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过会就好了。”宝凝轻描淡写道。 因上次闯了祸,宝格畏惧容恪,不敢在他面前多露脸,故而近段日子宝凝在上房听差的时候多。 宝格暗地稀奇,偷摸看前头二人如何发展。 “它不是畜生,我是。”容恪似笑非笑道,“满意了么?” 耳鬓厮磨时,她确实骂过他畜生。 卫琳琅会意,肉眼可见不自在起来,分明占着理,气势却矮了一截:“你有自知之明,那是最好。总而言之,你以后不准那么称呼它,它有名字的。” 其实,容恪依然不待见花团儿,不过为哄她开心,勉强接了句:“嗯,它是你的宝贝花团儿。” 容恪积极认错,这篇姑且掀过了。 宝格吐了一大口气,与宝凝相视一笑。 遛弯遛累了,逢右手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卫琳琅便凑上去,打算称些解解馋。 宝凝宝格各要半斤,她自己也是半斤,容恪没主动说明,她便问:“你吃不吃?” 嫌弃几乎溢出了他的眼眶:“我缺你银子花么?” “没有啊。”卫琳琅一时茫然,不晓得他反问的用意。 容恪说:“既不缺,想来你是对我不满,想让外人嘲笑我坐拥万贯家财,却处处苛待于你,让你沦落到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往肚子里吞的田地。” 咬文嚼字也罢了,字字句句尽是倨傲。 卫琳琅忍不了,摊主更忍不了,摆手赶人:“我这小本买卖,容不下你们几尊大佛。快快躲开,别挡我卖这下三滥的玩意! 似曾相识的一幕。 上次在京城街头,同样叫他自负的嘴脸搅了局。 “对不住,对不住……”卫琳琅忙向摊主赔不是,继而拽着容恪的衣袖,转头瞪他,“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 她温声和气,容貌又好,讨人喜欢,摊主自不会怪她,一个劲夸她:“这位小娘子心地纯善,来日必有大福。” 之后话锋一变,矛头直指黑压压的容恪:“有幸娶得小娘子,这是郎君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得懂得珍惜才是。” 假使倒退回几个月前,听见摊主不遗余力褒奖自己而贬低容恪,卫琳琅绝对会当即泪如雨下,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现今,一星半点的惧意也无,反倒沾沾自喜,和他炫耀:“听到没有?往后别随随便便拿腔作调,凭白令人生厌。” 容恪不言语,眼光不着痕迹带过摊主,最后锁定春风得意的卫琳琅。 摊主莫名脊背发凉,转着眼珠子寻觅一周,才发觉容恪扫了过来,漫不经意,但使人发怵。 摊主一个哆嗦,手里的铁铲险些抖落。 “这样,我们多买些,就当是照顾你的生意了。至于适才的冒犯……” “不冒犯不冒犯。”摊主截断卫琳琅的下文,“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嘴上没把门容易得罪人,二位可别当回事。” 语毕,强颜欢笑着抄起一捧栗子,均匀翻炒起来。 摊主霎时变颜色的因由,不消思忖,卫琳琅已自分明,转脸剜了眼衣冠楚楚的男人,用唯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说:“又是你在作祟吧?” 容恪一言不发,而将她垂下来的手攥住了。 “你吓唬吓唬人可以,别做过分的。”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卫琳琅隐隐担心摊主因此遭难,低声警告。 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临走之际,容恪慷慨解囊,扔给摊主一锭银子,款款道:“你说得不错。我家夫人是个有福之人,我作为她的夫君,必将用心对待。” 摊主兜着银锭子,不知所措。直到人没入茫茫街景,方捡回魂魄来。 边漫步,卫琳琅边拆出一颗炒栗子,递与容恪:“你尝尝,又脆又甜。” 容恪挑三拣四,从不屑碰这些街头俗物。 “真矫情。”他们是要携手共度余生的夫妻,有这层关系在,卫琳琅便不装贤良淑德了,尽情展露锋芒,直接举高胳膊,将栗子强塞入他的口内,命他嚼了咽下,“味道如何?” 确是爽脆香甜。然而容恪口味清淡,不嗜甜,她再送第二颗时,叫他凌空扼住手腕:“你想碰我,直说就是,不必借用喂炒栗子的由头,一点一触。我说过,你所期望的,我都会满足。”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抱别的念头,单想让他沾一沾“人间雨露”罢了! “明儿军医来了,务必请他仔细看 看你的脑袋。“卫琳琅拿开手,无奈发笑,“若不然,怎么青天白日的就说起梦话来了。” 后来去过胭脂铺,游过成衣行,品过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走走停停,斜阳低垂,夜幕落下,入目所及,辉煌灿烂,好一个不夜城。 兜兜转转,来到一处拱桥上。桥下汪着粼粼河水,四周零零散散蹲着人,手捧各样河灯;星星灯火,顺流飘荡,人们纷纷合手闭眼,祈求福禄。桥上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偶尔有人停下忙碌的脚步,凭栏眺望迷人盛景。 行人如织,卫琳琅、容恪并肩混迹其间,没有侯爷侯夫人的名头笼罩,如同一对平凡夫妻,时而逗笑,时而拌嘴。 “听说放河灯许愿很灵。”河畔岁月静好,卫琳琅心生向往,“我还没试过,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放?” 容恪平生,从未求过神灵——他坚信,求神不如求己。 “可以。”然她想一试,便试又有何妨。她是例外,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一齐下了桥,到灯铺子选两盏心宜河灯,凑近河岸,卫琳琅回眸娇俏一笑:“你有愿望吗?” 论钱,侯府金山银山,富可敌国;论权,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富贵在手,人人望尘莫及。她真想不出,当今的他会许下什么愿景。 容恪轻蔑道:“那种东西,我并不需要。” 愿望是留给无能之人的。他若看中什么人什么物,唾手可得。假如暂时不能得手,“不择手段”的行径,他是不介意的。因而,在他的世界里,仅有探囊取物,以及势在必得两条路。 “跟你谈风花雪月,我简直是对牛弹琴。”卫琳琅为他的扫兴冷冷一笑。旋即取了河灯,一面左右端详,一面酝酿心愿。 被她呛,容恪次次选择一笑而过。眼下觑她抱着河灯一脸虔诚的模样,挑眉询问:“你要许什么愿?” 这个节点,卫琳琅恰好组织完整愿景,撇撇嘴咕哝:“许愿许愿,我是许给老天爷听的,不是对你的,告诉你就不灵验了。” 暗夜涌动,容恪的眼波亦在流转:“求神不如求我。” 这一刹那,卫琳琅的心剧烈跃动着,正是“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你少自以为是了。”她错开视线,以夜色隐藏春心荡漾之色,“我所求,只有神能实现。你嘛……差得远了。” 一语尽,弯腰顺着水流将满载期望的河灯推离身边,任它随波逐流,渐行渐远。 送走心灵寄托,卫琳琅终觉困倦,呵欠连连。 出门前,他们是备了马车的,不过她自愿散散步,车夫便驾车缓缓追随。 卫琳琅乏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原路走回显然乃无稽之谈,则老老实实坐上了车子。 夜深天见凉,车中特备有毯子,宝凝跟上来为她盖好毯子,又识趣退下。 微微垂眸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容恪恍觉咽喉干涩,心潮起伏。 她的所盼所求,他自诩皆可给予,亦甘愿成全,可她竟不假思索拒绝了。 她有什么心愿,是他满足不了的,甚至差得远了的? 他十分介怀,以至于路途过半,迟迟无法释然。 既不能释怀,那不如寻个出口,一问究竟。 容恪挪了位置,同沉睡着的人并排而坐。他的掌心握着她的肩头,眼睛沉望着她眼皮上轻轻的两条弧线:“卫琳琅,我有话问你,你老实交代。” 陷入梦乡之中的人,是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卫琳琅毫无防备,含糊呓语:“嗯……” “你许了什么愿?” 静了半晌,她有了声儿:“希望……冷冰块的伤快……快好……搬出去……离我远远的……” 冷冰块指代何人,不言而喻。 容恪并不恼,哑然失笑,不觉将人搂得越紧了。 “这种事,求神求我,都不济事。”
第66章 又遇故人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 待江宁事了,容恪业已平复如旧,生气勃勃,因与驸马分道扬镳:驸马沿江宁海岸巡查民情,容恪南渡赤水,纵横巡访。 先在几个有名有姓的城池停留大半个月,一行人眼奔着江陵去了。 重返故土,卫琳琅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意欲热泪盈眶。 想当初,深受容老太太照拂,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彼时她已做好了永不再来的准备,熟料今日竟还有重来的机会…… “怎么又哭了?”容恪的拇指带过她的眼角,好笑道。 卫琳琅打开他,坚称自己没哭,是他眼花了。 闻知他们要来,吴嬷嬷奉容老太太之命令,引男女仆从在大门外分两排垂手站着恭迎来客。 比之几月前初来乍到,卫琳琅坦然许多,下了车直同吴嬷嬷嘘寒问暖。 观卫琳琅光彩照人、福气满满,再看看容恪,目光始终给了卫琳琅,不像上回,还特意避着人,吴嬷嬷心里明白了,福一福身笑说:“老太太摆了席面为少爷夫人接风洗尘,请吧。” 于是,卫琳琅主动挽着容恪的胳膊,步入府内。 宴席设在前厅。考虑到他们并非吃斋念佛之人,容老太太包容以待,命厨房备全了八荤八素。 另外,容老太太提前一个月花重金请匠人锻造了一整套金质饰品:发簪、耳坠、项圈,手镯,寓意美满吉祥,作为新婚礼物赠与卫琳琅。 金灿灿的饰品近在眼前,卫琳琅受宠若惊,推辞未及出口,就听容恪说:“这是祖母待你的一片心意,你安心收着就是。” 容老太太手捻佛珠,笑得慈眉善目:“收了,也应改口了。” 卫琳琅后来察觉,原来自进这扇门起,她仍秉着从前的礼节,口口声声称呼“老夫人”,愣是把自个儿已是容家一份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思及此,她面颊一热,扭扭捏捏道:“是,祖母……” 这一顿饭,用得非常欢快。 饭毕,公事又找上了容恪,他向来严谨,自以大局为先,骑马而去。 这厢容老太太留住卫琳琅拉家常。容老太太说:“你的咳疾可曾好些了?” 卫琳琅一五一十答:“有很些日子没有复发过了,想来是不打紧了。” 容老太太轻轻打量了她一圈,颔首道:“终究还是太瘦弱了点。” “不怕祖母笑话,人家见着我,都说我发福了,我自己瞅着也是呢。”往昔合身的衣裳,而今变紧了,更有甚者,只能到胸口,再往底下,便死活拽不下去了。由此可见,身材足足圆润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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