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不见,梅斯年从先前大腹便便的样子瘦成了一个有些萧条的少年,他脸上再没了之前的放浪形骸,眼中也是一片死寂。 沈榭都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现在看到他还活着,沈榭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见他站在两军中间,他出声道:“梅斯年,阵前危险,你先回来。” 对面皇城军的人看到他之后,亦是满脸惊讶,纷纷问道:“世子,你没有死,那侯爷呢,他在何处。” 梅斯年转过头看了沈榭一眼,转身继续注视着皇城军,铿锵有力的开口:“各位叔伯,我是梅斯年,武安侯的儿子,之前秦埠在东山谋反,设计杀了先帝嫁祸在荣乐郡主身上,又逼昭国公服毒自尽,将吴王瑄王两位陛下逼落悬崖。” “我爹本想追随先帝而去,但奈何小人得势,南靖江山岌岌可危,就只好假意归顺,意图寻找时机铲除奸佞,可他自东山回来后,就一直被软禁于府中,卓源向你们所述,皆是秦埠授意,非我爹所言。” “之前荣乐郡主派人搭救,我们出逃的途中意外被他们发现,他们放箭射杀我们,我爹临死前将我推入河中,我才侥幸捡回来一条命,我落入河中,被河水席卷至下游,被好心的百姓搭救,重伤方愈便听闻这场战事,只好日夜兼程敢来将此事宣告。” 梅斯年缓了一口气才又道:“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诸位叔伯及时止战,与吴王殿下一起,率兵攻回黎安,铲除奸佞叛臣,匡扶社稷。” 梅斯年义正言辞的说完这席话,沈榭心中有些怔愣,面前这个人似乎与他印象中 的那个憨傻但极为讲义气的纨绔子判若两人。 梅斯年的方才所言掷地有声,在皇城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将军校尉又询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开始询问起卓源来。 卓源脸上有些慌张,他看着梅斯年,心想他这败家子怎的这般命大。 但他很快就正色,一本正经道:“诸位,我不知道世子为何会说出这等话来,但是我们相识多年,一路从战场上拼杀至今,我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之前侯爷数次舍命相救,我又怎么可能会行背叛之举,得知侯爷身死,我痛心疾首,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却不曾想被袍泽们如此质疑。” 卓源又看向梅斯年,问:“世子,你跟桌叔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什么人蒙蔽了?” 说完,卓源便抬眼看向沈榭,意思不言而喻。 皇城军原本动摇的心也因为卓源这话又再次坚定起来,卓源跟他们一样,都是之前一路杀过来的,数十年的情谊,他们不敢轻易怀疑他的。 反倒是之前梅斯年和沈榭的关系十分好,数次为了沈榭做出些出格的事,甚至沈榭的话比他亲爹的还好使。 如果说是沈榭蛊惑他说出这番话来的似乎也可以理解。 “世子,你千万莫要被奸人蛊惑,你桌叔是你爹的副将,情同手足,怎么会背叛他,你现在速速过来,待我们杀了这些人,为侯爷报仇。” “对啊,你平时行事无状也就罢了,可这件事事关你桌叔的名誉,切不可乱说。” “世子,你赶紧离开,今日这场仗是非打不可的,如果你执意不曾离开,等会儿误伤到你,也莫要怪我们。” “......” 看他们的态度反转如此之快,梅斯年才惊觉自己之前的行事有多荒唐,现在他们竟然都觉得他会用自己亲爹的死去诬陷卓源。 梅斯年苦笑一声,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块铜制令牌,直接举到眼前,大声道:“赤字营何在?” 皇城军的几位将军看到梅斯年手中的令牌时愣住了。 见没有人回答,梅斯年又道:“从我记事起,我爹就常常跟我说起你们之前在赤字营的事,你们初入军营便立誓,用你们手中的剑,支撑南靖江山稳固,护卫身后百姓安稳无虞。” “我听后心中亦是万分钦佩,过往数年,我行事确实荒唐,愧对我爹的教诲,经此一事,我才有所成长,也明白我爹誓死守护的是什么,他临死前将这块令牌给我,也是希望我能够承他遗志,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赤字营的人从无孬种叛徒,我手中的剑虽尚不牢固,但我亦可用它挥向叛贼,各位叔伯们在沙场上金戈铁马,流了许多血,受了无数伤才走到今日,可莫要让你们手中的剑迷失了方向。” “今日,我承先父遗志,拥立吴王,声讨叛贼秦埠,还南靖清明祥和。” 说完这席话,梅斯年便转身朝着沈榭他们这边走来,步伐坚决,视死如归。 吴王赞赏的看向他,“多谢。” 皇城军中的一些老将看着他的背影,竟有几分像从前的梅敬先。 他们听完梅斯年这席话心中都十分动容,当年在赤字营立的誓,受的苦他们此生都不会忘。 卓源听完梅斯年的这些话心中亦是悲痛万分,他也是跟着梅敬先一路从赤字营过来的,他们都没什么根基,甚至这条路走的有多难,梅敬先数次在战场上救下他们这些兄弟。 梅敬先在卓源心中如兄如父,若不是秦埠用他的家人威胁,他怎么会背叛这群兄弟。 用手中的剑,支撑南靖江山稳固,护卫身后百姓安稳无虞。 是他错了。 社稷不稳,江山倾颓,他还有什么家? 卓源从马背上下来,面对之前的诸位兄弟,深深的鞠了一躬,歉疚道:“各位,是我卓源对不起大家,我背弃之前大家共同立下的誓言,辜负了各位的信任,更对不起侯爷,我有辱赤字营的名号,今日,我便自刎以此,向诸位赔罪了。” 说完,卓源扬剑割破喉咙。 “老卓,” “卓兄。” 这一场硝烟,以梅斯年的出现和卓源的死平息。 沈榭他们带领皇城军直接抵达黎安,轻而易举的攻破黎安城门,朝着皇宫逼近。 