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齐蛮身上有北胡的血统,难道又不是他的孩儿了吗? 她都能想到齐蛮会如何看待皇帝。 无非是因为另一个儿子腿断了不行了,这才想到还有个流落民间的血脉。 倘若大皇子一直好好的,那他只能一辈子做个蛮奴。 也不怪他会怨。 “那北胡呢,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小蛾咬了咬唇,“北胡联姻是假,恐怕想要趁虚而入才是真……” 崔兰因头顶冒寒气,狠狠打了个哆嗦,心慌意乱!只恨当时萧临无端提起齐蛮时,没有多问几句,以至于现在心里没底。 她扯住小蛾,“走,我们去找阿姐。” 景澄百般不愿,说什么也不肯带崔兰因出门,长公子早吩咐过今夜要闭府。 崔兰因严肃道:“今日要出大事!” 景澄眼珠转了转,面色有些不自然,挠了挠脸,“哪有什么大事……” 崔兰因最会察言观色,当即大喝一声,“好啊,你们果然都知道,偏瞒着我!” 景澄吓得一咯噔,心虚得要命。 他此刻非常羡慕景澜那个死面瘫,若是他的话,就算心里虚得冒火,脸还能做到毫无表情。 崔兰因只为达到目的,不想找景澄麻烦,说道:“我们不去宫里,只是要去找我阿姐。” 听见崔兰因不是要进宫找长公子,景澄稍稍放下心,“夫人找崔大娘子做什么?” 崔兰因不回答,只道:“你若不带我们出去,我与小蛾也会想别的法子出去,你考虑一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景澄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小蛾有本事,上次把夫人带出去府,连只鸟都没惊动。 弄得景澜在长公子面前到现在都抬不起头。 他在心里一阵掂量。 与其让夫人悄无声息自己溜了,不受控制,倒不如在他眼皮底下看着,护着。 若真的出了状况也能及时找到援助啊! 景澄准备好车,把崔兰因快速送回崔家。 听完崔兰因的话,崔芙宁犹豫道:“我不知道大殿下会不会愿意出面……他已经很久没有理过这些事了。” 大皇子受伤后就抑郁寡欢,心烦意闷,所以特搬到最偏僻的宫室居住,不主动和人来往。 若不是皇帝不许,只怕早就挪到哪个山中观里去了。 她起初还怀有希望,以为皇帝把二皇子找回来能刺激大皇子。 谁知他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如死水一样沉静。 “眼下只有大殿下能够帮我们,倘若事情真的发展到那般地步,不但建康有乱,大晋也会危险。” 崔芙宁道:“你说我都明白,但是他……” 崔兰因心急,扯住崔芙宁道:“你我先去求见大殿下,其余的事情我们当面再说!” 崔芙宁实在拗不过崔兰因,被她扯住往外跑。 崔母听下人报二娘子来访,匆匆赶来,就撞见崔兰因要把崔芙宁往外带的一幕,连忙拦下相问。 崔兰因也没时间再细致地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只说道:“我与阿姐有些事情,母亲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守好府门,今晚陪着祖母……” 崔母蹙眉不安道:“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父亲兄长刚刚也被皇帝口谕传进宫中……这大晚上的,眼看着就要宵禁了,你们两个女郎又要去哪也不说个清楚?” “父亲兄长也进宫了?” 嫂嫂在崔母边上点头,忧心忡忡道:“是啊,这太奇怪了……不但是我们家,旁边几家都是差不多时间收到了口谕,都是沐浴梳洗过又巴巴换了朝服进宫去了。” 若说萧临早觉察端倪,进宫还有所防备,那其他人呢? 崔兰因虽然和父兄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知道他们两人是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很少掺和进乱七八糟的争斗中去,定然不会和人密谋什么大事。 而且皇帝的口谕说不定都是假的。 崔兰因当即道:“阿嫂带着我母亲和祖母留在家中,倘若外面有人来请,就说祖母和母亲生病动弹不了,嫂嫂要留下照顾,总之谁人来请,都别出门去!” 说完,崔兰因和小蛾带着崔芙宁往外跑。 “阿樱!阿樱!” 崔母还在后面喊。 但崔兰因没有回头。 崔芙宁却忍不住看向崔兰因,只见女郎面上一派冷静,没有动摇。 坐上犊车,崔兰因立刻道:“去启徽宫。” 景澄大惊:“不是说好不去宫里吗?” 崔兰因道:“是我阿姐要去见大殿下,请你行个方便。” “……不好意思,景护卫,麻烦你了。”崔芙宁是建康出了名的美人,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婉,说话也是温温柔柔,让人不忍拒绝。 景澄:“……” 果然以前长公子不让他跟在夫人身边是有道理的,他耳根子软,不会拒绝人啊! 启徽宫偏僻,属于旧宫。 因而不但与主宫殿群相隔一段距离,还有一道便于出入的宫门,面朝着外面的桃林。 崔芙宁身上有大皇子送的令牌,再加上她时不时会来探望,守卫对她已经十分熟稔,今日她要带妹妹进宫,也只是派人来搜 了下有无携带武器就放她入内。 “今日的守卫变多了。”崔芙宁低声说道:“以往他们都是几班倒的,这里并非主要宫室,一班十四人足矣,但是刚刚分明有两班以上的人同时看守此处。” 崔兰因道:“其他地方说不定也戒严了。” 姐妹俩握住手,一起往前走。 崔芙宁对这儿熟悉,带着崔兰因、小蛾轻车熟路走向大皇子的宫室,一路上遇到的宫婢都很淡定地向她行礼,显然是对她已司空见惯。 