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拍了拍脸,有些疼,不是梦。 可依然如做梦一般。 杨姨娘忘了报信,柳容只收到沉塘那消息,哭哭啼啼赶回来,却见柳苔好端端坐着,手上还多了一块翡翠。 柳容捏了一下耳垂:“疼的呀,应当没见鬼。” 春晓眼睛尖:“二姑娘,是二姑娘回来啦!” 柳容今早才收到信,两眼一翻差点儿晕过去。 先去求了世子妃,奈何世子妃也是刚进门的新妇,她也不敢做主让她回娘家。 最后还是疏通了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托称生母病了,才找到机会出来。 ”柳苔!” 柳容平日里也端庄贤淑,可真惹急了她,那泼辣样子一模一样随了杨姨娘。 柳苔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鹌鹑似的。 ”好好好!是我小瞧你了!你胆子那么大,怎么不干脆把祠堂烧了呢?” “二姐姐,我错了。” “错哪儿了?” “……” “敷衍我是吧,你干脆些,同我说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纸钱,我趁早多给你准备些!” 此刻柳苔只庆幸周氏不至于拿她的死活去打扰柳宜。 骂过一阵,柳容气消了,又开始盘问柳苔和贺渊的事。 ”若你命硬些,能活下来,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贺渊貌若潘安、人品贵重,曾是京中女子婚配的第一人选。 若非他克妻的名声太响,原也轮不到柳苔捡漏。 柳苔想,她身体康健,最大的难关就是她亲爹要将她沉塘。 这一关都过了,命应该算硬吧? 第12章 背上血痂脱落的时候,距离大婚只有月余。 贺家遣人送来了婚服和凤冠,此举明晃晃在打柳承山的脸,摆明了不信他会给女儿准备什么好东西。 气得柳承山在周氏院子里发脾气。 周氏向来会捅阴刀子,细声细气地说她早就不管家了,这儿女的事,还得柳承山这个当爹的多上点儿心。 柳承山老脸挂不住,转回去掏他老娘私库里的好东西给柳苔添妆。 嘴上倒是说得好听,三个女儿不能厚此薄彼。 知子莫若母,柳老夫人还能不明白柳承山? “我早就劝你做人留一线,儿子女儿都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缘分,硬要处成仇人,这才是蠢!” 柳承山低头:“儿子省得。” “你省得?哼!你省得,当初能让三丫头走投无路去上吊?又不讲情面地罚她跪了三年祠堂?更别说最近这事,动不动打打杀杀,你就算养她一辈子又如何?别家也不是没有自梳女,我柳家就缺她这口饭了? “要么,你就让她心里念着你的好,要么,你就让她再活不了。而今,你作践她,又让她如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前路一片宽广。” 柳老夫人越说越累,摆摆手:“回去吧,别到我眼前烦我,三丫头的妆我会给她添。” 柳苔听说柳承山连连吃瘪,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春晓却抚着她背上疤痕,愁眉不展:“好好一个姑娘家,留了两条这么老长的疤。我瞧老夫人就该也拎起鞭子打,让他也尝尝这皮开肉绽的滋味儿。” “哟,春晓也开始大逆不道啦?” “三姑娘,你就取笑我吧!” “我是心疼呢。” 春晓的手上有薄薄一层的茧子,抚上疤痕时,触感尤为明显。 春晓也才十四岁,日日担惊受怕的,比同龄的丫头都早熟。 柳苔有些愧疚:“我往后一定好好爱惜这条命,你莫再怕了,好不好?” 春晓边哭边同她讨价还价:“那三姑娘同我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儿似的,柳苔一边嫌弃,一边郑重其事地拿大拇指同春晓盖了章。 试婚服的时候,杨姨娘自然是要来帮忙的。 出人意料的是周氏也来了。”夫人来做什么?” 杨姨娘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周氏养气的功夫好,自顾自坐下,端起一杯热茶。 ”女儿试婚服,我这做母亲的不该来看看吗?” 闻言,杨姨娘走出门去看了看天:“不对呀,今儿的太阳没打西边起啊!” 杨姨娘有儿子,女儿还当了皇家妃子,周氏奈何不得她。 ”你还有什么难听话,一并说了吧。” “懒得同你说。” 第13章 柳苔换好衣裳出来。 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凤冠雅致,多以珍珠点缀。 是以虽然通身富贵,柳苔那清秀面庞也压得住,没被衣裳首饰淹了去。 ”贺家倒是用心。” 周氏语气淡淡的,却也听得出酸味。 杨姨娘就不明白她干嘛专程跑一趟给人添堵。 柳苔笑道:“贺家重视我,自然是用心的。” 周氏挤出一个笑容:“攀上高门大户,说话都有底气了。” “母亲不了解我,我向来是这样说话的。” 周氏没再讨没趣儿,起身离开。 周氏曾想推她进火坑,却也会做主给她买金创药。 柳苔想,她或许只是和柳家这对夫妻没缘分。 一转头,就看到春晓那亮晶晶的笑眼:“三姑娘好漂亮呀!” 柳苔莞尔一笑,没缘分的便罢了,有时候亲人也不是非要有血缘的。 ”你要是喜欢,等你出嫁那天,我也给你做套一样的。” 春晓欢喜地点头,又害羞地捂住脸:“姑娘瞎说什么呐!” 柳苔从梳妆台拿出那支碧玉簪:“姨娘看看这簪子戴在哪儿好?出嫁那日也给我戴。” 