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吗,明哲保身才是这世上最为正确的选择,算她还识时务。 他又在原地等了半天,见她始终没有出来,渐渐地,他的心中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若是当初她执意明哲保身,那那时的自己,还有活命之时吗? 他摇摇头,自嘲起来,跟女人待久了就是不好,自己竟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就在这时,轻轻地“吱嘎”一声,眼前的门又开了。
第91章 救命 玉昭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麻布衣衫,脸上围了一块白纱布,正好遮住了鼻和嘴。 尉迟信没有见过她这幅样子,眼睛有些新奇地亮了亮,随即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玉昭没有理他,径自去了厨房,尉迟信迟疑地跟着过去,便看到她在锅里烧起了醋。 柴火在灶台下烧的旺旺的,很快独属于醋的辛辣味道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不久后,整个庭院都沾染上了浓浓的醋味。 觉得差不多了,玉昭拨开尉迟信,进去了关押冬青的柴房。 冬青躺在草垛上,闭着眼睛,小脸红的异常。 玉昭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地皱了眉。 果然是时疫。 和之前幽州的一模一样。 五年前,在她去幽州的第二年,幽州曾经也发生过一次时疫。 那个时候她很不幸地感染上了时疫,烧的昏天黑地,差点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没想到时隔五年,在另一个地方,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时疫。 玉昭很快从柴房里出来。 尉迟信一时疏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进入,此刻抱臂站在门口,将她堵住,目光凶狠地骂她,“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玉昭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自又走去厨房。 她站在灶台前,隔着酸烈的醋气对他轻声道,“这种瘟疫我见过,我知道怎么救她。” 那个时候,孟文英身子尚好,还在任地方官。幽州因为时疫民不聊生,多亏他及时请来的几名郎中,费尽千辛万苦研制出了药方。 其实瘟疫无非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及时服药,严格隔离调理,基本上没有什么治不好的,但怪就怪在药材紧缺。 那个时候所有的药铺都被抢购一空,有钱的恨不得将整个药铺都给包了,不给别人留一点活路,其他人只能慢慢等死。 孟文英严抓药铺,防止商贾哄抬药价,保证了药材供应,又广开路铺,按照药方熬药足足救济了两个月,这才慢慢控制住了疫情。 玉昭想起曾经,转过脸,看着尉迟信,“我需要药材。” 尉迟信看出她眼中的意图,讥诮地笑了笑,“怎么?现在开始用到我了?但我又凭什么帮她呢?” “如今时疫盛行人人自危,你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能,帮她也是在帮你自己。”玉昭道,“不需要麻烦你,你只需通融一二,让我出去买点药材即可。” “你想的倒是挺美。”尉迟信不屑道,“你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所有的药铺基本都关了门,就算是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也是买不起。何况你这样一个弱女子,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在外面难保出什么闪失,你真的想要出去吗?” 玉昭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试一试。” 尉迟信看着她,笑容慢慢消失,强硬地横在她面前,“我不许你出去。” “冬青若是再不救治,她只有死路一条。” “关我什么事?” 玉昭见他态度坚决,无可奈何,第一次放软下来对他请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我求你。” “我可是杀手,你竟然求我救人?”尉迟信掏了掏耳朵,只觉得十分可笑,“玉昭,你糊涂了吗?” 玉昭与他僵持着,紧紧瞪着他,目露不忍。 过了半天,见他寸步不让,她退后一步,叹了口气,冷声道,“你不让我出去,我总会想尽办法出去的。” “你在威胁我?”尉迟信道,“你可以试一试。” 玉昭咬唇不语。 尉迟信盯着她,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他恼羞成怒,想发作又不得,只得气短地斥了一句,“我真是欠你的!” “去,把药方写出来。” 玉昭错愕,但是不敢耽误,赶紧回到屋子里,将需要用到的药材一口气写了出来。 刚落下笔,手里的纸张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抽走。 她的字迹娟秀飘逸,行书时虽然急切却还是不紧不慢,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尉迟信本来打算草草看一眼,却又忍不住停留了片刻。 他勾了勾唇角,又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将药方叠起放入怀中,随即转身出门。 玉昭见他不分青红皂白霸占药方,不明所以,焦急地追上去,“你去哪儿?” 尉迟信停了一顿,对她侧了侧脸,“你说呢?” 说完之后,他便身影一闪,消失无影。 