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或许不会肖想那个位置,但自入了上书房,他百般用功,怎么可能没有存了一丝叫父皇夸赞的心思? 但现在,胥砚恒几乎要将不堪大用四个字钉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脸上的血色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身子一晃,险些晕厥。 胥砚恒再没有看向任何人,他冷声下令:“来人!” “宋妃谋害太后,罪该万死——” 蓦然有人打断了胥砚恒,众人一惊,转头才发现这人是卢美人,卢美人仿佛没察觉到众人视线,她低垂头福身:“皇上,再不久便是小皇子的抓周宴,实在不宜见血啊。” 卢美人头也不抬,只话音中透着些许迟疑和顾虑,是在担心小皇子,也仿若是在替宋妃求情。 胥砚恒眸色稍深,他冷哼了一声,才说:“那便打入冷宫!等小皇子生辰后,再赐白绫!” 褚青绾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她拢过了青丝。 宋妃不是要害舒儿吗,那她偏要宋妃亲眼看着舒儿的荣光,再满心不甘地踏入黄泉! 宋妃倏然抬起头,她脸色煞白,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胥砚恒,有妃嫔觉得这一幕令人有些骇然惊悚,害怕地挪开了视线。 大皇子呆滞地瘫软在原地。 赐白绫…… 母妃…… 胥砚恒见他这幅模样,越发皱了皱眉,他懒得再在大皇子耗费心神,直接道:“大皇子不分是非,将他带下去,非朕命令,不得踏出皇子所半步!” 众人都听得出,这是另类的禁足。 宋妃将大皇子护在身后,她声音尖锐:“稚子无辜,臣妾所行之事,皇上何必牵连到琉儿身上?” 稚子?牵连? 不论哪一个词都让胥砚恒觉得好笑。 他也真的讽笑出声:“若朕记得不错,他今年已经十岁有二,好一个稚子无辜。” “子承母过,有何不对?” 他是因大皇子是非不分才罚的大皇子,但他懒得反驳宋妃的话。 他就是迁怒,又如何? 大皇子再也经不住打击,双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见其如此,胥砚恒越发觉得他不堪大用,这点心理承受能力甚至还不如其母妃。 褚青绾没管她们,而是越过一众妃嫔,看向一直埋头沉默替太后救治的两位太医身上:“太后怎么样?” 朱太医和孙太医仿佛这时才听见殿内的声音,脸色凝重地抬起头,朱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微臣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褚青绾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要的是万无一失,太后绝对不能死在小皇子的抓周宴之前。 于是,她说:“用最贵最好的药,务必要让太后无恙!” 朱太医苦笑,太后本就是中风之症,又经过这一番折腾,怎么可能做得到无恙呢? 但他也听出了贵妃娘娘的言外之意,不论如何,也得将太后的命吊着。 朱太医隐晦地觑了眼皇上,却见皇上正垂眸看向贵妃,什么话都没说,这个时候不说话也就相当于了默认。 又想起了前日他才替太后换的那一副药方,朱太医心底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 尤其是皇室这乱麻的家事,更是让人说不清谁对谁错。 他能做的,也只有明哲保身,随波逐流。 朱太医埋头拱手:“微臣领命。” ******* 冷宫中。 冷风萧瑟,吹入冷宫时,越发叫人难过。 竹青和竹归一同被打入了冷宫,待小皇子抓周宴后,再行处理。 殿内时而想起些许压抑的哭声,是竹青在哭,她怎么可能不哭,再过几日,命都要没了,她满心的害怕彷徨,再多的懊悔也不能叫时间重来,她只能哭着发泄心底的不安。 竹归依旧安静,她沉默地替宋氏整理了床榻。 没办法,冷宫中是没有宫人打理的,殿内角落都生了蜘蛛网,偶尔有一个黑影快速地钻过去,竹归没看清是什么,但也猜得到。 无非是老鼠蟑螂等东西罢了。 杂乱的角落中,总是会叫这些物种横生。 竹归转头看向两个崩溃程度不同的人,低声道:“主子,床榻已经收拾好了。” 扫了一眼殿内,破桌破凳,甚至床榻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但都来了冷宫,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竹青将竹归的举止尽收眼底,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们马上就要死了,竹归怎么还能和往日一样冷静? 她声音发抖地问:“你、你不怕吗?” 竹归还未回答她,就有人代替她回答了,宋氏讽刺冷笑:“她怕什么,她又不会死。” 竹青呆滞住,这话是何意? 竹归沉默,没有反驳。 宋氏转头看向她,眼中有恨有怨:“是你,对不对?” 能瞒天过海,叫她察觉不到宫中动向的人,也只有竹归。 只有竹归! — 【迟到了!我坦白,我迟到的原因是我昨天看了一本综英美的小说,然后熬夜了[爆哭][爆哭][爆哭]】 【梳理剧情是真的,因为马上正文完结了。】
