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娘子呆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那个曾经甜美、鲜活,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自己。 然而,如今的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丑陋阴狠,让人心生畏惧的? 是了,是那个男人,都怪那个男人,若不是他一声不响将她抛弃,她何至于匆匆忙忙急着找别的男人,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那个男人,她似乎又在眼前少女身上看见一点他的影子。 眼睛,那双清澈而纯净的眼睛,不正是跟他一模一样吗? 黎娘子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我是做梦了吗?还是要死了?”她不可置信地看清楚了少女脸上的雀斑,声音沙哑而颤抖。 少女嘴角微弯了弯,淡淡笑着唤她:“黎阿婶……” 黎娘子浑身猛地一颤 ,是她,果然是她! 将女儿卖给人牙子那天,女儿抱着她的腿哭喊“阿娘救我”,她却狠心将她踢开,告诉她:“我不是你娘亲,我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有孩子?我只是收养你的阿婶,别再叫我娘亲!” 黎娘子只觉得看见鬼一样,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捂着脸尖叫起来:“你别过来,别来找我,我没有对不起你,要怪就怪你爹。是他,他丢下我们娘俩我才不得不将你卖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个怨鬼快去找那个负心汉,去,去找他!” 观沅静静地注视着黎娘子,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释然。 良久,她弯下腰将提着的一篮荔枝放下,又取下自己的钱袋放在上面:“黎阿婶保重,我走啦!” 黎娘子打开一点指缝,看见她真的只是放下果篮和钱袋准备离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勇气,飞快爬过去抓住她的裙摆。 “小九,小九我是你阿娘啊,你不能这样放着阿娘不管的,你是我生的啊!你如今发达了,也要帮帮阿娘,阿娘在这里迟早要饿死呀。” 观沅低头默默看着这个女人,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但除了陌生和疏离,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黎娘子还在哭求:“小九,我知道你是小九,你带我走吧,阿娘保证以后对你好,一定对你好,好吗?” 夜风起,几缕碎发随风拂过脸颊,观沅轻轻摇头:“阿婶认错人了,我不是小九。” 黎娘子大声道:“不,你别想骗人,你就是小九,我生你养你,你敢不认我就是不孝,我,我要闹去你恩客那边,叫你以后找不到男人供养。” 她以为自己女儿也成了哪个富人豢养的宠物,毕竟曾经是卖给培养瘦马的人牙子。 眼睛一晃,她突然看到一个气度非凡的贵公子,正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过来。 是他,那个陷害她们的贵人。 月光下,他的身影愈发风流潇洒,高大挺拔。 黎娘子吓得立刻松开观沅的裙子,重新缩回角落,惊恐地:“别抓我,我跟二郎已经没关系了,不关我的事,别抓我!” 然而,那公子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上前轻轻握住少女的手,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满的温柔与疼惜:“娘子何必如此,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咱们施舍,走吧!” 黎娘子心中一动,这才恍然。 原来,原来一早就是他们布的局,是冲着给小九报仇来的。 可是小九她,究竟是怎么嫁给这样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 为什么她可以,自己却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甘心啊! 观沅在窦炤温柔的注视下粲然一笑:“你又来了,不过……这次算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身后,黎娘子突然大声喊道:“小九,你恨我吗?你原谅阿娘好不好?阿娘也是有苦衷的啊!” 观沅顿住脚步,想了想,回头坦然地看着她:“阿婶,我叫观沅,不是小九。所以我不恨你,但我也没资格原谅你,因为那个小女孩,她不愿意。” 夜风轻拂,吹来阵阵荔枝的甜香,也卷走了往昔的尘埃与纠葛。 黎娘子失声痛哭,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融入夜色,只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这古老而宁静的小巷。
第86章 窦炤将沈知淮赶去另一辆马车,他搀着观沅上同一辆。 在踏上马车的瞬间,观沅的眼泪便扑簌而下。 窦炤静静看着她哭了一会儿,然后递给她一块手帕:“舍不得吗?要不然,带着她一起离开也是一种办法,她往后也不可能再欺负你。” 观沅用帕子擦干眼泪,让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后,淡淡道:“不是舍不得,而是开心。” “开心?” “嗯!”观沅轻轻点头,“开心我终于能坦然地面对过去,接受它,消化它,再忘记它。这次的忘记不是像从前一样的逃避,而是真正的释然,再不会让它影响我,伤害我!” 窦炤心情复杂,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观沅十分诚恳道:“二爷,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一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么一段不值得的记忆持续伤害……所以,二爷,无论过去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在意了,我会原谅你,原谅你的一切。