尉迟信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没有出现,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彼时玉昭正戴着口罩,为冬青小心擦着汗,柴房轰的一声大开,尉迟信有些摇摇晃晃地进来,将大包小包的药材一股脑扔在了地上。 尉迟信突然闯入,把她吓了一跳,她立刻放下棉巾,站了起来,第一眼看到地上的各种药材,喜不自胜。 她顾不上别的,抱着药材先去了厨房煎药,等药煎好,第一时间服给冬青喝下。 做完了这些,她犹豫着走到坐在院子里的尉迟信身边,停下,欲言又止,“你……” “别想太多,”尉迟信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叼着一片叶子,正在看着落日,“我是看如今这些东西奇货可居,提前囤一些,趁机发一笔横财罢了。” 玉昭明白他的言不由衷,抿唇不语,心中稍暖。 她看着他眼底隐隐的乌青,知道他定是奔波了很久,有些于心不忍,“外面的药材定是极为难得,你又是怎么得到这么多的呢?” “这些东西是很紧俏,但我有这个啊。”他将弯刀掏出来,挽出一道雪亮的弧度,“金子是好,但也没有自己的命金贵,你说是不是?” 玉昭无言以对。 尉迟信说的如此落拓潇洒,结果到了晚上,他也病倒了。 玉昭煎好了药,先给冬青服下,又将他倚在草垛上,喂他喝药。 “你不是不让我救人吗?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更蠢呢?”玉昭一口口喂给他药,淡淡讥讽道。 “少啰嗦。”尉迟信虚弱道,“我若死了,你也出不去。” 他不会告诉她,他这趟出去,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定州药材紧俏,已经被有心人炒到了天价,他在定州弄不到,只能去周围的州县寻觅。 结果,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了离开长安一路而来的宋行贞。 宋行贞正是为了搜寻他而来,看到了他自是紧咬不放,他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甩开了他,结果却不慎被路人感染上了时疫。 尉迟信高烧阵阵,头晕脑胀,恍惚之间,慢慢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好像最近都没有再去想谢岐的事了。 是为什么呢? 不行。 他怎么能忘了呢? 他不能忘。 他不能死。 区区时疫而已,还打不垮他。 可是始料未及,强壮如他,也被时疫掏空了身体,病来如山倒,甚至比冬青更加严重。 尉迟信这一年来东奔西走,受了大大小小不少伤,有些伤势未经过好好调养,经此时疫一股脑全部复发,数症并发,竟是每况愈下。 玉昭一人照顾两人,忙的焦头烂额。 令她欣慰的是,冬青经过几日调养,隐隐有了苏醒之兆。 然而尉迟信的情况,却是比她严重的多,昏了两日,仍未转好。 尉迟信烧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用汤匙撬开了自己的嘴,耐心地一口一口灌他用药。 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向眼前。 一名女郎坐在自己眼前,沉静地看着他,还是蒙着那条面罩,如水中月,如镜中花。 “你醒了?”她平静道。 尉迟信看清眼前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随即,他苦笑一声,颓丧地重新后仰草垛,轻声道,“何必管我呢?你大可以离去,一走了之。” “我总不能看着你死。”玉昭道。 是他死了,她也无处可去吧?尉迟信无奈的心想。 玉昭见他不语,垂眼看他,轻声道,“振作起来,你还有大仇未报,不是吗?” “是啊,你说的对,我还有大仇未报。”尉迟信道,“若是我真的杀了谢岐,你会恨我吗?” 玉昭久久地沉默住了。 良久后,她轻声道,“你一直都跟随着谢岐,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这样活在他影子下的日子,你不觉得累吗?” 尉迟信愣住。 “我若是你,恨一个人的话,与其这样见不得光的为他活一辈子,倒不如与他光明正大地斗一场,就算结果成功与否,也是痛快人心了。” “是吗……”尉迟信喃喃道。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在陷入新的沉睡之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若无声道,“……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七日之后,尉迟信才苏醒过来。 睁开眼之前,他的脑海里隐隐残留着昏迷时的记忆,唇角翘起,期待见到半梦半醒的那个人。 可惜一睁开眼,却是冬青坐在他眼前,见他醒来,憨厚的小脸绽放出笑容,“爷,您终于醒了。” 尉迟信脸色一变,见她正拿着汤匙,低着胸脯朝自己喂过来,眼前一片发黑,伸手一把推开了她,“她呢?” 冬青被挤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忙行了一礼,出去找玉昭报喜去了。 玉昭站在灶台之前,侧影高挑柔美,正静静盯着上面熬煮的汤药。 冬青向她通报了尉迟信醒来的消息,她淡淡应了一声,让她忙别的去了。 汤药这时候也熬好了,她拿起一旁的瓷碗,舀了热药,想要给尉迟信端去,却被一只大手伸手夺过。 “你如今这个样子,又能伺候得了谁?”尉迟信倚在厨房门前,手里端着瓷碗,“还是不劳你费劲了。” 玉昭看着他,点了点头,平静道,“看来是好了。” “是啊,没死成,”尉迟信冷笑,他重伤刚愈,病去如抽丝,从前一贯的轻佻落拓变成了慵懒病歪,话语之间懒懒的,“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玉昭不动声色,回道,“说明你命大,命不该绝在这里。” “是啊,我福大命大。”尉迟信道,“不过看你,倒是比我更命大些。一个院子里,两个人得了时疫,你一个孕妇竟然挺到了最后,没有被连累,实在是令我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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