沈榭进城之后没有跟着进皇宫,而是带着人去天玄司清理了一下门户。 秦埠一脸绝望的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用半生去筹谋这个皇位,可只在上面坐了几个月。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不,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 他是孝明帝长子,如果不是太后将皇位让给了后来的高化帝,这个皇位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是他们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这些人都该死,他们都该死。 所以他们落到这个结局就是活该。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之前跟木翎泽的交易数次放过箫陵。 她跟她娘一样可恨。 秦埠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发出了一串长笑,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吴王带兵攻进皇宫时,只看到太极殿升起一阵硝烟。 * 秦埠临死前放火烧了太极殿,吴王将皇宫肃清后就立即着人整修,于七月初一登基,改年号为启盛。 他登基之后再次下了一封诏书,将之前长平长公主和靖康军一事的原委如实宣告于众,崔氏也收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还令人在衢州为长平长公主修建陵寝,以此祭奠。 周济琛也如愿的成为了首辅,整改之前朝堂的旧习,刘钦朝等人也被重用。 秦邵还准备将兵权还给沈家,沈谦直接拒绝,说他年纪大了,只想好好颐养天年,他这借口还被沈榭笑话了好几天。 至于沈榭,他自是更不可能要的。 秦泗因为全程参与秦埠之前的谋逆,于午门外当众斩首。 秦闵与此事无关,秦邵也并未牵连他,照旧给了他济王的封号,但他没要,而是去了静安寺剃发出家,用剩下的几年,替父亲和弟弟赎罪。 临行前,他托人将思佳曾经赠予他的香囊归还。 思佳什么也没有说就收下了,她准备带着小虎子出去游历,准备好后就来同箫陵辞行。 箫陵有些不放心,便劝道:“我跟你姐夫过几日也要走,你要不跟我们一道吧。” 思佳摇头拒绝,“可别了吧,你是没看见姐夫看我那眼神,我要是再黏着你,他能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手有多黑。” 想到之前听进过天玄司的那些人的描述,思佳就有些打冷颤。 “好了姐姐,我是带着小虎子出去见见世面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会常给你写信的。”思佳保证道。 箫陵见她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劝,亲自将他们送到了 城外。 “姑娘。”清幽在一旁唤了她一声。 箫陵转身看着她,问:“你也要走了吗?” 清幽嗯了一声。 “好,你本就是江湖中人,多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箫陵笑着点头,感激道。 “姑娘多保重。”清幽对着箫陵抱了抱拳,说完这话后便离开了。 程叔一个人守着灵药斋,也不看病,就给其他人抓点药。 月落也跟着裴熙川回了烟云阁。 轻歌死后,幻音坊也散了,箫陵问过余下那些人的意见,他们说现在真相大白,也不愁生计,就没有再执着与回来重开幻音坊了。 沈榭将天玄司交给了卫玦,打算带着箫陵出去走走,临行这一天,许婉嘱咐了他们许多,又给他们塞了一堆东西,吴晓玥闹着让他们带上她,沈榭把她抱到一边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才停止哭闹,走到箫陵面前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道:“舅母,你可要早些回来,玥儿在家里等你。” 箫陵感觉她这态度转变的有些不太对,狐疑的看向沈榭,沈榭只神秘的笑笑,并未告诉她。 周济琛带着叶依秋到城门口送他们,看着叶依秋羞怯的站在周济琛身后,沈榭笑看了他一眼,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你们这次去何时回来?”周济琛问。 “不知道,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沈榭没说一个具体归期。 “你们就不怕婉姨念叨你们?” 沈榭拍了一下他的肩,“所以啊,你没事多过去看看他们,这样她不就想不起我们来了嘛。” 箫陵点头表示认同。 “行,我真是欠你的。”周济琛没好气道。 沈榭挑眉,似笑非笑道:“你可不就是欠我的吗?” “停,打住,你自己都说那件事翻篇了,以后别再提了。”周济琛抬手制止他。 沈榭笑,叮嘱了一句,“行,不提了,这首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自己在朝中注意点,别太着急了。” 周济琛打趣他,“那你要不别走了,留下来帮我。” “想的还挺美。”沈榭睨他一眼,“行了,就不多说了,我们也该走了。” 周济琛回头看向叶依秋,叶依秋立即从马车里拿出了一坛酒和几个碗,“也不知道你们这一走要走多久,那就临行前再喝一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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