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谢大人为我作证。”意欢哭着拦住二人,将狐裘捧过头顶。 “既无婚书,何来作证?”谢岑眉眼冷恹,又想起谢崇昨夜的请求,“明日太医会来诊脉。”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意欢指尖深深陷进华贵的狐裘,哽咽着摇头反驳:“我与夫君情深意重,虽无三媒六聘,却有天地为证……” 姜妧算是听明白了,她想以谢家嫡长子亡妻的身份留下来。 “情深意重?”谢岑冷呵打断,看着她的虚情假意。 五花马,千金裘,这狐裘也值不少银子,他会为她治好咳疾,她也可卖了这狐裘,过自己的日子。 可她偏要谢家嫡长媳的名分,而不是谢崇妻子的身份。 谢岑眼底暗色翻涌。 “你既这般念着他,那便去陪他如何?”
第134章 意欢没有应声,跌坐在地上,咳声闷在素帕里。 姜妧不明就里,指尖掐进谢岑掌心轻晃,怨他说话太苛。 他却反手扣紧她的手指,目光落在意欢那双盛满惊惧的杏眼上。 翻涌着雾气,却寻不见半分失去夫君的悲哀。 但凡这泪眼中掺着半点真心,他也不至于这般。 到底给她留了体面,没有拆穿,只撂下一句:“明日太医酉时来。” 姜妧怔忪间被谢岑带出静和堂,心里怜惜意欢遭遇,又对他方才的冷硬态度生出几分不满。 “当年她因谢崇被发卖,吃尽苦头,如今谢崇有罪被处死,可她终究是无辜的,她宁愿顶着世人非议进府守寡,你怎能对她说出那般狠绝的话?更何况,世上怎会有殉情的人?” 谢岑见她生了误会,攥着她手将她圈在怀里,将昨夜之事完整告诉她,怀中人瞬间僵直了脊背。 姜妧喉间滚了很久,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初春寒意顺着她指尖往上爬,却被谢岑拢在掌心慢慢焐热。 “这些年磋磨下来,她那点情分早变了味,许是为了生存才如此,我言语无意这般太苛,可她如今要的......” 他望着廊下被风吹得打转的落叶。 “今日允了嫡长媳名分,明日便该讨要过继子嗣了,若日后又想要......” 谢岑的话没有说完,可姜妧也明白他的意思,一旦生了欲望,便填不满。 谢岑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暖裘。 沉息开口: “我会给她一笔银钱,祖母厌她,母亲亦不喜她,于她而言,谢府除了荣华富贵,并不是一个好的安身之处。” 或许谢崇当时未披着他的狐裘出来,亦是想让她卖了,日后好生过日子。 他们在北巷小屋成婚,无高堂,无好友,谢崇连婚书都未写下,二人算不得夫妻,意欢亦算不得孀妇,谢崇这般做,大概是怕被抓后连累于她。 至于是谢崇主动提出要娶她,还是她先提出要嫁于他,谢岑不得而知,亦不想再去调查,因为谢崇甘之如饴。 - 自那日后,意欢再也未上门求名分。 窗外初春的雨丝淅淅沥沥。 素缃低头绣着荷包,针尖在荷包上起落:“依二公子的性子,定是威逼利诱意欢了。” 青琅拎着鱼尾往食盆里掷:“成日野得不见影就罢了,还有闲心编排主子?” 不知是恼她常出去,还是恼她怨怼公子。 姜妧松开团团,沉吟着望向素缃。 这丫头向来藏不住心事,这些时日好像对谢岑确有不满,但谢岑每日早出晚归的,哪里会惹她不快? 素缃想到这几日夜里,她特意在院中停驻,二公子回来时,身上就是沾了脂粉香,每天还是同一种,她怎能不多想,怎能不气。 宫门酉时就落钥了,二公子出宫后却未回家,直到戌时,亥时才回家。 “素缃?”姜妧接连唤了她好几声,只见小姑娘咬着唇一副生气的模样。 手中绣花针扎破指尖,素缃被痛意惊回思绪,将指腹含入唇间。 “姑娘,容奴婢出去一趟。” 她到底不敢明说,毕竟姑娘腹中子嗣已有七月。 姜妧看了看她手中收起针尾的荷包,白色的荷包上方绣着几艘小舟,一下了然,弯着眉眼。 “好,早些回来。” 素缃将荷包藏于袖间,行礼后匆匆出了门。 鹅黄裙裾卷过门槛时,青琅手中鲜鱼迟迟未落。 “喵!喵——!” 团团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巴巴盯着他手中那尾鲜鱼,急得一直喵喵叫。 突然后腿一蹬,两只前爪抱住他拎着鲜鱼的手,整个身子悬空吊着,小脑袋凑在鲜鱼上吧唧吧唧。 ...... 暮色渐沉,春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金梦瑶台今日格外热闹——袁公子要为稚芜姑娘赎身。 二楼博戏处空无一人,陆掌印一袭红色锦袍,比女人还要妩媚几分的双眸,直直打量着对面带着斗笠的玄衣男子。 舞姬在台上旋着身形,台下堂内聚着众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人作赌: “我押两文,为稚芜姑娘赎身起码千金。” “去去去,两文钱你也好意思押?还不如买张炊饼来看戏,顺便分我半张。” “我看你像张炊饼。” “张屠户押五钱说赎身得十万金,笑疯,陆掌印连夜把稚芜姑娘塞袁公子被窝。” ...... 陆掌印直凝,袁公子与稚芜一事,他自是清楚,暗中也查过这人底细,虽未查明祖籍,但产业遍布各地,堪称富甲一方。 