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朝廷了。如今朝中最大的毒瘤及其党羽已经被一锅端了,剩下的都好解决得很。 走着走着,盛云霖忽然道:「谢斐,在临安那会儿,你不是通过我的字迹认出我的吧?」 「嗯。你猜到了?」 「你是在杂耍摊上看到我的,我舞了剑,然后你就把我买下了——那套剑法,是你当年在上书房教我的,对吗?」盛云霖用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所以当时你就认出我了,看到我的字,只是进一步确认罢了。」 「你倒是挺后知后觉的。」谢斐揶揄她道。 「你怎么这样!都不知道夸我!」 「夸你反应迟钝吗?」 「谢斐,你越来越毒舌了!」盛云霖控诉道,「你以前都不会这样说我的!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性!」 「……」谢斐无语了一阵,对她道,「你过来。」 「嗷?」盛云霖凑了过去。 他俯下身,在她耳畔低头说了一句话。 「什么?」盛云霖微微一愣,旋即灿烂地笑了起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 「坏人!」 而后,一直到下山回到了镇上,盛云霖都在孜孜不倦地让谢斐再说一遍那句话。 谢斐则完全不理她。 盛云霖发现谢斐真的是那种软硬不吃的人。她曾经以为自己撒撒娇或者闹一闹,谢斐就会妥协,结果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可能是谢斐已经对她的招数免疫了。 到了客栈里,盛云霖干脆不闹他了,连晚饭也没去吃,而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信。 谢斐倒是凑了过来:「写什么?」 「写家书。」 「……家书?」 「只许你写家书,不许我写家书?」盛云霖挑眉道,「我要问问兰草,当年我宫里那几个眉清目秀的公子还在不在,驸马最近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觉得我还是多找几个男宠,毕竟听话……」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笔就被谢斐夺去了。 「你干吗?」盛云霖问道。 「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啊。」盛云霖摊手,「反正你也不对我说好话,还嫌弃我不练字,嫌弃我笨,嫌弃我后知后觉、反应迟钝……唔!」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以吻封缄了。谢斐这回好像醋劲儿是大了些,还用力咬了她的下唇,疼得她嘶了一声,却在下一秒被对方探入口中,吻得更深。 ——算了,他不肯说好听的就不说吧。盛云霖想。 盛云霖正想搂上谢斐的脖子,进一步加深这个拥吻,却没想到紧跟着却被谢斐反剪了双手。随后,谢斐不知道上哪儿找着了一根绅带,把她的双腕绑在了一起,飞速打了个死结。 盛云霖傻了。 虽然她知道谢斐很喜欢反剪她的手,好吧,她也很喜欢谢斐这么对她——但这么绑住她的手腕可是头一回啊! 而后,她被一条黑色的丝巾蒙住了眼睛。 盛云霖:「……」 眼前骤然黑暗了下来,盛云霖有点儿慌。 「斐斐,有话好好说。」盛云霖故作镇定道。 「你不是要男宠吗?」谢斐道,「现如今你看不见了,可以把我当作你想要的某位公子,何如?」 「不好不好!」盛云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家驸马是个醋缸,被他发现我就死定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道:「但如果让我想象一下嫁给了陆之渊,然后跑出来和谢太傅偷欢,我还是挺愿意的……」 谢斐脸色一沉,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任凭怀里的人一边笑得发颤,一边娇声喊疼,最后软软地腻在了他的臂弯里。 又过了个把月,盛云霖大约是觉得江湖也没什么意思,门派相争跟过家家似的,完全比不得自己当年在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于是又跑了。 他们从蜀地回了云南,一路行至大理,拜会了武安侯。 武安侯是盛云霖的亲叔叔。在得知这几个月的前因后果之后,武安侯感慨万千,拉着两人彻夜长谈。 盛家宗祠里还有长宁王和华阳长公主的牌位。谢斐陪盛云霖祭拜了盛家先祖与亡故的亲长。 盛云霖在父母的灵位前叩首,心中默念:「爹,娘,女儿如今过得很好,你们都可以放心了。女儿的夫君也待女儿极好,是女儿耗光了上辈子的运气才寻得的良人。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我们两个白头偕老。」 默念完后,她又郑重地拜了下去。 谢斐亦陪着她拜下。 盛云霖笑着道:「上个月你母亲过来,我们也拜过、奉过茶了,如今我父母也祭拜过了,三拜凑齐,你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谢斐轻笑,颇有些无奈:「我怎么可能会反悔?」 因办理霍玄承谋反一案十分得力,谢珏近来升了从二品布政使。听闻他们二人在蜀地查到地方官员腐败的痕迹,谢珏亲自带着人来西南巡查。没想到随之跟来的,还有宣大夫人。 如今盛云霖身份暴露,面对宣夫人的时候还有些尴尬,没想到宣夫人完全没有提那些事情,只是说看到他们两个过得开心,自己便放心了。 盛云霖想,谢斐那么好,也是因为他的家人都特别好。 盛云霖在云南侯府陪了老祖宗好些日子。 老祖宗得了呆症,已经不太认人了,盛云霖总是需要重新介绍自己是谁。 老祖宗还记得自己那已经故去的小孙女——家人都瞒着她说,小孙女嫁到京城中去了——于是盛云霖便道:「是啊老祖宗,我是云霏,你的小孙女啊!」 