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墙之上,谢长河狭长双眸无声凝视黑夜,在听见镇远军烈马奔蹄之声时果然召来亲信副将,命其率五千将士死守城门,他则率半数兵力在镇远军攻城之际悄声潜逃。 顷刻间,喊杀声震天。 秦州知府和参军本还在等手下回信,听见这等动静顿时暗道不好,参军急忙登府衙烽火台升烟召集秦州府兵。 一个时辰后,秦州府兵与三千镇远军内外夹击,终将逆贼困于城墙之下。 与此同时,周统领、李拓等所率五万大军亦抵达秦州城外。而直到亲眼看见圣上身边的禁军统领率领大军出现,秦州知府跟参军两人那颗跌跌宕宕一整夜的心才总算归于实处。 姜幼安抵达秦州时已是午后。 彼时秦州府兵正在参军的指挥下清理战场,城墙内外绵延数里的血水触目惊心,秦州参军并未见过太子,甫一发现有人率兵靠近城门,顿如惊弓之鸟号令府兵速速回城御敌。 幸而他手下小兵有一眼力好的,远远望见那率兵之人身穿蟒袍头戴金冠,心中一骇,急忙提醒:“崔参军,来人好像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秦州参军双目倏睁,连忙定睛细观,果然观出率兵之人贵气非凡,不由得急声下令,吩咐众人速速列队恭迎,又让人速去府衙将此事禀报知府大人。 而姜幼安则在看清秦州城墙外尚未收殓的尸体和满地血水时勒马急停,战火已生,将士枉死,她到底还是来迟一步。 秦州参军见状急迎上前,率城墙内外府兵跪地叩首:“臣秦州参军崔建章 参见太子殿下!” 随他声起,众府兵亦齐声高喝:“参见太子殿下——” 姜幼安闻声敛神:“众将士快快请起!”又翻身下马虚扶起秦州参军:“崔参军不必多礼,孤有要事相询,还请崔参军如实相告。” 秦州参军受宠若惊,立即拱手作揖道:“凡臣知晓之事,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幼安:“镇远军如今可在秦州城?” 崔参军:“禀殿下,今日卯时,助秦州卫城的镇远军三千将士与周统领所率大军汇合后便随大军往西追讨谢贼去了。” 三千将士?姜幼安凤眸微眯,略略思衬后了然,谢峥不会停在秦州,萧无衍也绝不会放任他率军西逃。 须臾,她问:“可有伏兵?” 崔参军犹疑片刻,轻轻垂眼道:“伏兵仅有千余人,微臣和知府大人已奉周统领之命将其押入秦州大牢……殿下,他们乃是受谢贼蒙骗才犯下此大错,周统领率军离开秦州前,曾吩咐微臣和知府大人不可苛待他们,究竟如何处置,还要待讨逆之事尘埃落定再由圣上定夺。” 姜幼安闻言凤眸微挑,静观崔建章 片刻后才道:“若非逆贼叛乱,秦州怎会遭此大难,崔参军难道也认同周统领所言?” 崔参军方才说出那番话时心中便开始发慌,这会儿听见太子反问额角更是浸出冷汗,忽地跪地道:“殿下恕罪,臣绝非要为逆贼求情,只是微臣听闻,谢家军将士亦是被谢贼唬骗才犯下大错,若、若当真能对他们从轻发落,饶其性命,那谢贼或失军心,于讨逆也……或有助益。” 姜幼安听罢微默。 她并无要杀伏兵之意,只是如今脚下鲜血遍地,其中不免秦州府兵与镇远军将士的血,朝廷若轻言原谅,那这些为护卫大燕安定或死或伤的将士又该如何作响? 幸而秦州将士心怀大义,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姜幼安心神稍缓,面上却不显,只沉声道:“崔参军言之有理,既如此,孤便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 谢长河率兵祸乱秦州为谢家军争到三个时辰的修整时间,日暮交换,奔逃三天三夜的谢家军终于穿过定西,出城后,大军长途跋涉士气萎靡,谢峥不得不下令在城外山林安营扎寨,稍作休息。 另一厢,绕路追击的萧无衍亦率兵进入定西城,直奔定西知府衙中,将谢峥假传圣旨谋逆之事悉数告知,又令定西知府速召定西府兵前去闵州传信。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在谢峥穿过闵州之前将其拦截。 连日行军,镇远军将士此时亦劳累不堪,全凭着 一口气硬撑。 萧无衍吩咐副将率兵修整一夜,他则与定西参军一起率府兵先行前往闵州。 副将不肯应允:“侯爷,出征前裴大夫、顾将军、还有萧陆都千叮万嘱,让属下务必照顾好您,今夜属下随李参军去闵州,您务必要留在府衙睡上一觉。” 萧无衍闻言并不争辩,只沉沉看向副将:“你若不听军令,便先去领二十军棍。” 副将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只要侯爷今晚好生歇息,待擒住谢贼,莫说二十军棍,便是四十军棍属下也受。” 萧无衍:“莫在这儿刷嘴皮子,真想挨军棍,本侯现在就成全你,来人——” 副将一听也急了,他不怕挨军棍,但侯爷若真因擒谢贼熬坏了身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不由脱口而出:“侯爷!您不听属下劝告但总要听太子殿下的吧!” 萧无衍面色倏凛,冷冷盯向副将:“太子?” 副将叫这眼神吓了一跳,莫名心虚道:“是、是顾将军这般交待的,他说太子殿下与侯爷交情甚笃,您刚回长安太子殿下便将您召去东宫亲口嘱咐您好生修养,那太子殿下金口玉令、一言九鼎,您总不能一离开长安就不听太子谕令……” 说着说着,副将心里逐渐没底,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种胡搅蛮缠要挟侯爷的事他从未做过,再说太子殿下山高路远这话恐怕真没什么用…… 不想念头刚刚闪过,耳边竟忽闻侯爷一声低叹:“罢了,本侯便歇一个时辰,但一个时辰后本侯定要去闵州。” 