他当然不愿放过这棵摇钱树,一时捞一笔,还是长久捞下去,他还是分得清。 毕竟放眼整个上京,再寻不出第二个稚芜这般绝色。 谢岑端坐软椅间,将对面宦官唇边那抹笑意尽收眼底,陆掌印一直待于宫中,欲除之,必先诱其出宫。 “我家公子不日即将远赴异国,临行前欲为稚芜姑娘赎身,携其同行。”侍从躬身作揖,“还望督公成全。” 陆掌印缓慢搁下酒盏:“千金赎身费,袁公子倒是舍得。” “只是这丫头六年前被咱家从教坊司捞出来时,签的可是死契。”他眼角余光扫过拎着酒壶垂首跪坐的稚芜。 稚芜膝行挪近,跪坐在陆掌印身侧提壶斟酒。 酒入杯盏时,谢岑屈指敲了敲几案。 “我家公子愿献泉州港三成泊位。”侍从展开地图,朱笔圈起的码头正卡住倭国贡船航道。 泉州港可是重要港口,陆掌印并未应声,眼睫低垂间,修长手指已挑起稚芜的下颌,拇指指腹落在她脸颊缓慢摩挲。 一个小厮跪在谢岑身侧,用只有两个人声音开口:“公子,范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 戌时二刻,带着寒意的雨方才停。 好肥一只团团乖乖蜷在姜妧膝头,兰絮掀了一次又一次帘子张望。 “素缃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便见小丫鬟提着裙裾奔来,发间绢花都歪了:“姑娘,出大热闹了!袁公子要为稚芜姑娘赎身!” 姜妧指尖微顿,仍抚着猫儿:“陆掌印应了?” “应没应不知,但是他们打起来了!烛台都打翻了,金梦瑶台现下火势冲天,陆掌印他们......”素缃咽了咽唾沫,“生死未卜。” 青琅手中整理的账册“当啷”坠地。 公子分明与范漾谋划周全,怎会打起来? “伊大师呢?”姜妧心急发问。 “姑娘宽心,白公子随伊大师验香去了。” 姜妧松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为了稚芜姑娘竟然会打起来。”素缃八卦又感慨。 忽地又想到什么:“金梦瑶台可是陆掌印的地盘,袁公子会不会死啊?” 姜妧指尖划过团团油亮的背毛,“左右与我们无关。” “怎不无关!”素缃急得跺脚,“姑娘可是忘了,您还有一箱子袁公子的书籍,若他当真......这些书籍岂不是成了珍贵孤本,价值岂不是翻好几番?” 姜妧嗔了她一眼。 素缃后知后觉,忽觉失言,忙掩住嘴连呸三声。 青琅听见这些话,眼眶瞬间红了,开口:
第135章 “公子就是袁公子。” 青琅喉间发涩,指节在袖中攥得青白。 “你们谈笑的人是公子,被困在火里的人是公子,生死未卜的人是公子。” 他没办法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姜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瞳仁在惊颤中紧缩成点。 “你说什么?” 倏地起身间,腕间玉镯重重磕在几案边,碎的四分五裂,冷白腕子上顿时被划出了一道刺目血痕。 素缃煞白着脸转向青琅,难以置信: “袁公子倾慕稚芜姑娘人尽皆知,怎会是二公子?” 忽然又想起这些时日,二公子身上总沾着脂粉香,这些零碎线索瞬间串联成线。 坊间传闻不断在脑中回荡,素缃声音发抖着回忆: “金梦瑶台一掷千金,只为稚芜展颜一笑,前些日子,他更是豪掷钱财,燃彻满城花灯......” 素缃越想越觉得委屈悲愤,“那我家姑娘呢?姑娘在你家公子心里到底算什么!” 听到这些话,姜妧身体晃了几晃,险些站不稳,踉跄着扶住几案。 泪水刹那间洇湿了睫毛。 “不......不是的......” 青琅迫切想要解释清楚,却见姜妧蓦地提起裙裾朝外奔去。 “二少夫人!”青琅见她误会了,连忙提着灯笼追进夜色。 “姑娘小心身子!”素缃急得跺跺脚跟上。 夜风卷着泪珠不断往姜妧衣领里钻,姜妧拐过月洞门,前些夜他的话还在耳畔回荡。 “纵使此生不复相见,我也不会娶旁人。” 骗子,他就是个骗子! 可这骗子生死不明了。 他怎么能骗完她又丢下她? 不能的,绝不能的。 他不可以,他不可以。 姜妧胸膛不断起伏,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二少夫人!” 青琅疾步追至廊柱旁,双臂展开倒行着拦在她身前,声声解释—— “公子与稚芜姑娘无半点私情!金梦瑶台是情报据点,稚芜姑娘只是公子在金梦瑶台的眼线。” 青琅语速快得都破了音:“公子替稚芜姑娘赎身,是为了引陆掌印出宫的计谋,绝无其他心思。” “公子心里除了您,再无旁人,熏用黄梁烬也不是因为稚芜姑娘,而是因为您啊,去年正月底您不辞而别,公子以为......” 喉头忽哽:“以为您殁了,他日日夜夜思念您,才用了黄梁烬。 自您消失后,公子便每日前往佛寺,虔诚抄经祈福。” 青琅喘着粗气,生怕二少夫人不相信,又接着说:“上万篇祈文,字字皆为您,没有一字是为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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