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仿若天籁,梁知府闻言怔了许久才不敢置信地抬头:“殿、殿下当、当真不怪罪臣?” 姜幼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敲打道:“你虽是无心之失,但终究铸成过错,周统领和李拓将军正在堂外等你,他二人若问你谢峥与谢家军之事,你务必要如实相告,如此也算将功补过。” 梁知府闻言如蒙大赦顿时叩首:“是!臣谢太子恩典!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落,他恭谨起身退出公堂。 公堂外,周统领和李拓二人见梁知府被太子殿下敲打得冷汗津津,默契对视一眼,当即架起梁知府一左一右的盘问起谢家军行至定西时的情形。 * 定西与闵州之间相隔百里。 枯山黄土,即便萧无衍率定西府兵一刻不停地赶路,也直到次日午后才赶到闵州城外。 萧无衍在定西府兵里点两个机灵的小兵先行乔装探路。 此刻烈阳当空,倘若谢峥已率兵占领闵州,那如今闵州城必然城门紧闭,无一百姓出入。反至,若城门大开,百姓如常进出,那他们或可抢占先机。 两刻钟后,探路小兵顺利返 回,带来好消息。 但萧无衍紧绷的心弦却未松半分,在对上定西参军明显欣喜的眼神时只沉声吩咐众将士:“保持戒备,不可掉以轻心。” 定西参军好大喜功,平日操练也松散,这回跟镇远侯一刻不歇地疾奔百里,早觉苦不堪言,但他半点不敢置喙镇远侯,闻言急忙敛下喜色,故作深沉道:“是,属下明白。” 萧无衍这才扬拳挥令:“出发!” 千匹烈马瞬间闻声而动,不肖片刻,这动静便传到了闵州守城将士耳中。 城门处,守城将士俯耳贴地,只听马蹄震动声越来越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将消息递给百夫长,百夫长闻言当机立断,迅速将城门内外的百姓全都送入城内,而后关城门、登城楼、点狼烟。 闵州众将士训练有素,待萧无衍率定西府兵抵至城门口时城门已然紧闭,而城墙之上的百夫长亦手持长弓,抽箭拉弦,高声示警:“城外何人?报上名来!” 定西参军登时惊慌无比:“萧侯爷,怎么回事,咱们中计了不成?” 话音未落,便觉一股冷风自镇远侯眼角扫来,他心底一虚,下意识噤声。 萧无衍则自怀中掏出令牌道:“叶照何在?将此物交给他,他自会知晓我等身份。” 城墙之上,百夫长闻言立即召来小兵,令小兵降下石匣接令牌,但他手中的弓箭却自始至终都未松分毫。 齐参军见状心中不禁打起鼓,他幸幸苦苦陪镇远侯走这一遭是为了救自己的小命,可不是想把小命丢在这儿…… 另一厢,闵州知府叶照早在望见狼烟时便向城门处赶来。 守城小兵奉命拿着令牌去寻知府,半道就遇见了人,而叶照瞧见令牌,双眼倏地一瞪,当即吩咐小兵传信百夫长速速迎人入城。 此令牌乃圣上钦赐宫令,持令牌者可无召夜叩宫门。 自当今圣上登基,只赐予过三人——前后两任顾相以及祖父,后来老顾相病逝、祖父亦因病致仕将令牌还回宫中,朝中便只有顾相有此令牌。 是以今日,无论拿令牌之人是谁,都代表圣上极信任此人。 小兵闻令应是,立即从腰间拿出信号弹射向空中,霎那间,一抹红烟入云霄。 数里之外,百夫长望见小兵传递的信号,这才收起手中弓箭,吩咐手下将士打开城门。 闵州知府常年练兵,故而闵州将士之间独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方式,譬如在旁人手中象征“危险”的红色信号弹,在闵州却是“安全”之意,倘若要暗示“危险”,方才去寻知府大人的小兵便会在城内烽火台升起狼烟。 与此同时,城门外的定西参军看见城墙上的闵州百夫长终于收起弓箭,不由暗舒一口长气:有惊无险,幸好有惊无险…… 想到此,定西参军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镇远侯。 这人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倒让他真生出一丝敬佩之情,先前见镇远侯如此年轻,他还以为此人是沽名钓誉之辈呢。 厚重城门徐徐打开。 萧无衍率先策马而入,寻到方才守城的百夫长沉声下令:“骑兵入城后立即关上城门。” 百夫长不解其意。 但此人既是知府大人信任之人,那他便会听令行事,遂领命道:“是!将军!” 千骑入城,百姓避让,城门附近的商铺纷纷撤了放在街边的桌椅,只等这些骑兵都走了再将桌椅摆放出去。 叶知府赶到城门时便瞧见这样一副景象:临街茶楼酒肆的铺子窗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铺子外面的物件则比往常都干净,只有这回入城的兵马一个挨一个地站在街道…… 但即便如此,叶知府还是一眼便望见站在无数兵马之间的镇远侯,以及众人身后正在徐徐关闭的城门。 叶照少时曾随母亲去镇远侯府送过节礼,倒是认出了镇远侯。 然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他急急穿过人群,来到萧无衍跟前便问:“为何要关城门?” 萧无衍闻声打量他一眼,亦认出来人——此人长相与叶晋有三分相似,不是闵州知府叶照还能是谁? “谢峥假传圣旨,率五万谢家军西行,意欲谋逆,昨日黄昏,谢峥已率大军离开定西城。”他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悉数告之。 