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自己想明白为止。 等到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 宋行贞离开长安的消息一放出来,文羿升果然坐不住了。 手底下的幕僚道,“听说谢侯还为了那个女人,和宋行贞反目成仇,白白损失了一员大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谢侯竟是这等色令智昏之人?” “统领,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何不一鼓作气,兄弟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文羿升靠在檀木黄花太师椅上,手指点动着桌面,清俊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天子日渐长大,等到他真正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又有谢岐这棵大树撑腰,重掌大权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并不是柳湘茹那个只在名义上好听的太后能够镇压得住的。 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确实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趁着天子羽翼未丰,谢侯又处处掣肘,先切断了谢岐这个臂膀,再除掉柳湘茹这个毒妇。 到时候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整个天下还不是他说了算。 谢岐征战多年,时隔多年才重新回到长安,长安的势力关系还来不及笼络。 而他,在他归来之前经过了多番运作帷幄,此时朝廷上下对谢岐已是怨声载道,纵使谢岐手眼通天,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将舆论反转。 ……不能再等了。 不然等到谢岐翻过身来,又将是一番持久的苦战。 这样想着,文羿升眼中燃着一团熊熊烈火,冷笑一声。 “大人现在要出府。” 小厮扬声吩咐了一声,文家全体上下就在下一刻忙碌了起来。备马的、添衣的、跪下换鞋的,丫鬟小厮们随着文羿升雷厉风行的脚步穿过重重甬道,等到文羿升大步走到府门口,他接过小厮恭恭敬敬递过来的马鞭,纵身一跃,便骑到了高头大马上,挥开了想要一同跟着的侍从,眨眼间消失不见。 文府距离皇宫不远,这都是拜了文羿升成为禁军统领的好处。因为这些年他对于宵禁方面的严苛,白日里繁荣高歌的长安,到了夜里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文羿升扬鞭骑马,一人一骑,在星夜中畅行无阻。 到了宫门,他下了马,立刻便有守夜的部下殷勤凑了过来,接过他随意抛过来的马鞭,又有另一个护卫拍打着他身上大氅上的露水,小心翼翼问道,“统领,更 深夜重,怎么这个时候劳驾您过来了?” 文羿升在这些部下的眼里是威仪持重的。他们眼里的文统领,武功高强,严于律己,一天从早忙到晚,对于事务精益求精,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好脸色。 他们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眼中都有着突然驾到的惶恐与不安,然而文羿升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让他们继续在原地守夜。 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心领神会,主动放行,再不多问。 他们知道太后三不五时就会在夜里召集统领,而统领每次都星夜前来。 部下们静静望着文羿升离去的侧脸。从这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所以他们根本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甘心成为了太后的裙下之臣,承受了世人的冷眼和唾骂这么多年。 文羿升没有管他们的内心戏,大氅甩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大步前行,很快便离开了宫门。 因为与太后不可言说的关系,他在皇宫里几乎可以说是畅行无阻。几个值夜的太监路过时,看到了他,立刻齐刷刷停下,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声统领辛苦。 对于这样的礼貌奉承,文羿升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脸色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情绪。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走向了慈宁殿。在路过群殿高耸的皇宫内廷时,他驻足,透过木槿花远远地朝一边看了一眼,那是懿玉宫的方向。 也是关押谢泠芝的地方。 文羿升朝着懿玉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继续朝着慈宁殿而去。 华丽的帷幔里,一层层红绡如同褪了皮的鬼魅波纹状散开,甜腻的嗓音散去,几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从帐中慢慢爬了下来。 柳湘茹呼吸还未平稳下来,外殿便传来宫女小心谨慎的通报声。 “哦,文统领,你来啦。” 柳湘茹此刻正是吃饱喝足,衣衫松散,鬓云微乱,像一个吸满了水分的花骨朵一样,绽放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这世上大抵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为眼前的景色所惑。 文羿升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藏着暗暗杀意。 这些年来,柳湘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到了不避讳他任何的程度。但他也心知肚明,她为什么会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天子年幼,柳湘茹狼子野心,开始大肆夺权。文羿升在几年之前,就开始与她筹谋,与她屠戮异己,笼络朝堂,诛杀太子,成为她最为仰仗的一把刀。 为了更进一步,彻底取得她的信任,他甚至从天下为她广收美男,向她进贡面首。 一批又一批新鲜英俊的**为她所用,让她如同采阳补阴的妖怪一样,愈发光彩照人,甚至为了博得她的欢心,文羿升还偷偷给她下了淫|毒。 