「云霏啊——」老祖宗抱住了她,「不对呀,你怎么不在京城呢?」 「我和夫君回来省亲呀!」盛云霖拉了谢斐给她瞧,「你看,这是我夫君。」 「哦,长得可真俊哪!老祖宗知道,谢家是京中的清贵人家。他们家没有人欺负你吧?规矩多不多呀?」 「没有没有,都对我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呀。」老祖宗拍着她的手,「在京中有事就找你堂姐,她可是公主呢!」 盛云霖的鼻子一酸。 自她十岁入宫起,她就没有再见过老祖宗了,没想到老祖宗还记得她这个大孙女。 于是,当老祖宗又忘了她时,她又变回了盛云霖。 「老祖宗,我是你大孙女呀,云霖。」 「云霖?云霖不是在宫里吗?」老祖宗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眯着眼,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他们都说,云霖现在可厉害了,她叔叔的爵位都是她封的……」 「我回来祭拜父母。」盛云霖道,「我想爹和娘了,也想老祖宗。」 「乖乖啊……乖乖真孝顺……」老祖宗笑了起来,面容慈祥。 当初她还是侯府的郡主时,老祖宗就这么叫她。那会儿的老祖宗还是王府的大夫人,还很年轻,她是王府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天天被大夫人抱在怀里。 如今二十九年弹指而过,当年的大夫人已然垂垂老矣,儿孙满堂。 「乖乖,你要记得,云南是你的家啊。」老祖宗叮嘱道,「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要是累了,就回家,好不好?回来陪老祖宗。」 「好……」盛云霖把头枕在老祖宗的手心里,「我现在就回家啦。」 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可能就是为了这辈子拥有如此多的美好。 告别了武安侯府的家人,盛云霖和谢斐继续南下。 「这回想去哪儿?」谢斐问道。 「跨过楚江,去齐国玩玩吧。」盛云霖道,「景澈前些日子不是来信了吗?他被封太子了。如今齐国皇帝情况很不好,说不准我们能撞上他登基,届时齐国普天同庆,我们还能去他那儿讨杯酒喝。」 「你是不是教了他什么?」谢斐忽然问道。 「啊哈哈哈……」盛云霖尴尬地笑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确实给李景澈出了馊主意。 齐国皇帝钟情于贵妃,连带着很喜欢贵妃的儿子梁王。太子故去后,齐国皇帝的确有意培养梁王,但也一直没有给他太子的尊荣。 是以,盛云霖让李景澈上奏,说梁王对齐国皇帝怀恨在心,不愿继续隐忍等待,而是选择了勾结霍玄承,意图互相支持对方谋反。 没有哪个皇帝对谋反这事儿不敏感,就算是太子也不行。何况,梁王还不是太子呢。 十七皇子这封奏本一递上去,齐国皇帝果然盛怒。再加上陈朝霍玄承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梁王私下勾结外敌已是铁证如山,辩无可辩。最终,梁王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而李景澈也以嫡子之尊,成功受封太子。 「兵不厌诈,梁王敢跟我作对,死我手上也很正常。」盛云霖摇了摇折扇,一脸的理直气壮,「何况我收了李景澈不少的礼物,还坑过他的钱——哦,程家那块玉他都专程让人送回去了——所以我帮他一把,也没什么嘛。」 「就因为这个?」谢斐一脸的不信。 「好啦,好啦,你都知道原因的!」盛云霖气道。她往前跑了一阵,不理他了。 她承认,她的确是为了陈煜。 李景澈登基,且与她交好,自然对陈齐两国的关系大有裨益。更何况,陈齐之间百年的恩怨,能在陈煜这一朝得以化解,那便是千秋功绩了。 这些功绩,终将在史书上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云霖。」谢斐喊住走在前面的她,「……不要生气了。」 「我哪敢生气。」盛云霖停下了脚步,又小跑回来,拉住他的手笑道,「我哄你还来不及。」 「……不用。」 「要的。」盛云霖捧住他的脸,「你这个人也真是的,以前偷摸喜欢我的时候,也没见你醋劲儿这么大,现在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你还老爱乱吃醋。」 「我没有。」谢斐否认道。 「哦,那我都这么喜欢谢大人了,谢大人有多喜欢我呀?」 「你说呢?」 她轻哼了一声,嘴上说了一句「谁知道呢」,却又在下一秒被谢斐揽了过来,唇上被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盛云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快乐来得是那般容易。好像只要谢斐亲一亲她,她就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她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在谢斐身边一直是很开心的。 无论是当年翻过高高的宫墙偷看他,却被抱了个满怀;还是在上书房里偷偷把新练好的一张字摆在桌角,等他来批阅;抑或者只有给他的奏章上会写满朱批,用尽美好的辞藻赞赏他。 那些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如今经过时间的洗练,却愈发地清晰。 他曾经毫无指望地爱过她。 而她终于站在这儿,站在他的面前,手指穿过他的发。微风荡漾,两人的长发亦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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