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条,不可喧哗吵闹,高声论事,娘子刚刚那就是吵闹。” 景澄在萧临身后听见陈媪的话直点头。 崔家还算靠谱,知道派个懂规矩的过来看着崔氏! 崔兰因似是给说服了,但安静没过片刻,又听见她兴致勃勃的声音。 “那我们去外面玩!” 我们? 萧临正为崔兰因的用词而疑惑。 门忽而打开,里外的人都定住了身。 还是崔兰因先回过神,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临不答,只看着她。 崔兰因应该是刚沐浴过,宽衣窄袖,腰带松系,满头青丝没有挽起,只用了条银红的发带束在脑后,一张素白的脸不染半点脂粉胭脂,却依然肤莹唇艳。 因为离得近,视角又恰好,萧临不但能从她微微张启的唇瓣里看见一截险些伸出的鲜红舌尖,还能看见掩在宽松衣襟下的一抹堆雪。 萧临立刻别开眼睛。 扑通扑通—— “长、长公子。” 几个婢女埋头跪伏在地上,个个双肩颤动,骇得不轻。 萧临的目光移到那几个吓破胆的萧家婢女身上,哪能不明白。 “你带着她们胡闹?” 随着长公子碎玉破冰的声音落下,婢女们身体颤动得更剧烈了,紧挨的脑袋上钗环互撞,叮叮作响,弄得崔兰因都莫名心里头有点紧张。 不过她又不怕萧临,伸出手一拽,将人往屋里带。 “怎么就是胡闹了,正好,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香风、暖意刹那拂面,驱散了笼罩在他面上的寒意。 萧临下意识蜷起手指,却握住一只柔软腻滑的小手。 那是崔兰因的手。 对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萧临也忘记要说什么,更忘记挣开。 崔兰因把他拉进屋,又叫四周的婢女起身,先他一步发话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婢女们如蒙大赦,迅速退出屋。 景澄不知所措,东看看西看看,还要顾着别给那些低头不看路的婢女撞翻手里的东西。 “蜜藕!”崔兰因眼睛尖,瞧见景澄护在手中的东西,笑吟吟对萧临道:“夫君你真给我买了,谢谢啊!” 萧临被她这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严厉的说辞彻底咽了下去。 崔兰因请他坐下,再让陈媪去切蜜藕。 萧临整理衣袍坐好,抬头就是一句:“这么晚不能再进食了。” 陈媪拿着蜜藕点头,嘴巴一张好像就要给崔兰因倒背萧家家规。 崔兰因抬手制止陈媪说教,歪着脑袋,奇怪道:“你不让我吃,为什么要给我买呀?” 萧临被她问住,一时沉默。 崔兰因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想吃蜜藕就是故意折腾你?有没有可能是我真的想吃?你既然答应给我买,就应该默认我要吃,哪有买了还不让人吃的道理!” 顿了片刻,崔兰因终于意识不对,把气愤的语调一收,又温温柔柔加上两个字,“夫君。” 陈媪:“……” 景澄:“……” 疾风厉雨化作春风细雨,快得让人咋舌。 “……” 萧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温声道:“你吃吧。”
第5章 崔兰因把糖藕切成八份。 分给陈媪、景澄四份,自己独自吃剩下的四份。 崔兰因心里哼哼。 至于萧临,神仙餐风饮露足矣。 萧临与崔兰因隔几而坐。 崔兰因像是忘了旁边的人,一言不发吃着糖藕。 陈媪欲言又止,但长公子在场,她又不好直接开口提醒崔兰因,只能忧愁地拧着眉。 而景澄则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崔兰因的好心态。 还没有人在长公子说“不可”后还吃得这么香,浑像个没事人,稳的好比拿刀握枪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的老将! 萧临无事可做,唯有看着崔兰因。 若以他挑剔的眼光看,崔兰因吃东西的仪态并不优雅,但她就是吃的……也不难看。 而且看她高高兴兴吃东西的样子,心里不由会产生好奇,就真这么好吃? 不过许是刚刚的话崔兰因听了不高兴,所以一块糖藕没给他留,全部吃进自己肚子里,最后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慢悠悠把目光放回他身上。 迎上她的目光,萧临不禁正襟危坐。 吃完甜食,崔兰因心情大好,对着萧临也就没有火气了,拿出一物放在桌上,献宝道: “这个东西可稀奇了,夫君肯定没见过。” 那是刚崔兰因拿在手里的木头小鸟。 萧临在她期待下拿起观察。 这木鸟所有的关节处并未用榫卯夯实,反而是由精巧的小齿轮连接,拨动鸟首时,小鸟的翅膀也跟着扇动,就像是随时准备起飞一样,栩栩如生。 机关鸟? 萧临管建造水利,手下也不乏能人巧匠,见识过能够用以灌输的龙骨车、可以疏通淤泥的混江龙、测量高程的水准仪等等,他知道越是小巧的机关越能反应出匠人高超的水平,这只还没巴掌大的小鸟能有这么活灵活现的表现,那造它的手艺人必然是个高人。 “是不是很少见?”崔兰因像个喜欢新奇的孩子,大方道:“你给我买了糖藕,礼尚往来,这就送你玩吧!” 陈媪不忍直视,偏过头去。 萧临早过了玩乐的年纪,推拒不受,但崔兰因非要塞给他。 “礼轻情意重,长公子莫不是嫌弃了?” “……不是。” “那就拿上!” 萧临瞧出崔兰因这架势,他放下几次,对方肯定都会塞回来,索性就拿在手里,说回正事。 “母亲应该同你说过,每年元日前,萧家都要举办冬宴,届时你也要出席,我不清楚从前你在崔家是如何应酬招待客人的,但萧家的规矩有所不同,所以后日会请人为你专门讲议程与要领。” 崔兰因倒不意外王大娘子看不上她学的规矩,只是好奇问:“会是何人来教我?” 萧临回道:“是一位萧氏的长辈。” “严格挑剔吗?” “自然。” 崔兰因长吁短叹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我学不好,长辈会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岂不是罪过?” 萧临道:“你好好学,她岂会生气?” “要不你还是说我病了,让我待着屋中休息好了。”崔兰因想出个更省事的法子。 “不可。” “你就不怕我丢了你的面子?” 萧临认真看了眼崔兰 因,她长着一双聪颖灵动的眼,一张能言多辨的嘴,又不是愚钝蠢笨之人,哪有什么是做不到学不会。 “你按要求做,不会出错。” 这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她出席,还要她做好。 崔兰因不能偷懒心中自是不乐意,但那边陈媪一直在对她挤眉弄眼,要她收敛些。 “知道了,我会好好学。”崔兰因蔫蔫道,打着哈欠要陈媪送客。 陈媪松了口气,正要照办,突然想起件事。 这里是新房,长公子是郎婿,哪有夫妻一直分房的道理? 陈媪把到口的话一收,转而殷切发问:“郎主,您今晚要在这里歇着吗?” 萧临一怔,他也忙忘了。 这处屋子本是他的寝卧,是他从分院以来一直睡到大的地方,里面一箱一柜还放置了他的物品,只是因先前要布置成新房他才暂居前院。 陈媪突如其来的话把崔兰因的瞌睡都吓跑了。 萧临一直没有回后院,她早习惯了独自睡,突然要多一个人势必会带来许多问题。 比如,今晚就圆房吗? 崔兰因倒不紧张圆房,她只是担心长公子“不近女色”的毛病还没有治好,万一看着她犯病,岂不糟心。 这事还是应该循序渐进,最好每天找个机会多见见面,加深彼此的了解。 崔兰因兀自陷入烦恼,好在萧临并无此意,敛下目温声道:“不必了,我还有公务要回去处理,伺候夫人歇息吧。” 萧临跨出房槛,景澄替他关上门。 主仆走进四方回廊包围的庭院,景澄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郎君,夫人怎么和别的夫人太不一样。” 旁的夫人都期盼夫郎能够日夜相伴,哪有大晚上的还把人往外送,也不出声留一留,怎么看都透着奇怪。 “有人喜欢自也有人不喜欢,没什么稀奇。” 萧临看得明白。 世人吹捧他,把他说得世无仅有、绝世无双那又如何,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并不是真正通灵万物的“神”。 他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更没有必要去追究崔兰因为何不喜欢他,又为何不开口留下他。 萧临低头看着手里的机关鸟须臾,把它放在旁边一棵树下。 明日院子里扫洒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届时便会归还给崔兰因。 主仆两人离开,一直栖在树上的狸花猫张开嘴抻长前腿,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跃而下,盯上这只奇怪的木头鸟,左右嗅了嗅,不一会就叼上了树。 隔日,来教崔兰因规矩的人就上门来。 对方自称是萧临的姑母。 崔兰因才笑吟吟唤了声“姑母好”,那夫人便拧起眉头,挑剔道: “你便是那个崔家失踪十年才找回来的女郎?这妆容是谁给你画的?如此寡淡简单的,还有这站姿,你是萧家长公子的新妇,又不是他门前的守卫。你母亲能把崔大娘子教成温婉恬静、秀外慧中的窈窕淑女,怎么你……” 萧姑母“啧”声,即便没有说下去,但是嫌弃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崔兰因的笑容慢慢淡了,眉心舒展,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①的闲适。 “姑母,容我说一句。” 萧姑母蹙起细柳眉,严肃斥道:“噤声!长辈说话的时候,不允许随意插嘴!” 崔兰因也不迟疑,提起声就喊:“萧姑母!长辈有错,小辈若不及时提出,岂非是糊弄长辈,由着长辈一错到底?!” 她年轻,还能比不过嗓子? 所以这一嗓子可比萧姑母清脆响亮多了,旁边的壮妇都吓得一个激灵,头顶树叶还应景地飘零下几片。 萧姑母双目震颤,心脏怦怦。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崔氏女居然敢在长辈面前大喊。 一抿唇,两道刻痕明显的法令纹让她面容变得更为严肃,也更威严。 高门世家蕴养出的气度,颇具威慑力,寻常人底气不足,都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崔兰因却睁大眼睛,不躲不避,口中道:“其一,萧姑母不招呼就上门来,也未尽到长辈该有的礼节。其二,萧姑母不给小辈时间整理仪容,催促见面,也未在意我仪容整不整。其三,站得直是我个子高显得,姑母若觉得这样不好,那不如我坐下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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