副将一怔,旋即大喜:“是!属下遵命!” 一个时辰便一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后李拓那厮就带援军赶来了呢。 第112章 大结局(中) 侯爷带他们追击逆贼绕了远路,但若李拓顺利行军,率兵自秦州城内穿行,那么今日也该入城了。 只是他们再过两县便可出城,却不知李拓那厮到了何处? 这般想着,副将悄悄找到定西知府,假意提醒道:“周统领所率禁军如今想必也快到定西城了,梁知府可要早做准备。” 定西知府这两日前脚刚恭恭敬敬地迎送完东兴侯,后脚便心惊胆战地迎来镇远军,自知晓东兴侯攻打西梁之言竟是假传圣旨,他这颗心就一直吊在嗓子眼没下来过。 轻信逆贼,甚至在逆贼离开定西城时送与他大量钱帛,圣上若是怪罪下来,他就是有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以这会儿副将一提醒,梁知府瞬间便了悟:“是,多谢陈将军,下官定在周统领来定西府衙前备妥粮草。” 金玉钱帛梁知府是不敢送了,周统领是圣上身边的人,他可不敢公然拿银钱行贿,但为讨逆大军多备粮食却是分内之事无可指摘,希望将来圣上能看在他及时送粮草的份上,对梁氏一族从轻发落啊。 这般想着,梁知府转身便唤来衙役命其去查禁军如今到了何处。 陈将军见状心满意足地回了侯爷小憩的后衙。 然而一个时辰倏忽而逝,那厢被知府大人派出去探寻消息的衙役却还没半点消息,陈将军守在侯爷小憩的厢房外,犹豫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厢房前敲门。 不想他才刚抬起手,房门竟“吱呀”一声开了,就见侯爷身穿盔甲自内而出,苍白脸色不仅未有消减反而愈显虚弱,也不知这一个时辰究竟有没有好生歇息? 陈将军担心不已:“侯爷,您再多歇两个时辰吧?李拓肯定正往咱们这儿赶,咱们不如先跟他汇合再追击谢贼?”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侯爷都不在理会,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哪怕他后头故技重施又抬出太子来侯爷也依然不为所动。 陈将军一路劝的口干舌燥,最后终于心死闭上嘴巴。 萧无衍耳边终于清静,出衙后,他先看过定西参军召集到衙前的千人骑兵,而后才淡淡瞥一眼陈将军道:“两个时辰后务必率大军赶去闵州,倘若我们当真能快谢峥一步,这便是拦住他的最后机会。” 陈将军倏而正色:“是!属下定不辱命!” 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陈将军便率镇远军离开了定西。 而在他离开定西前,定西知府派去探消息的衙役亦返回府衙,奉太子令向定西知府和陈将军呈上“周统领率禁军入城”、“李拓将军生擒逆贼谢长河”以及“太子殿下兵不血刃收服叛军”等重要军情。 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振奋军心,陈将军喜不自胜,太子殿下亲征讨逆,这回总算有人能管住侯爷。 不过开心过后,陈将军心底又隐隐生出担忧,太子能命侯爷修养身体自然是好,但若打起仗来,太子也跟侯爷对着干那可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陈将军喜忧参半地率镇远军赶去闵州。 一个时辰后,太子等人赶到定西府衙时定西城内已经没有任何属于镇远军的痕迹。 姜幼安召来定西知府问话:“镇远侯何时去的闵州?” 梁知府战战兢兢回道:“启、启禀太子,昨夜子时。” 这般早?那她让小衙役传回府衙的消息他定是没听到……姜幼安无声轻叹,默了须臾才忽抬凤眸冷声质问道:“孤听闻梁知府被谢峥诈去了许多银子?此事是真是假啊?” “殿下恕罪!臣一时糊涂酿下大错,但臣绝无助逆之心,求殿下恕罪啊!”梁知府浑身一颤,顿时跪地求饶。 倘若萧侯带着齐参军和定西府兵能先一步抵达闵州,他或能将功补过,但若不成,那他送给谢峥那么多金银便与谋逆无异啊! 这般一想,梁知府双腿更是抖如筛糠,身子紧紧伏在地面。 姜幼安微默,凤眸定定凝视跪在堂下的定西知府。秦州知府虽放谢峥入城但在知晓其包藏祸心后便设法向长安传消息,后又与镇远军里应外合将剿灭叛军,如此,世人皆知秦州知府没有反叛之心,她自然可以不追究秦州轻信谢峥之错。 定西知府却与秦州知府不同。 此人不止轻信谢峥擅放谢家军穿行定西,竟还赠上万千金银助谢峥有了招兵买马之本,即便这梁知府只是无心之失并无谋反之意,但行贿之事却板上钉钉,无可辩驳,断不可轻饶。 只是如今她刚将谢家伏兵收于麾下,他们正如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声都会令他们慌不择路。 姜幼安不想徒增伤亡,所以这定西知府查是要查,却不能是现在。 思及此,她敛神,眼尾稍稍弯起些许弧度:“不知者不怪,谢峥狡猾多端,狼子野心,你被其唬骗并非是你的错,且起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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