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宁将包袱推回去:“您这是做什么?街坊们赚几个钱容易吗?快退给人家。” 张屠夫不善言辞,他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大,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爹没用……只是,大家伙儿都想出点力。” “谁说没用了?” 柳苔一把抢过那包袱,“伯父,这钱我收下了,只是还请您再帮个忙,回去记一下街坊们的姓名,再拿回来给我们,我们要刻碑呢!” 张屠夫一下子雀跃起来:“我们,我们的名字也能刻在碑上啊?” “当然可以,做了好事,凭什么不行?不仅要刻上去,陛下还要亲自立那碑呢。” 京中百姓自发捐赠财物的事儿,就像狠狠扇在权贵们脸上的耳光。 家中女儿捐过的人家,上朝时,腰杆儿都更硬。 皇后亲自来了一趟贺家,捐了一万两。 贺府门槛又被踏破了,可柳苔点着银票,眉头又皱起来,还差两万两。 就在这时,春晓气喘吁吁跑过来:“三姑娘,江南来信了!” 是秦芷嫣来的。 她在信中大骂柳苔不够仗义,立碑的好事也不想着跟她说一声。 末了浅浅提了一句,她家在京中开的钱庄已经备好了两万两白银,让她去取就是,不用信物,她人到就行。 柳苔捧着信,双手颤抖。 竟真够了,三十万两,一分不少!她做成了!她真的做成了! 柳苔号啕大哭,像个孩子。 穗宁看着她的样子,和春晓相视一笑。 军费的事儿解决后,柳苔边等战事的结果,边处理立碑的事。 她细心,认真盯着,一个字都不许错。 繁忙之中,偶尔想起贺渊。 她想着,等京中事都处理好了,她就去塞北一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么想着,春晓又火烧屁股似的跑进来。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姑爷……” 春晓顺了一口气,柳苔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姑爷有消息了!” 第31章 随战事胜利一起传来的,还有贺渊活着的消息。 都说贺将军如神兵天降,他从鞑子背后出现,一人一骑,一杆红缨,直捣鞑子的中军大营。 柳苔人前没说什么,半夜却去了贺家祠堂。 和在柳家时不一样,她跪在这里时,极为虔诚。 贺老夫人的牌位很新,柳苔想,贺渊真可怜,他没来得及见上娘亲的最后一面。 她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娘,贺渊回来了,贺家往后,不会再有什么诅咒。” 月上中天,又是一年秋。 大军回朝受赏那天,柳苔本想早些去城门口接贺渊,结果一觉醒来,已错过了时辰。 大军此时应该已经进了城。 见柳苔着急,春晓也不搞什么花样,草草绾了个髻了事。 柳苔就这么跑出了家门。 她边跑边想,贺渊是回来了,贺家却已经被她卖了,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这么想着,脚步慢下来,柳苔动了动脑子,只觉得自己应该躲起来,不被他找着才对。 只是已经到了巷口,晨光熹微处,有一人一马驻足。 他见她愣怔,笑道:“怎么了?害怕我真带回来个姑娘?” 柳苔心中升起难以压抑的喜悦和酸楚,她再没有迟疑地跑向他,扑进他的怀里,泪如雨下:“你真是个坏东西。” 贺渊亦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春晓和穗宁站在贺家大门口,捏了帕子擦眼泪。 贺渊回家后,先去拜了贺老夫人。 和柳苔想象中不一样,贺渊虽然伤心,情绪却并不激烈。 ”娘解脱了。” 爹走后,她强撑了许多年。夫妻啊,感情太好也不行,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就活不长。 ”娘子,我们行军打仗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习惯了。一人有一人的命,无论我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 柳苔知他豁达,可她也有话要说。 ”若我们幸运些,能共白首固然好,若你为国捐躯,我便代替你去看大好河山。 若你喜欢上别的姑娘,那也只是我们的缘分尽了,大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贺渊,我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那种姑娘。我需要你,因为我喜欢你,和吃饱穿暖无关,我未将终身托付给你,因为我已将终身幸福托付给了自己。” 贺渊第一次听这样的论调,很是新奇,可这话是柳苔说出来的,那便很合理。 他的娘子,从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 他牵起柳苔的手,慢慢往回走。 往后余生,从春到秋,他想和她一起这般牵着手,慢慢到白头。 第32章 夜间,二人躺在床上,絮絮说着话。 柳苔好奇贺渊如何死里逃生。 贺渊的眼神飘远。 大营是在夜间被偷袭的。 有奸细里应外合,将敌军放了进来。 狗蛋儿似有所感,一直嗷呜嗷呜地叫。 贺渊起初还以为它是饿了,可它明明才吃了三盆肉。 不好! 