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归近乎痴迷地望着那棵树,她声音好远好远:“奴婢的家门口也有这么一棵歪脖子树,可奴婢都要记不清长什么样了……” 是槐树?杨树?还是柿子树? 时间太久远,她记不清了。 竹青吓得浑身发抖,她擦着眼泪,望着相识二十年的人一瞬间变得陌生,她说不出来话,怪竹归? 她怪不了。 是她也贪心,所以才没有阻拦娘娘。 她何尝不是抱着侥幸的心态。 宋氏一动不动地看着竹归,她顺着竹归的话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是这么想的吗? 或许是的。 但是这宫中实在太冷了,她能信任的人太少太少。 竹归走了,她要怎么办? 她也想要报团取暖。 所以她把竹归困在了身边,陪陪她,陪陪她,她不要孤身一人。 竹归擦净了眼泪,她跪地,以头叩地:“贵妃答应过奴婢,会放奴婢和竹青一条活路。”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竹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说:“此事后,奴婢和竹青会被发配去替太后守陵,自此和娘娘别过。” 太后活不了多久的,这是宫中所有人的共识。 守皇陵艰苦,但好歹留了一条命在。 竹归不觉得贵妃娘娘亏待了她,她手上染了那么多条人命,她早该还罪了,或许到了皇陵,她还能睡得安稳些。 竹青蓦然抬头,她呆住,眼泪无意识地,也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她没有想到,竹归还会记得她。 竹归没看向竹青。 为何要带走竹青? 她是人,二十年的相处,竹青早成了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竹青活着与否,对贵妃造不成影响。 宋氏却是伏在地上,又哭又笑,凄凉的哭声响彻殿内。 她哭着,指向竹归:“哈……你要带她走……你们都走了……” 就将她一人留在这宫中。 天很暗,夜色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够吞人,竹青畏缩在灯源处,浅淡月光也洒在竹归身上,只有宋妃,只有她被留在黑暗中。 宋氏哭着看向竹归,泪眼朦胧间,她恍惚地好像看见了十五年前的竹归和眼前的竹归合为一体。 明明被她拖下水,同流合污,脏水染湿了她们的衣裳,但竹归好像还是那个竹归。 她总是会心软,此时还不忘拉竹青一把。 但她唯独将她扔下了。 满殿只有宋氏的哭声,许久,宋氏哑声问:“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帮我了。” 竹归沉默,她说:“往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她没说后不后悔。 但宋氏已经泪流满脸,她听得出来——竹归后悔了。 ******** 昭阳宫。 褚青绾回来得晚,才将舒儿哄睡,从偏殿出来。 弄秋给她倒了杯温水,怕浓茶会扰了娘娘睡眠,想起慈宁宫的事情,弄秋还觉得唏嘘,对宋氏,她自然是痛恨的,但对竹归,她又有点说不清的情绪:“奴婢听说,宋氏一直都对竹归不错。” 甚至当初前往围场时,都让竹归跟着大皇子前往,宋氏对竹归的信任是众所周知的。 大皇子是皇嗣,竹归和其感情越好,日后竹归就越有保障。 宋氏对竹归也挺费心思。 就如同自家娘娘,小皇子出生后,娘娘就不止一次说过,想叫自己到小皇子身边伺候。 弄秋对娘娘的心意心知肚明。 所以,竹归背叛宋氏一事,弄秋虽觉得解恨,但也有点看不上眼。 对弄秋的话,褚青绾只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我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和宋氏的真实情况又如何,何必多言。” 没有她受了好处,还在背后诋毁人的道理。 褚青绾拆了发髻上的凤钗,今日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之内,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是胥砚恒在慈宁宫说的话,更叫她在意。 二皇子得了哑疾。 大皇子得了胥砚恒的金口玉言,是非不分,不堪大用。 两个皇子忽然都没了威胁,而各国使臣至今未曾离京。 褚青绾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胥砚恒就差把钩子摆在了她眼前,她有野望盛涨,当真怪不得她。 — 女鹅: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小胥:那咋啦?