一路上都很平静,只是在大皇子宫室外还有几个内宦在庭院里徘徊。 崔芙宁拉着崔兰因躲到一边。 “是圣人身边伺候的宦官,怎么会出现在这?” 眼下不好再节外生枝,崔芙宁又带着她们绕路而行,特意避开人,去见大皇子。 大皇子见到她们这个时候过来,好像也不是很吃惊,应该是早听到了什么风声。 崔兰因也顾不上跟他寒暄客套,直抒来意,希望能够得到大皇子的襄助。 听完崔兰因的话,齐毅坐在轮椅上没有出声,若不是他还有喝茶的动作,都要让人误以为他睡着了。 “殿下……”崔芙宁不得不出声,说道:“听说很多官员已经被圣人口谕召入宫中,倘若大家都是一无所知,岂不是危险了。” “我的腿已是这样,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他们要争要抢要夺,各凭本事……你也是,这个时候不待在府里出来胡闹什么,若是宫室内真的起了纷争,谁来保护你们无恙?” “殿下……”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说,我本就已经是个废人……” 崔兰因听不下去,猛地放下茶盏,站起身道:“殿下这么说就不对了!” 崔芙宁一惊,想要拉住她以来不及。 崔兰因嘴动得快,“殿下坏的只是腿,脑子又没有坏,何必天天在这自怨自艾,孙伯灵受膑刑后还能以军师的身份助将军打赢胜仗,并著写《孙膑兵法》,影响后世。殿下素有才名智慧,也知道眼下我们要面对的并非小打小闹之事,若不及时应付,届时影响的何止是殿下这双腿残疾之人,还有我阿姐,还有公主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殿下是皇子,难道就没有学过‘民为邦本,本固邦宁’①,还是说毕竟不是祖传的皇位,并没有放在眼里,宁可看见它烂掉也不肯低头捡一下。” 最后她还扫了下大皇子的腿,好像是没说够,毫不留情道:“若是殿下的脑子是长在腿里,那我也无话可说,那您的确是没用了!——” 她一口一个残疾,一句一个没用,让崔芙宁吓呆了。 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无不小心自己的言语,就连跑、走这样的字都不太敢在他面前提,唯恐令他再想起断腿,伤心难过。 但崔兰因不管不顾,痛快地数落了一顿,也不理会大皇子的脸色如何难看,拉起崔芙宁道:“阿姐,我们走,再想想别的法子。” 崔芙宁左右为难,但是她到底没有崔兰因力气大,就一小会的时间里就被她拽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齐毅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胸腔剧烈起伏,他想要大声斥责崔兰因无礼,但是几番张开口都没有声音能够吐出来。 抬眼看见崔芙宁扭着脑袋,蹙着眉,一双眼睛含着泪光,对着他欲言又止。 崔芙宁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她心里难道不也会这样想吗? 想他一个七尺男儿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击败,从此一蹶不振。 他从前意气高昂、雄心壮志,通通都折在这双腿上。 从此他站不起的是人,也是斗志。 崔兰因的话就好像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痛到灵魂都在颤抖。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并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学识与见识。 他也想过要继承先祖遗愿,永远守护好这一片国土,利用他的才智,治理好国家,让国家强盛繁华,让百姓能够远离战乱与纷争…… “……等等。” 他操控着轮椅往前滚了几圈,崔兰因已经把崔芙宁拽到了屏风处。 他不得不扬高了声音喊道:“等等!” 两个女郎才站住了脚,齐齐回头看向他。 在那两道目光中,齐毅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变得滚烫。 恼怒、羞愧、悔恨齐齐涌上心头,他刚刚才饮过茶水的咽喉又变得干涩,声音低哑道:“把事情……再重新跟我说一遍。” 崔芙宁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而崔兰因终长出了一口气,又握紧崔芙宁的手。 / 显阳殿。 皇帝坐在龙床之上,脸色灰黑,唇部青紫,但精神尚可。 齐蛮站出来说道:“诸位大臣已按父亲之命,在太极宫等候,随时可以命人传他们进来。” 皇帝冷哼了声,“你都敢假传圣旨,是看着我离死不远了。” 齐蛮道:“儿岂敢,父亲命硬着呢,做了那么多恶事,还能活到现在……” 皇帝把手边的茶盏猛地扫下,温热的茶水随着四溅的碎瓷片一同砸在齐蛮的脚边。 “圣人息怒。”萧临安慰了一句,又扭头对齐蛮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潘侍中一人之过,不祸及家人,已经是圣人宽宏大量的结果,只要潘侍中认罪……” 潘侍中两眼如炬,望着皇帝坚持道:“我没有罪!” 皇帝捂着唇猛咳了一顿。 外面有人道:“潘侍郎求见。” 皇帝挥了下手,“让他进来。” 潘侍郎进来,先看了眼父亲,然后走上前对皇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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