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连连点头:“好好,能带到就好,带到就好!” 临出门,窦炤突然回头,再次问道:“老人家,那圆圈,真是伤心的意思吗?” 老婆婆这才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那时候趁她娘不在家,我帮她给那箱子从里面订锁扣的时候问过她,她说是她爹爹告诉她画的。我觉得啊,你们若想治好她的失忆症,说不定帮她找到亲爹有用些。” “她爹告诉她的?”窦炤皱眉。 老婆婆点头:“对,她爹告诉她的,说什么,圆代表父母对她的爱,多画一个圆就多一点爱,等足够多的时候,就不会再害怕。” 顿时,窦炤仿佛看见一个儒雅的男人,捏着小观沅的手在纸上画圈,他温柔地说: “小九不怕,真害怕的时候就画圆圈好吗?每画出一个圆,爹和娘就会多爱你一点,当你有了许多许多爱的时候,咱们一家人就会永远在一起。我的小九,便再也不会孤单害怕啦!” 窦炤脸色惨白地离开,脚下踉跄着差点没摔倒。 沈知淮手快将他扶住,然后又嫌弃地甩开:“这会儿又装什么装?自己虐待我妹逼得她大雪夜逃跑的时候不心疼,怎么听见她被自己亲娘虐待就难过了?告诉你,你跟她娘那个毒妇,就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虐身,一个虐心而已。” 窦炤说不出话来,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观沅在雪地画圈的画面。 一个圆,又一个圆,再一个圆。 那么多,那么多的圆。 …… 后街卖豆腐的胡二郎百无聊赖地在自家摊位前打苍蝇,今天真是怪了,快到中午了怎么还剩下这么多豆腐卖不完呢? 黎娘子端着一碗甜汤来看他:“二郎,累了吧,来喝点银耳莲子羹,我熬了一上午才熬好,软糯糯的正好喝。” 胡二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端过碗才尝一口,便“啪”地将碗摔在她脸上:“你是想烫死我吗?贱妇!给阿红喝的不会也这么烫吧?若又叫她动了胎气,可就不是打一顿这么便宜了。” 黎娘子吓得后退两步,飞快擦了擦脸上的黏汤,战战兢兢道:“没有二郎,她怕烫我知道,还给她凉着呢!” 胡二郎气得又一脚踢在她肚子上:“你蠢吗?她一个即将临盆的人,怎么能喝凉的?你是故意不想让她顺利生产吧?老子娶了你这么多年,你连颗蛋都没给我下,如今我三十多岁好不容易才得个儿子,你胆敢有半点坏心思,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黎娘子慌得赶紧捡起地上的碗:“我,我错了,我再也……” 她突然停住,因为看见两个十分眼生的贵公子走了过来。 “哎呦,两位公子,这是要买豆腐吗?我胡二郎的豆腐可是这后街一绝,又嫩又香,保准您吃了还想吃!”胡二郎瞬间换了副笑脸,迎上去,仿佛刚才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不是他一般。 其中一位衣着十分花哨的公子上来便想掀摊,被另一个面色沉冷的公子按住。 那公子随手用刀划出一块豆腐:“我买这一份,你做的,还是她做的?” 他瞟一眼站在后面的黎娘子。 胡二郎赶紧道:“是,是我们一起,一起做的。” 他知道很多人来这里买豆腐其实是想多看一眼他婆娘,没有她,这豆腐摊也维持不到今天,这也是他迟迟不愿休了她的原因。 那公子点点头,手一歪,豆腐掉在地上:“掉了,重新来一块吧!” 胡二郎想了想,又切了一大块给他:“要不,这个就送您吧,第一次来,就当我请客,嘿嘿!” 但那公子依然手一松:“抱歉,又掉了,再换一块!” 胡二郎还是咬牙给了他超大一份:“这个够了吗?两位公子,咱们,咱们差不多得了。” 可那一大块还是掉在地上。 胡二郎怒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不是要故意刁难我这小本生意?” 那人淡淡的:“是又如何?” 胡二郎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双手紧握成拳,显然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泼?”这时黎娘子叉着腰冲了上来,“你们知不知道,县里的老爷们可都是我的主顾,我天天都要给他们送豆腐的,我若开个口,任你们是谁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可别惹错了人。” 胡二郎胆子也壮了起来,叉起腰:“就是,你们别想讹我!” 那公子眼睛在他俩脸上逡巡片刻,突然冷笑了笑,招招手,带着他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黎娘子很高兴,赶紧邀功:“二郎你看,他们还是怕的。” 胡二郎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还不滚回去伺候阿红,谁叫你在这儿现眼的?” 黎娘子委委屈屈地回去,给阿红盛汤捏脚捶背。 才不过小半时辰,突然有人大喊着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黎婶子,你家二郎被官府抓走了,说是卖的豆腐有问题,将上京来的两个贵人给吃坏了肚子,叫你赶紧想办法凑银子去救他呢!”