叶照听罢脸上却并无讶色,反而沉叹口气道:“果真如此,数日前我得知谢长山失了青州便觉不对,这才命人严加防范,绝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出入闵州。” 这也是方才守城将士听见马蹄声之后反应那般迅速的原因。 萧无衍闻言看叶照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欣赏:“敢问叶知府城中有多少兵马?闵州城外高山险峻,谢峥若想率大军去金城便只有入城这一条路,我等至少要拖他两个时辰才能等到援军。” 叶知府神色微紧:“闵州共有府兵两万,但两万府兵各守东、西两城门,如今下官只能召集一万兵马来守东城门,恐怕难与谢家军抗衡。” 萧无衍沉声,周身气势瞬间凛冽:“足够了,只要叶知府配合,谢峥定逃不出闵州。” 叶照闻言精神亦是一振:“为国尽忠,叶某死而后已,定全力配合镇远侯。” 第113章 大结局(下…… 酉初时分,夕阳西下,昏黄灿烂的光晕不过一刻便彻底消散在黄沙山石之下。于是暮色降临,满目青灰。 城门将士抬眸望了望天,在放行最后几位百姓后扬声下令:“关城门!” 谢峥麾下斥候兵分两路,一路乔装打扮扮成良民进入城内打探,一路则坐在城门外的茶摊上暗中观察,直至确认城内城外皆无异样,斥候才悄然离去,返回大军向主将禀报此事。 半个时辰后,谢峥率军兵临城下,高举圣旨令守城小兵开城门,欲率兵穿行闵州。 不料闵州的守城将士瞧见圣旨竟只道:“此等大事小人不敢做主,还请诸位等上片刻,小人这便派人去请知府大人。” 听见这话,谢峥身边副将顿时斥道:“剿灭逆贼刻不容缓,若耽误军情,尔等谁承担得起?” 然他话落,城楼上众将士却只是恭谨地抱拳行礼:“望诸位将军海涵。” 副将闻言双目一怒,正要再斥,谢峥及时出声拦住了他:“无妨,且等着。” 多说无用,闵州知府叶照的脾气秉性最像叶家那个迂腐的老头子,为人做事油盐不进,最是一板一眼,他手下的兵也像他一样死守规矩。不过闵州便是最后一道关卡,只要今日平安穿行闵州与长山汇合集结兵马,届时他们父子自会夺下闵州让这些小将为他谢家效力,倒不必争这一时之气。 “是!”副将这才遵令,忍着怒气咽下满腹牢骚。 好在叶照很快便赶来了过来,不到两刻就出现在城楼之上,朝着谢峥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下官叶照见过侯爷。” 谢峥却未拿正眼瞧他,反倒是他身旁副将先声夺人怒而斥责:“叶大人既来了,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若耽误军情延误了战机,将来圣上降罪,你个小小知府就是有八颗脑袋都不够砍!” 然而叶照不卑不亢:“谢候帅军围剿逆贼大义灭亲,下官佩服不已,只是还请侯爷命人将圣旨送进城中,下官需得亲眼看见圣令才敢开城门让大军通行。” 他这话一出,方才色厉内荏的副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底下小兵不知,可他们几个心腹却是一清二楚,侯爷手中哪有什么陛下圣旨,不过是随便刻了个假印伪造的罢了。 几个副将暗暗对视一眼,下意识握紧手中兵器准备强攻,唯有谢峥面不改色地唤来亲随,令其入城呈上圣旨。 叶照见状又朝谢峥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唤来守卫,命其打开城门一侧的角门放传旨之人入城。 须臾,那亲随被守卫带上城楼,走到叶照跟前趾高气扬地展开圣旨:“叶知府,你既要看圣旨那就跪 下接旨吧。” 叶照从善如流,率收成将士恭谨跪下:“下官参见圣上——”话落,便高举双手准备从谢峥随从手中接过圣旨。 而那亲随却在城门上的守卫齐刷刷低头时迅速打量起守城人数,很快便确认守城之人不过数百,他迅速向城门外的侯爷打出暗号,接着才上前一步将圣旨交到闵州知府手上。 这厢叶照接过圣旨,竟展开一看便发现端倪,这圣旨上的玉玺盖印粗陋不堪,与真正的玉玺盖印可谓是天差地别,一看便是假的,但偏偏如此错漏百出的假圣旨竟真让谢峥之众一路率兵来到闵州! 叶照痛心不已,腾地窜起扬着假圣旨对城门外众人高喊:“谢峥老贼!你假传圣旨骗数万将士抛家弃子为你卖命!究竟良心何在?!” 此言一出,数万谢家军顿时哗然,他们分明是随东兴侯大义灭亲剿灭叛贼,怎么在这人嘴里反倒成了意图谋反的逆党? 事已至此,谢峥亦不再隐瞒野心,忽而振刀高呼:“尔等随我至此已无回头之路,只有与我一起反了大燕才是唯一活路!如今城门之上不过数百守卫,尔等可敢随我破城?” 是啊!从离开长安那一刻,无论东兴侯手中圣旨是真是假,无论他们这些小兵究竟知不知情,他们都已是犯了谋逆之罪,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哗然声霎时停了,接着不知是谁忽然振臂高呼:“属下誓死追随侯爷!愿随侯爷破城!” “属下誓死追随侯爷!愿随侯爷破城!” “我等誓死追随侯爷!愿随侯爷破城——” “……” 呼喊一传十,十传百,继而成千上万,刚刚被叶照动摇的军心不过片息便又被谢峥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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