杨姨娘愣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这好吗? “我只是个妾呀。” 她连亲生女儿的嫁都没能送成。 柳苔笑道:“姨娘不愿意吗?” “怎么会!” 杨姨娘又掏出帕子擦眼泪,“只是没有这个规矩,老爷怕也不能同意。” “又不是他出嫁,他同意不同意有什么打紧?” 杨姨娘送的那个簪子成色极好,是柳承山最宠她的时候赏的,一个镯子、一个簪子,成套的,是她压箱底的宝贝。 镯子已经给了柳容,簪子给了柳苔,在她即将被沉塘的时候。 ”诶,好。” 杨姨娘不再推辞,她将那簪子斜着插到发髻后方不显眼处,“这里便好。” 第14章 出嫁那天是个黄道吉日,但是京里无人同贺家一起办喜事。 不是他贺家权势滔天,实在是害怕准新娘进门前横生枝节,喜事变丧事。 谁家也不想喜调遇丧曲,怪晦气的。 贺老夫人对此耿耿于怀,直骂他们才是没福气的丧门星。 可她嘴上虽说硬气,心里却也打鼓,生怕那喜轿抬不回活人。 倒是贺渊胸有成竹,柳苔那姑娘的命,看起来比他都硬。 于是他翻身上马,神采奕奕地往柳家去。 贺家井井有条,柳家却鸡飞狗跳。 柳宜和柳容自然要回来送嫁,柳宜这才知道柳苔闹出了什么名堂,气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柳容扶着她,给她顺气儿:“大姐姐,左右她现在留着条命在,你瞧瞧,活蹦乱跳的,还能嫁人不是。” 只是劝到最后,她自个儿也没忍住,又生起气来,捏住柳苔的脸颊:“再有下次,不等爹罚你,我先打断你的腿。” 柳苔自知理亏,任她捏着,疼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叫唤,乖巧极了。 春晓上来添茶水:“二姑娘再掐会儿,胭脂都不用给三姑娘上了。” 柳容这才松手。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楠木盒子,递给柳苔:“看看。” 柳苔打开,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黄金手镯,素圈,什么都没雕。 柳宜说:“我同你二姐姐商量着,雕工费料,你急用钱时难免亏了,这才送个素圈给你,可不是我们不用心。” 见她呆愣,柳容戳她脑壳:“怎么了,嫌少?告诉你,嫌少也没用,我和大姐姐可不会点石成金!” 怎么会嫌少呢? 柳家算不得清贫,却也算不上富裕,便是有钱也紧着几个哥哥花。 不知两位姐姐攒了多久,才攒下这个足金镯子来。 她没有姨娘添妆,但她有姐姐。 柳苔将那镯子戴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口泛酸。 ”苔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奔着好日子去。” 院中,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一顿炸,媒婆欢欢喜喜地走进来:“柳三姑娘,吉时到,该出阁啦!” 柳苔见过两位姐姐出嫁,总以为自己已经轻车熟路。 可真当她自个儿盖上盖头的时候,却比任何时候都慌。 她长呼一口气,贺渊是她亲自挑的夫婿,起码脸是好看的,身材么,唔,也不错。 这么想着,从闺房到正屋的路也平坦起来,她的脚步逐渐变得轻盈,就连给老头子磕头都没那么难受了。 柳苔想,她不能哭,和别人不一样,她的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她打了胜仗,凭什么哭? 她得笑,一路笑到贺家去,才对得起她挨过的鞭子。 至于到了贺家后会过上什么日子,再说吧。 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信手拈来! 贺渊拜堂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娶的小娘子确实很不一般。 一声没哭不算,给她亲爹磕头时,颇为不情不愿。 等掀开盖头时,他的揣测彻底坐实。 她的妆面整洁,不仅没哭过的痕迹,还颇为好奇地打量起新房来。 一双眼睛巡视屋子一圈才落到他身上,仿佛他是这屋子的添头,捎带脚送的。 真有意思。 贺渊的好胜心也被挑起来,他将柳三姑娘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定要她明白,他和这屋子谁才是大小王。 第15章 柳苔是彻底明白了。 她捶捶酸胀的腰,在鸟鸣声中醒过来。 转头一看,那张俊俏的脸上挂着一个满足的笑,含情双目正定定看着她。 他问:“睡得好吗?” 柳苔蓦地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还、还好。” 春晓抬着脸盆走进来,笑得贼兮兮的,眼神在二人之间飘来飘去,什么也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贺渊带着柳苔去给贺老夫人敬茶。 新媳妇总有这么一遭的,柳苔心里清楚,却还是有些忐忑。 她的出身不高,相貌也平平,她怕贺老夫人不满意。 忐忑片刻,又觉得自个儿又犯了把自己摆在秤上的错,女人就活该给人挑三拣四吗?要不是她,贺渊还寡着呢。 这么想着,又不怕了,腰杆直起来,气宇轩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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