,说没事,“先前我不也没认出李三哥,直到见你背上那道疤,我才想起来。” 李三郎是别业里灶房李管事家最小的儿子,越棠四五岁上便认识他,来蓝田一住个把月,偶尔由他领着四处玩耍,他那伤疤也是两人幼时顽皮留下的。后来再大些,知道了分寸,上外头胡闹的时候是没有了,但每回来常遇上,总笑谈几句,也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了。 李家是殷实的农户,家中子女都上过几天学塾,不说做文章,起码读书识字不愁。念过些诗文的人,轻易便能明白那种难以名状的惆怅,两段截然不同的命运,岁月的洪流零星相汇,更多的时候风马牛不相及,幼时曾有短暂的亲近,称一声周妹妹、李三哥,其实都是对方的过客。 没太多话好说,李三郎却没舍得告别,泛泛地问她:“周娘子这回来蓝田住多久?” 越棠说:“不一定,我自己也没打算。” 仿佛聊不下去了,李三郎看看天,又瞅瞅地,瞥见她手上还揪着那根黍呢,顿时有了话题。 “田庄自酿的黍酒,就是用这黍米酿造的,和以郁金草浸泡,周娘子在京中喝过吗?” 他这么一说,越棠便想起来了,含笑说喝过,“我阿爹甚是喜欢,还起了个名字叫作‘琥珀光’。” “眼下不是季节,下次若有机会,我带周娘子去酒局参观,那可真正是十里飘香。”李三郎想起先前听见的对话,指了个方向让她瞧,“那儿便有片麦田,黍与麦子的区别,周娘子想亲眼见识一下吗?” 左右无事,好声好气又长相上乘的男人邀约,越棠没道理不答应。她说好啊,“不耽误你就好。” 李三郎说不耽误,这时候终于将衣裳找着了,抄起来披上,回头见越棠伸手在额前搭起凉棚,意识到女郎娇嫩怕晒,忙把手边的凉帽递过去,“周娘子戴上吧。” 越棠正要道谢,身后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光顾着与旧相识说话,可把他忘了。她回头冲赵铭恩抛了个眼色,“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那是稷的?还教训上我了,你也不过如此嘛,一道来呀,你多向三郎学学知识,往后用得着。” 李三郎顺着她的视线一望,只见那郎君白皙俊朗,不过身形也算高大,并不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这世上有这样的宦官吗?他有些拿不准了,不过他没上过京城,或许皇宫人杰地灵,连宦官都格外不同凡响呢。 反正恭谨些总没错,李三郎冲他点头示意,向前比了比手,“内侍大人也请。” 那内侍大人脸色愈发的差了,冰凉的视线投向 他,无端叫人在艳阳下抖三抖。李三郎莫名其妙,脾气这么差的吗?无措地挠了挠脑袋,却见周娘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别理他,你只管带路。” 一路往麦田走去,田垄交错,庄稼间时不时又冒出个人影来,见了越棠虽不认得脸,单看气派,便也猜着她是京中来的睿王妃,纷纷笑着见礼。反倒是见了一旁的李三郎,笑意也收敛了,颇有点敬畏的意思。 “大家好像都怕你啊。”越棠纳罕地说。 李三郎不大好意思地说:“他们觉得我凶。” 他凶?越棠抬眸打量他,这张脸不笑的时候确实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但再细看,分明眼角眉梢都写着听话顺从,和凶半点沾不上边。 越棠笑起来,“别不是你平常嚣张跋扈,下黑手又狠又准,这才招人害怕吧。” 李三郎忙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周娘子别瞎想,我们李家上上下下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然而抵不住她的依依不饶目光,只得松了口,“好吧,我......我是打过人,不过我只打欺凌妇孺老弱的恶棍。周娘子有所不知,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乡吏只看谁送了好处,便偏袒谁,纵得这些人愈发嚣张。家长里短的龃龉,又没法去县衙递状纸,我看着气不过,便......揍过那些人几回,好歹是让他们收敛了些。” 竟还有这种事,越棠印象中的蓝田别业是方外乐土,其实有人的地方哪会有例外呢。她郑重地说:“回去我就给爹爹去信,他老人家如今致仕在家,清闲得发慌,想必很乐意管一管此处的不正之风。” 李三郎喜不自胜,连连谢她仗义相助。越棠说:“这有什么值得谢的,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必平常没少吃亏,我该同众人一道谢你才对。” 多好的儿郎呀,越棠略略抬起帽檐,笑问他:“李三哥娶亲了没有?” 他摇头,“没有。”飞快地瞥她一眼,又添上一句,“大约是嫌我凶,我阿爹请人去说亲,两次都给人回绝,后来便懒得管我了。” 说话间到了麦田边上,李三郎扯过一根麦子给她瞧,“周娘子看得出差别吗?” 两种庄稼摆在一起,瞎子才看不出差别。越棠有些难为情,“适才你听见我的话,一定笑死了吧。” 没见到人的时候,或许是笑过的,可李三郎断断不会承认。偏头看向周娘子身后那位冷冰冰的侍从,犹豫了瞬,还是招呼他,“这位大人先前其实说得很近了,黍与稷的确像,只是一个茎秆更长些,穗子也更紧实。” 