第123章 小皇子的抓周宴前夕。 昭阳殿内,一张软塌上摆满了各色物品,书、画、胭脂、剑、毛笔、甚至算盘和福袋都有,一群人围着小皇子,弄秋哄骗着:“小主子,快抓书!” 本朝不算重文轻武,但太平盛世时,武将终究是没有文官受重用。 迟春和弄秋意见相反,她声音温柔下来:“还是抓剑。” 弄秋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学武强身健体就够了,还是要抓书。” 迟春也瞪她:“话是如此说,但有自保能力,总比将求救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来得好。” 弄秋噎住,她说不过迟春,只好转头看向娘娘,求助:“娘娘!您来评评理!” 褚青绾捂住唇,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步摇在她发髻上轻颤,从白皙的额间一晃而过,晃得来人眼神稍闪,来人不经意地轻咳了声。 终于有人看见了来人,褚青绾轻轻一侧身:“皇上来了。” 一群宫人赶紧跪地行礼,胥砚恒挥了挥手,他走到褚青绾身后,低头看了眼软塌,立即知道这群人围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提前排练演习。 胥砚恒轻啧了声,把这种行为称之为:“作假?” 褚青绾轻恼了他一眼,闷声嘀咕:“皇上说话真是不好听。” 即便不是皇室子弟,就寻常高门的子嗣,抓周宴时也都是会提前排练一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小时就可见父母的执念。 就如同明日抓周宴时,万一舒儿抓了胭脂或者算盘,少不得有一些迷信的人会在心底觉得舒儿上不得台面。 防患于未然。 褚青绾当然要规避这种风险。 胥砚恒摸了摸鼻子,他转眼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转而问:“绾绾想让舒儿抓到什么?” 褚青绾被问住了。 她其实还真的没有决定好,觉得书也好,剑也好,毛笔也不错,甚至是胭脂,她也希望舒儿日后能长得一副好相貌,总归是什么都想要,好像有点贪心。 如果仅抓住一样,她反而觉得单调,总觉得不够好。 这种想法,她没办法和别人说,一时间不由得有点恹恹地。 胥砚恒握了握她的手,有点莫名:“怎么了?” 褚青绾转头,小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抓书,担心他武不好,抓剑,担心他文不好,抓别的,又担心他会走旁门左道,臣妾也不知道该是叫他抓什么好。” 胥砚恒险些要被她逗笑。 “小儿抓周,只是个形式,岂能真的决定了他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褚青绾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懂归懂,心底的担忧也不会少去一分。 小皇子已经一岁,褚青绾没有拔苗助长地让他早点会走会跳,她记得娘亲说过,幼儿晚些学走路才是对骨骼要好。 不过小皇子也已经能独立坐起来,他没管大人之间的谈话,左拿了拿书,右拿了拿剑,还往前爬了两下,抓住了算盘和福袋,竟是和他母妃一样贪心。 胥砚恒“呦呵”了一声,他觑着褚青绾,意有所指:“这算不算是子肖其母?” 褚青绾没忍住,她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胥砚恒腰间的软肉,恨恨道:“便是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胥砚恒闷哼了一声,他抓住褚青绾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倒抽着冷气:“像朕,是朕贪心。” 这话说得,褚青绾也觉得不满,她哼唧了一声:“日日都是臣妾照顾的,怎么就是像您了。” 像她不对,像他也不对。 胥砚恒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殿内迟春和弄秋等人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胥砚恒幽幽道:“你瞧,她们都听不下去了。” 褚青绾臊得有点脸红,她作势要打弄秋二人,口中恼羞成怒着:“好啊,竟是笑话起主子来了。” 迟春和弄秋忙忙退开,弄秋赶紧说:“奴婢去看看小厨房,怎么还没人来奉茶。” 迟春也是退后一福身:“奴婢去看看明日抓周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一时间,殿内宫人瞬间退得一干二净,魏自明最后一个退出去,还很有眼力见地将殿门带上了。 须臾,殿内就只剩下褚青绾和胥砚恒,还有小皇子三个人。 褚青绾别过脸,她也坐到了软塌上,将书往小皇子手中塞,小皇子乖巧地很,见母妃塞来了书,他便不再乱爬,而是拿着书不放,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母妃看,藕节一般的小手臂撑着身子往褚青绾怀中爬。 爬到褚青绾怀中还不够,屁大点的人儿还努力地伸长小手臂,要勾住褚青绾的脖颈。 他其实已经能说几个字,例如简单的母妃和抱,但他就是不说,只闷头地自己爬,即将成功时,忽的,他觉得有人从后面拎起了他,那人声音幽幽道:“也不担心把你母妃压坏了。” 褚青绾提心吊胆地伸手去接,她说:“您悠着点,省得摔着他。” 至于压坏? 她隐晦地瞪了眼胥砚恒,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舒儿再重,难道能重得过他? 或许是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过于明显,让胥砚恒也没办法忽略,小皇子被他扔在了软塌上,软塌上铺着后毛毯,疼倒是不疼,他胆子也大,被扔下来,也不觉得害怕,见母妃站了起来,自己够不到母妃后,他又低头去抓软塌上的物件。 褚青绾见他没有被吓到,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有人从身后扣住了她,下颌抵在她肩膀处,说话时的呼吸都喷洒到她脖颈和耳垂,他说:“贵妃娘娘是不是过于偏心了?” 褚青绾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她脖颈上的肌肤渐渐泛红,她脸皮臊得厉害,她压低声:“皇上,您快松开。” 胥砚恒短促地冷哼了声,不仅没松,还咬她了一口。 褚青绾被吓得轻呼了一声,舒儿被这番动静吸引了注意,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她们,褚青绾一张脸霎时间通红,她忙忙伸手去捂住舒儿的眼睛,同时咬牙:“皇上!” 她忍气吞声:“被看见了!” 胥砚恒越过她,觑了眼被捂住眼睛的舒儿,小儿忽然陷入黑暗居然也不闹,胥砚恒挑了挑眉,他的声音也仿佛偷情般地低了下来:“现在看不见了。” 他轻而易举地寻到女子的唇,双手握住女子的腰肢,将人往软塌上一放,她瞬间和小儿坐到了一起,这个姿势越发方便她挡住小儿的视线,但也越发让胥砚恒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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