而作为回报,柳湘茹日日沉溺其中,彻底离不开此事,也离不开了目睹知晓了一切的他。两个人从此死死地绑在了一条贼船上。 他想他需要她的这种亲昵和信任,他达到了他的目的,这就行了。想到此处,文羿升暗暗压下心间杀意,抬头之间,俊脸上便换好了一如既往的熟悉笑意。 “殿下,是我。”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真是的,早知你过来,哀家就……” 柳湘茹媚眼如丝地斜了他一眼,咯咯的笑了起来,言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脸色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与慌乱,仿佛此刻衣衫不整的自己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她也是在多么一个不值得与任何人说的时机里与他见了一面,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而文羿升心里也明白,她只是把他看做了一条狗而已,一条忠心耿耿、听话的狗。对于狗的情绪,她根本不在乎,高兴了就赏他几个笑脸儿,不高兴了随时也可以把他踢到一边。 但是他很庆幸经过了这几年的钻研,他已经将自己从有价值的一条狗变成了令人离不开的毒药。 “这是属下寻来的驻颜丹,效果奇绝,请太后服用。”文羿升弯下腰去,态度看上去无不恭敬。 然而柳湘茹却对他这种有些疏离客套的举止有些不悦。她走上前几步,用刚刚欢爱过的火热又娇美的身躯贴近了他,轻轻蹭他**的胸膛,修长玉指轻轻点在他性感的喉结上,缓缓往下。 “文统领,真是辛苦你了。” 美貌大约是女子在这世上最为看重的东西。至少在柳湘茹的心里,她对这种执拗已经到了近乎于病态的地步一开始被谢泠芝比的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如今谢泠芝人不人鬼不鬼,而她却再次逢凶化吉、东山再起,她已经处处全面压制她。 她是太后,无人不敢欣赏夸赞她的美丽。她也会将这一份美丽像她的生命一样燃烧殆尽,让自己的每一天都是最绚丽的时刻。 “深夜过来,文统领所为何事?” 柳湘茹客套了几句后,开始直入主题,她可不会傻到文羿升是真的大晚上给她送驻颜丹的。 文羿升于是也不再兜圈子,选择将在府里思索的关于谢岐的利弊讲给她听,极力严明谢岐正在薄弱时分,此刻歼灭他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柳湘茹思忖一会,脑海中默默闪现出一道桀骜不羁的人影,那一张肖似谢泠芝的脸,宛如双生,却有着男人该有的雄健的阳刚气息。 谢泠芝她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仿佛毫不费力,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名满天下的美誉、世人的爱慕、帝王的宠爱……这些谢泠芝拥有的东西,在柳湘茹这里,都是需要穷尽心血,才能望其项背的存在。 所以她恨她,她对她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对先帝的爱,不,她甚至都怀疑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先帝,那个多情又无情的男人,让她丢尽了脸面,伤透了她的心,又如何配得到她的爱恋。如果真的爱过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在他的陵墓前哭不出一滴眼泪,而是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保得住自己的一条性命和全族的荣宠?是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帮自己,只能是自己靠自己。 可是谢泠芝却是哭了的。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跪在先帝的陵前,哭的泪如雨下,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情悲意切的样子让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连她看了,恍惚间都不忍心。 可是她的心也不愧是冷的,既然她这样舍不得先帝,那就只有好好下去陪他做个伴好了。 当时还是文羿升阻止了她。她其实知道谢泠芝如今失去了先帝的宠爱,在后宫里只会更加艰难,先帝给了她宠爱,帮她织就了一张温床,却没有教会她任何的宫斗手段,这么多年来,她空担着一个贵妃的头衔,如同一个纯洁无知的闺阁少女,失去了先帝,她只会在后宫里带着她与先帝的回忆日渐凋零。何况宫外还有那么多的男人觊觎着她,她也心知肚明文羿升拦住自己想要杀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那个男人,也逃不过庸俗的世人,不知何时也沦为了谢泠芝的裙下之臣。可是她不在意。 她不在意任何男人,任何男人都无法打动她坚如磐石的心,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 既然那么多人想要她活着,那她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好了。 反正还不到时候。 她会慢慢的折磨她,品尝她的痛苦,她的痛苦是她最好的灵药。 至于谢岐,他既然是谢泠芝的亲弟弟,那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虽然他各个方面都是无可比拟的人中龙凤,但是谁让他挡了自己的路呢。就算是一颗绝世明珠,她也要含泪将它砸碎。 她要让她最疼爱的弟弟死在她手上,然后再送她最后一程。 。 深夜秉烛,谢岐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一封封弹劾信,床边站着几位心腹。 不知是哪位翰林御笔写的,义愤填膺,字字泣血,足足骂他骂了两张纸,就连他本人看了,也难免不被牵动情绪。 谢岐看完了信,随手丢进了烛台,单薄的纸片很快在夜空里悠悠燃成了灰烬。 “这帮人果然是坐不住了,要趁着这个机会治侯爷于死地,逼侯爷造反。”周平忿忿不平。 谢岐默不作声,片刻后,淡淡地问向欧阳瑾,“叶广陵那边如何了?” “叶广陵那边已经助惠王灭掉了燕王。”欧阳瑾道,“燕王在西境耗尽了兵力,又在幽州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早已是秋后的蚂蚱,叶广陵已经将侯爷的意思传达给了惠王,看来惠王已经听了进去,欲要在灵州称王改号,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长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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