那侍从听闻后,极为勉强冲他点了下头,“受教了,多谢。” 认过了麦穗,重拾了旧友,今日一趟出行收获颇丰,越棠心情畅快地与李三郎告别。 李三郎意犹未尽地说:“宅子里若缺少什么,周娘子尽管给我带话,我替娘子去镇上寻摸,没人比我更熟悉。” 越棠说好,马车动起来,还回首冲他挥了下手,“三郎,回见啦。” 待马儿奔出几步,忽然发现凉帽还在头上呢,越棠忙让赵铭恩停下,“你下车,去把凉帽还给李三郎。” 赵铭恩接过凉帽随手往田垄上一抛,马车丝毫没有减速,越棠惊讶,一拳捶在他肩上,“你做什么!”回身看,那凉帽在田垄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最后耷拉着滚进田里,不消说,李三郎定是找不回来了。 越棠气恼不已,“反了你了赵铭恩,不想干了你可以回京城。” 他转过头,淡淡地问:“青梅竹马?” 越棠叼着水囊,斜眼看他,“可以这么说吧,怎么,有意见?” 赵铭恩回过头去,一言不发。青梅竹马,凭身上一道疤认出来,还管人家叫李三哥,她亲生的长兄周立棠得过她几声亲近的称呼?还有那什么劳什子三郎,周娘子周娘子地喊,他哪来的狗胆?皇帝一日不下旨收回她的王妃头衔,她就还是他赵家的人,连他都还没资格拿周娘子相称,他算哪个牌面上的人。 前两日她吊在他身上折磨他,那种煎熬的滋味,远没有此刻让他感到不快。赵铭恩僵直着腰背,扬鞭策马,闷声将马车赶得飞快。 越棠察觉了,贴上来反手勾住他脖颈,“哎呀,吃醋啦?”她娇声笑起来,“放心吧赵铭恩,本王妃最疼的还是你,就算是青梅竹马,与你相比,在本王妃心中的地位也远远不及。” 他的地位是凭自己在王府辛辛苦苦挣来的,那李三郎算什么,哪里配远远不及,合该没有他的地位才好。 越棠见他仍抿着唇没好脸色,耐心用尽,不想哄了,“下回不带你出来了,我找李三郎相陪。” 赵铭恩缓缓出了口气,方才嗡声说:“奴知错了。” 知错便好,越棠满意了,探头瞧了眼方向,指挥他说:“前面拐向南,往山脚下走。” 日头往西偏,忽然移进了云层后头,光明灿烂的四野骤然变了种味道,草木上似落了层灰,植被在风中摩挲,虫蝥声都透着萧瑟。 越往山脚下走,风声越紧,赵铭恩怕要变天,便问她:“王妃,要回府吗?” 越棠说不,然而又道:“有些累了,前面好像有座小庙,过去歇歇脚。” 打眼一望,还真是,山脚下清溪潺潺,边上一间硬山顶的屋宇,屋前有座香坛,想来是乡间农户人家参拜的小庙。走到近处瞧,当中间的门敞开着,内里不见人影,赵铭恩栓好马迈进庙门,惊讶地发现越棠正坐在南墙下的一张罗汉榻上。 这通共三间的小庙,正堂上怎么会摆一张罗汉榻?然而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只见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包袱,扬手丢给他。 “赶车很累吧?出了汗不舒服,你去外面的溪水里洗洗干净。” 包袱里巾栉胰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簇新的贴身衣物。赵铭恩迟迟看向她,“王妃......” “啰嗦什么?让你洗你就去洗。”她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靠在引枕上,“别着急,洗干净些,本王妃在这里等你。” 赵铭恩似有所悟,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睿王妃就是有那样多的奇思妙想,总让人始料未及,扪心自问,就算让他来安排,第一次也不会有这种胆量。 不过究竟是不是......也不好说。赵铭恩揣着包袱出去了,幕天席地沐浴寰宇恩赐,这对赵铭恩来说是全新的体验,好在水流平缓,溪水也只齐腰深。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清洗自己,一寸也不敢放松,时而有些心急,时而又踯躅不敢前,宁可慢慢地磋磨,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头发晾至半干,这才重又迈进庙里去。 她还在原先的地方坐着,“洗好了?”她拍了拍身边的座儿,“过来,让本王妃检验一下。” 他看了眼敞开的门,正犹豫要不要去关上,却听她说:“别管啦,方圆百丈都没有人,本王妃吩咐人看着呢。” 赵铭恩略扬起唇,“王妃还真是......费尽心机。” 大约是要发生心中所想之事了,虽然很意外,但此行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出门前他在东宫下苦功研习了许久,实在不必如此慌。他紧了紧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终于下决心踱至榻边,在她身边坐下。 然后下一刻,她的腿就横了过来,摆在了他的膝上。 “腿酸。”她无辜地冲他眨眼睛,“给本王妃揉揉。” 他依言上手,徐徐替她舒展筋骨,她舒称了,喟叹一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9 首页 上一页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