第122章 竹青彻底呆住,她呆滞地看向竹归,相识二十年,她却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竹归一样。 竹归低着头,她不断地抚平被褥上的褶皱,但这冷宫太久失修,被褥也早僵硬,上面的皱褶仿佛与生俱来,任由她如何抚,都抚不平。 年后一月,有时甚至还会落下霜雪,今晚更是冷得不行。 寒风呼啸地吹,吹落碎碎梅花,也有冷风透过年久失修的窗户刮入殿内,卷走三人齐聚在一起的最后一丝暖意。 竹青狠狠地打了冷颤。 竹归许久没有说话,宋妃猛地爆发,她上前砰得一下推开竹归,她发疯了一样质问竹归:“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竹归跌坐在地,她抬起头,望向宋氏,宋氏脸上掉着泪,狼狈至极,一点也不似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 但这一幕好眼熟,十五年前,宋氏也是这样哭着来求她。 竹归没做挣扎,她也没起身,她只是平静地说:“奴婢是人,是人就会想要活着。” 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条,她难道真的要随着宋氏去死?仅仅是为了忠仆二字? 但她对不起宋氏什么呢? 竹归转头,她好久没看外间的风景了,但冷宫着实没什么景色可言,满眼都是萧瑟,但竹归还是仰头看着,透过窗户,透过那层高墙,努力地往墙头外看去。 宋氏的情绪几乎要把她淹没,她上前推搡着竹归,质问她:“你说话啊!我到底何处对不起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背叛我!” 是的,是背叛。 竹归不可能是胥砚恒的人,她只可能是背叛! 但宋氏想不明白,她一出人头地,就将竹归调到自己身边,将她救出当初窘迫的泥潭,这么多年来,她对竹归百般信任,她膝下有皇子,又是三品主位娘娘,竹归待在她身边,甚至比一般的妃嫔过得还好! 宋氏怀疑过很多人,对竹归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这怀疑仅仅存在一瞬间,她从未想过竹归会背叛她! 竹归闭了闭眼,好久好久,她终于出声:“对奴婢好?” 往日沉默的人突然爆发,她睁眼质问宋氏:“娘娘口中的对奴婢好,是指什么?” 指让她替宋氏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信任她,就是对她好? 竹归自嘲地扯唇,她眼中有泪光沁出,又眨眼间消失,她说:“皇上登基前,奴婢在宫中待了十一年,手中从未沾过一条人命。” 她没那么大野心。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宫中度过几年,然后清清白白地出宫。 没人知道她第一次对后妃下手时的惊慌,也没人知道她夜间惊醒时的失神,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 宋氏的质问声突然消失,她怔怔地看向竹归。 十几年的宫廷生涯,让她近乎忘了竹归从一开始就是个心软的人,所以,她当初才会去求竹归,明明二人交情不是那么深,但她觉得竹归会冒险帮她。 为什么? 因为她看得出当时竹归对她的于心不忍。 竹归的声音还在继续:“娘娘是觉得,当初您将奴婢拉出尚衣局的泥潭,所以,奴婢该感恩戴德,是吗?” 可在宋氏找上她的时候,她明明说过,她最想要的是出宫。 她想她爹,想她娘,也想她的哥哥。 她想要一家团聚。 可当时宋氏怎么说的呢?宋氏一脸为难,说她没办法。 然后她说,她虽身处高位,但孤立无援,总觉得这深宫好像能吞人,她害怕。 宋氏让她留下帮帮她。 她说,她不会再让她受人欺辱的。 竹归太清醒,以至于她立刻明白,她走不了了。 明明她当时已经竭尽全力,已经拿出所有体己钱打点好了宫人,只差临门一脚,她就能踏出这个宫门。 但宋氏的到来,让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既然是要报恩,为何不是给她想要的?而是彻底困住了她? 宋氏不是要报恩,她只是想要一个能信任的人。 竹归擦了擦眼泪,她自嘲地说:“娘娘总是安慰奴婢,说奴婢没有家人了,您便是奴婢的家人。” 这是宋氏知道她兄长成亲后不再来探望她时,说的安慰之词。 “但娘娘可知道,是奴婢叫兄长不要再来了的。” 她注定出不了这堵高墙,她替宋氏处理的脏事越多,宋氏就越不可能放她离开,而如果她一心想离开,宋氏势必会怀疑她。 所以,她让兄长不要再来,彻底断了她出宫的心思,只有这样,宋氏才能彻底对她放心。 而一旦宋氏做的事情暴露,必然祸连身边人,她不能叫兄长受她拖累。 她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和家人团聚。 恨吗?说不上,她只是越来越安静。 竹归安慰自己,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她就当是在宫中养老了。 可是宋氏野心越来越大。 明知道宫中有皇上的眼线,明知道皇上对后宫的掌控,明知道皇上对贵妃的宠爱!她怎么敢奢望,她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察觉?! 竹归不理解,她比宋氏要更早地崩溃。 她位低言轻,她没办法替自己抉择命运,所以,她已经努力地认命了! 为什么,为什么宋氏还要拖着她去死! 告密,背叛,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当年对不亲近的人都会于心不忍的人,如今早是铁石心肠,背叛旧主也不能叫她动容。 而这一切,都是拜娘娘所赐。 因果循环。 朱红宫墙外有一棵歪脖子槐树,这堵墙后是护城河,而且这处是冷宫,所以没人来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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