第84章 黎娘子吓得六神无主,她先前说什么跟县衙老爷们关系好都是唬人的,她一个卖豆腐名声早已稀烂的女人,长得再好看那些人也不会稀罕。 倒是每天送豆腐是真的,每每会被些管家下人们调戏几句,根本连老爷们的面也见不着啊。 阿红年纪还小,仗着二郎宠爱一直将黎娘子当下人使唤,这会儿听说二郎被抓更是慌得不行,一叠声叫着让黎娘子赶紧拿钱去赎人。 这个家里,胡二郎就是她们的主心骨,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地,莫说拿银子赎人,就是把她们卖了换人,她们大概也觉得是应该的。 黎娘子赶紧将家里的银钱清点一番,可惜他们这些年靠着卖豆腐,也不过是勉强过日子而已,根本没存下多少银子。 最后还是两人将自己的钗环等拿去当铺换了些钱,一共凑齐二十两银子送去衙门。 可黎娘子连大门都没进去,被守门的衙役收了银子告诉她:“这一点够什么?那两位可是上京来的大贵人,区区二十两银子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赶紧再去多凑些吧!” 黎娘子急道:“可是差爷,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了呀,卖豆腐本就没什么赚头。再说那两位公子只是来我们摊位前看了看,根本没买,怎么会因为豆腐中毒呢?你们不信,摊位上还剩着许多豆腐,我拿来请县令老爷验一验就知道了。” 衙役好笑地:“这还用你提醒?我们早就将你家摊位上的豆腐都收回来了,验过全部有问题,是用发霉黄豆制成的豆腐,少量吃一些没事,吃多了便要中毒。你们心还真够黑的,都是街坊邻居,居然挣这种昧良心的钱。好在我家人都不爱吃豆腐没怎么买过,不然我现在就去将你家给拆了!” 黎娘子一下子哑火,他们确实为了节省成本,买一些霉变豆子掺在好豆子里一起打豆腐,可这些年不都没事吗?怎么偏偏今天就让人中毒了? 不对不对,不是豆腐的问题,那两人明明就没吃她家的豆腐,就是故意针对他们的。 可如今不管他们吃没吃,已经查出她家豆腐有问题,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啊。 怪只怪那会儿她非要冲上去逞能,以为能吓住他们,没想到是踢到铁板了。 她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凑近拉住衙役的袖子,做出一副可怜样子来:“衙役小哥,能不能看在我一介妇孺的份上,通融一下,让我见见我家二郎?” 黎娘子年轻时花容月貌,这会儿徐娘半老亦是风韵犹存,此刻做出这样的情态,若是平常估计衙役也能软下心肠,给她通融一下。 毕竟她的豆腐,平常也是这么卖给那些男人的。 可惜,她完全没搞清楚今天是个什么处境,那衙役挨她近一点都怕惹到麻烦,哪里还忍得下她如此行径? 顿时脸一沉,将她使劲推倒在地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在你是个女人份上好生与你说话,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快滚回去凑银子吧,我看这回少说也要一二百两,不然你男人这辈子都别想出来。快滚!” 一二百两!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黎娘子目瞪口呆。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跟阿红说了这件事,阿红当场晕厥过去,给她掐了好久人中才缓过来。醒来后也只是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娘子急得团团转,家里是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的,找人借也不可能,胡二郎没什么亲人,唯一的老母亲在他执意要娶她那年就病死了,其余远房旁支不说不会借,就是借也凑不出这么多来。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一咬牙,跑去后院一个角落里,用锄头挖出一个小木匣来。 那木匣子十分普通,可是一打开,里面竟有一只通体透明的紫色翡翠斗笠盏。 整只斗笠盏由罕见的紫翡翠雕琢而成,质地温润细腻,线条流畅优雅,绝对称得上是一件顶级珍宝。 这东西是她最开始那个薄情男人留给她的,原本还有一些好东西,都被她卖了换钱。唯独这个,是他们洞房花烛那晚男人送给她,说是他家的传家宝,叫她好生保管,她便一直没舍得卖掉。 没想到,留了近二十年,今日竟要为了救胡二郎,不得已将其拿出。 看着这件宝贝,她想起跟那男人在一起的几年好日子,不禁心痛难耐。 如果不是被他抛弃,她如今应该已经儿女双全,过着人人羡慕的富家夫人日子吧? 或者当时听隔壁婶子的建议,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自己留的好东西都打了水漂,如今连这最后一个也保不住。 可有什么办法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总还是要嫁人的,当初也只有胡二郎是真心愿意娶她。 至于那个男人,估计早死了,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她小心翼翼将斗笠盏包好,仍然来到县衙,将东西递给门口衙役,哀求道:“小哥,这可是我前夫留给我唯一的宝贝,若再救不了人,我也没办法了。” 她将木匣打开,露出那紫色翡翠斗笠盏。 衙役一见之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显然识得此物的珍贵。 他沉吟片刻,对黎娘子道:“这件宝贝确实非同小可,但能否救你家二郎,还要看那两位公子的意思。你在此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黎娘子心中忐忑不安,只能焦急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那衙役才匆匆回来,对她道:“跟我来吧,两位公子有话问你。” 公堂上,窦炤拿着那个翡翠盏陷入沉思。 沈知淮则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沅妹想要一个翡翠盏,原来她家里也有一只,想必她有些印象,才让我做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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