贺渊算反应快的,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枪, 从军帐侧边开的窗户翻了出去。 一半的人都死在了睡梦中。 贺渊敲响战鼓, 唤醒整座大营。 而后便是一番苦战, 他浑身浴血, 杀红了眼,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一人持刀捅到他心脏的位置,他跪倒在地,倒在血泊之中。 他是在一阵湿热的舔舐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狗蛋儿长长的嘴。 是狗蛋儿将他从死人坑中刨了出来, 咬着他的衣领, 拖到了隐蔽处。 他没死, 却也身负重伤。 狗蛋儿不敢叫唤,只一下一下舔着他。 贺渊拍拍它的头,正想夸它是好孩子,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狗蛋儿的毛都要竖起来了,贺渊看到它的架势, 就知道来的不是自己人。 他有些泄气, 难道真是死在外头的命? “我闻到血腥气,有伤员在这儿?” “若是我们的人,定然已经呼救!” 鞑子言语间, 已经认定受伤的人是齐军,他们拔出刀来, 试探着往贺渊藏身的方向走。 狗蛋儿冲出去前, 回头看了贺渊一眼。 都说狼是养不熟的,怎么狗蛋儿这么通人性?贺渊红了眼眶, 他听到狗蛋儿的叫声,嗷呜嗷呜,由强变弱。 ”原来是狼!” “有狼,应当没有活人。” 鞑子走远后,贺渊爬出来,狗蛋儿躺在血泊之中,已经硬了。 柳苔擦着眼泪, 她翻出那封有狗蛋儿画像的信, 要贺渊亲自刻在碑上。 贺渊哪儿干过这个?没轻没重的,一榔头下去,石碑就裂开了。 春晓倒吸一口冷气:“姑爷, 您这……要不算了吧……” 贺渊倒有些不服输, 他抓紧榔头,还要再来。 柳苔见状,将他赶了出去。 贺渊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看到一只小奶狗, 胖乎乎的, 正在学走路。 它伸出前爪, 后爪没跟上,路没走成,劈了个叉。 贺渊觉得好笑, 问它叫什么名儿。 狗主人笑道:“刚睁眼的狗崽儿,能有什么名儿?” 贺渊试探着叫了一声狗蛋儿。 小奶狗愣了一下,蹒跚着四肢,挪到贺渊身前躺下, 四脚朝天。 碰瓷啊这是! 贺渊拎着它的脖子,给了狗主人一两银:“狗蛋儿,我带你回家。” 第33章 番外:狗蛋与坏蛋 1 我妈常说,我们当狼的,放纵不羁爱自由,主打一个白眼。 我妈还说,狼在冬天不会生崽,我和兄弟们能出生纯属意外。 因为是意外,所以只有格外强的崽崽才能活下来。 嗷呜,但我不是最强的崽。 比最强的弱一点点,比最弱的强一点点。 可是在一个大雪天,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她应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 毕竟雪那么大,走两步,脚印就被新下的雪覆盖了。 唉,我妈那么大一头狼,也会迷路。 我一开始往山上走,走几步,就被裹着雪的强风吹滚到山脚。 你看吧,风也比我强。 后来,我就往山下走。 虽然我妈总说,山下有人,杀狼就跟老小摔跟头一样简单。 老小是最弱的崽,比我们都小一圈。 经常抢不到奶吃。 不知道老小有没有迷路呢? 风雪太大啦! 我像老小一样摔了个跟头,却不像老小一样每次都能站起来。 冷冰冰的雪覆到我身上,我感觉自己两眼冒金星,快见到太奶了。 突然,后脖一紧,我悬空啦! 我的个太奶呀! 这个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好像就是山下的人! 我左爪一个勾拳,右脚一个飞踢。 他笑了。 “小东西,挺有活力。” 嘿呀,叫谁小东西! 他拎着我的后脖子,把我带回了一个全是人的地方。 他们一拥而上。 瘦高个儿说:“哇!哪儿来的狗崽!” 小胖墩说:“真笨啊!这哪儿是狗,这是狼!” “小鼻噶那么大一点儿,是狼?” “……” “行了,拿盆肉来,走我的私账。” 那个把我捡回来的人,还怪好嘞! 我嗷嗷一顿吃,吃完了之后,打了个嗝。 他摸摸我的头。 我是不会承认很舒服的。 2 我收回之前的评价,捡到我的人是个坏蛋。 他给我起了一个有损狼威的名字。 你问是什么? 哼,我才不要告诉你! “狗蛋儿!狗蛋儿!” 哎呀,真烦人! 我把头塞进他的被子里,咬了两口,差点把棉被咬破。 我听守营帐的那个长耳朵说过,棉被咬破了就不暖和了。 那可不行,我晚上也睡这里呢。 才不是因为担心坏蛋着凉。 “狗蛋儿!狗蛋儿呢?” 能不能别叫了! 整个军营里,你最狗。 要是有蛋,也是你这个坏蛋! 坏蛋一把捏住我的屁股,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 我看着他,张嘴就要反抗。 还没来得及嗷唔出声,就被他一把捏住了嘴。 ?! 气死我了! 坏蛋把我抱在怀里,左右看看,一脸凝重。 “狗蛋儿,几天不见,你怎么长残了?” 什么?! 这确实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我向来是靠脸吃饭的。 出去走一圈,无论高矮胖瘦,都要抱抱我,亲亲我,再喂我一口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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