二爷也别再放在心上,好吗?” 窦炤一颗心顿时往下沉了沉:“阿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观沅浅笑着:“我知道二爷想带我回去,但经历了这么多,阿沅还是觉得留在这边比较好,与明微姐姐一起,开着小茶馆,慢悠悠地,这一辈子就平平安安过去了。若是跟二爷回去,哪怕二爷再宠我,也还是难免面对许多血雨腥风,二爷知道阿沅的性格,根本不适合陪伴二爷左右……再说,与二爷的那些事我都忘了,二爷也迟早要娶正妻,不如就此快刀斩乱麻,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对我们大家都好。” “你还是想回去嫁给五七吗?”窦炤声音很淡。 观沅垂下眼眸,若是在安宜县的时候,她能毫不犹豫回答“是”。 可现在,她没法答得那么干脆。 她记起了与二爷的一切,虽然他对她的伤害是真的,可那些亲密也是真的。而这一路,特别是矿井舍身相救那一次,已经让她心底的恨意抵消了大半。虽然还没法完全不介意,至少已经确定,二爷是真心在悔过。 她很清楚,二爷是不必做到这样的,她一个低贱的奴婢,二爷想要她可以直接将她绑回去,她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他没有,他在努力治愈她,也愿意给她选择的机会。这让她心底的恨意,又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感觉。 从前她虽然也不爱五七,但起码心中没有别的人。 如今,让她在这样没法完全放下二爷的情况下,去嫁给五七,那是对五七的不公平。 她做不到。 可是,如果如实告诉二爷,自己不会嫁给五七,二爷会安心放手吗? 何苦要这样不清不楚地吊着呢,让他彻底死心吧! 也是让自己彻底死心。 所以,她抬眸看着窦炤,眸中多出一抹决绝:“对,我想回去嫁给五七,与他过平淡幸福的日子……求二爷成全!” 观沅跪了下去,双手交叠,重重磕头! 这一磕,将窦炤的一颗心击得粉碎,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扶起观沅,但手在半空中颤抖着,最终无力垂下。 “先起来。” 观沅却固执地保持着跪姿,不肯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二爷,这是阿沅自己的选择,请二爷再给阿沅一次机会,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阿沅必当铭记二爷恩典,永生不忘。” 马蹄声哒哒哒,如铁锤一般重重敲在窦炤心上。 那种沉闷而窒息的难受叫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定定看着她。 许久许久。 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好,既如此,我成全你。” 观沅心头一跳,既有解脱的轻松,也有难以言喻的酸楚。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二爷,阿沅,阿沅愿二爷日后能寻得真心相待之人,一生平安喜乐,再无烦忧。” 窦炤深吸一口气,苦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来,然后深深看着她:“我的阿沅长大了,往后是能与我平视之人,再不必唤我二爷。所以,作为平等的关系,炤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观沅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打斗的声音,马车也停下来。 窦炤并不理会,淡淡道:“其实五七昨晚就到了。” 观沅惊讶地:“五七来了?他,他在哪里,二爷为什么不告诉我?” 窦炤浅笑:“自然是不想让你见他,一直派人阻拦,如今看来,是拦不住了。” 外面果然传来五七的怒喝:“窦炤,你个卑鄙小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见到小九吗,你做梦!” 观沅慌了:“你,你们别打架呀,有话好好说。二爷你已经答应我,快放我下去吧,别让他们互相伤到!” 窦炤缓缓伸手,轻抚在观沅雀斑上:“阿沅,明日从卯时起,我在上次的石桥上等你,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后带你回上京。辰时过完你没来,我便就此放手,再不打扰你。” 观沅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雾:“二爷,你不必… …” 窦炤笑着收回手:“嘘,这也是我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去吧,再打下去真要有人受伤了。” 观沅深深看着窦炤,良久,终于一咬牙,转身下车。 窦炤紧紧捏着手指,听见外面五七惊喜的声音。 “小九,小九你没事吧?” “我没事五七,快别打了,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沈知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车,丢给窦炤一瓶酒:“是不是想要这个?” 窦炤抬眸看他。 沈知淮笑道:“是长宁那小子嘱咐的,让我提前准备好酒,若是看见沅妹不肯跟你回上京,便给你借酒消愁。” 窦炤冷笑了笑,一抬手,将瓶子丢出窗外。 咔嚓! 沈知淮伸头去看,酒瓶已经摔得粉碎,不禁恼道:“你这人什么情况?我好心好意买酒替你解忧,你却摔我瓶子,真是不识好歹,怪不得沅妹选个死士也不选你,活该!” 窦炤也不生气,转头看向窗外,幽幽道:“你也知道他是死士,连自己的命都选不了,拿什么让阿沅选?” “你什么意思?”沈知淮觉得他简直有些魔怔了。 窦炤唇角微勾:“我的意思是,阿沅,她只能选我。” …… 五七带观沅去一家客栈安置,观沅不解:“我们不直接回安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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