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酒洒得我满身都是,我浑浑噩噩行于道中,竟觉得街上行人只有我如游魂。 我跌了一跤,溅了满身白雪。 我抬头望—— 长安城青瓦白墙,庭宇楼阁。 恍惚间变成几百年后的高楼大厦,可须臾间又变回了原样。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细雪落在鬓边发上,落在心上,够凉。 凉了,我又能如何? 我稍稍平复心情,站起身。 阴影漫上,一把红伞替我遮住风雪。 回过头,青衫白氅,还是那个熟悉的官。 我没搭理他,踉跄着走回裴府。 进屋,他尝试着唤了我一声。 「阿语……」 我打断他: 「你也要告诉我,不值得为一个妓女查下去?」 他没有犹豫: 「谁说得不值得?大理寺为民请命,妓女也是民。」 我仰起脸看他,他继续道: 「不止薇娘,还有薛夫人、陆知,我们并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子才查案。」 我心中跌宕,生了贼胆,一下揽住他的腰。 我靠近他,嗅到他衣上竹沥香,抬起手摩挲他的嘴唇: 「奇变偶不变。」 「啊?」 「氢、氦、锂、铍、硼。」 裴崖一头雾水: 「阿语,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情低落下来: 「你和我不一样,太可惜了。」 我摩挲他的发丝,自言自语: 「我念我喜欢的诗,玩我喜欢的梗,自娱自乐。」 「我的梗被陆清听去,他有样学样,还拿这些陪我聊天。」 「我觉得亲切,把我知道的梗都教给他,以为他能成为我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 「直到今天我才醒悟,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会玩梗、会撒娇,也拔不掉他根深蒂固的思想。」 我头昏脑胀,哪儿能支撑我我就往哪儿靠。 「我像不像个笑话?」 「不像。」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蠢?」 「不蠢。」 我扬起头,看向裴崖。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裴崖好看,但喝醉时看到的朦胧的他,实在是太惹人犯罪了。 我喝醉了,允许自己做错事。 踮起脚尖,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他没有推开我,反而搂住我的腰。 「我很难过,你有义务安慰我。」 我稀里糊涂说出这句话,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出的气息温热。 他把我稍稍推开了些。 他似在挣扎: 「我是谁?」 「裴大人……」 「我的名字。」 「裴崖……」 酒劲上脑,我阖上眼睛,身体有些发软。 忽地双脚腾空,我被裴崖抱到了案台上。 嘴唇被封住,酒香萦绕齿间,身躯却逐渐染上凉意。 他又问我,会不会后悔。 我摇摇头。 要干就干,啰唆! 再后来,我被送到了榻上。 满目只余晃悠的红帐。 第26章 次日雪未停,廊灯摇晃。 我起身点了炭火,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裴崖穿上衣裳,恢复了从前文质彬彬的模样。 我打破了屋内良久的静默: 「和刘允谈好了?」 裴崖摇头: 「他说今日再来寻我。」 「你们就聊了两句?」 「是,他说三皇子喜欢清静,把我赶出来了。」 「越是这般越有问题,他们怕是在紧急商量对策,看看自己有哪些疏漏。」 我穿好衣裳,正要推门出去,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裴大人!小裴大人!」 是刘拥的声音。 这厮又要带什么坏消息回来了。 裴崖出去打开大门。 「小裴大人,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 第五卷 不语殿 第27章 裴崖犹豫了一下,我自作主张出声: 「好消息。」 刘拥和裴崖同时一愣,刘拥抱着笑道: 「好消息,三皇子的起居郎来大理寺了,不过,他要寻的是燕夫人。」 我和裴崖面面相觑,裴崖问道: 「那坏消息呢?」 「那些和尚……被毒死了。」 我们心里一惊,又对看一眼。 然后非常默契地收拾好,往大理寺牢狱走去。 和尚是被掺了毒药的食物毒死的。 食物是从大理寺庖厨出来的,经过很多人的手,一时查不出来。 裴崖留下来调查,我先去找刘允。 刘允站在后院门前,抬头看着覆雪的燕子窝。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 「夫人。」 我上前打量他,与他保持十步以上的距离: 「刘大人不寻小裴大人,寻我一个小女子做什么?」 我不上前,他倒上前了几步: 「我该叫你方慈夫人,还是该叫你翠嘴夫人呢?」 我心中一顿,忽见他转身,羽扇指向院门檐角: 「去年来大理寺,燕子窝还挂在小裴大人书房门前,今年怎么移到后门了?」 我压下怦怦的心跳,随口回道: 「春天燕子闹腾,大人又恐燕子无家可归,便把它移到此处。」 「是吗?我还以为小裴大人在暗示你,这辈子都没法踏进大理寺的门呢。」 「怎么会呢?他明示我就好,何必那么曲折?」 我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 方慈这个名字在他面前提到过,可翠嘴是怎么回事? 翠嘴这个名字是在大理寺牢里提的,当时只有钟琅和刘拥听到。 我浑身一颤。 钟琅没死,而且还在李乾麾下。 这些案子果真与李乾有关! 刘允盯着我的脸色看,冁然一笑: 「夫人上前来,小人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我在心里徘徊一阵,走上前,耳朵也凑了上去。 「燕语燕夫人,三皇子想见您一面。」 我浑身一抖,后退几步。 心跳骤然加速,不安感瞬间席卷全身。 我握紧拳头。 刘允朝我行礼: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脑袋嗡嗡,我看着他一步步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喉咙像吞了生漆,脚下像灌了铅,说不出话,走不动路。 直到裴崖寻到我。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你陪我去。」 「去哪儿?」 「与其等他上门,不如主动出击。」 「裴崖,你想办法带我进宫,我们去见三皇子。」 第28章 时间好像在刘允的一句话后突然加速。 我才从大理寺出来,就被呼啦啦一群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人是姚阿桃。 「把这淫妇抓起来!浸猪笼示众!」 「身为寡妇,还去与亡夫亲弟私通,罪无可恕!」 我被愤怒的人群围起来,拳头星点般落下。 我逃无可逃,无力反抗,还好陆清及时赶来。 他把我从人群中解救出来,我已被众人五花大绑。 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推进大理寺,一头雾水地跪在堂下。 姚阿桃作为证人亦跪在我身侧: 「燕语未与亡夫解除婚约,还勾引亡夫亲弟,荡妇所为,合该杖杀!」 寡妇与小叔生情,这在民间其实并不是件新鲜事。 只要没人闲着没事揭露,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我之前给了姚阿桃一拳,她记仇了,要借机反攻。 堂上坐的是大理寺少卿,裴崖被他的同事拉下去避嫌了。 身后也不知哪里来的邻居,一个两个跳出来指控我。 什么夜半淫声浪语,什么并肩眉目传情。 个个都很有成为风月话本作者的潜质。 姚阿桃见我没有一句辩驳,淡定得过分,好像有点意外。 邻居们亦是面面相觑。 「你没有一句话想说吗?」 我斜了他们一眼: 「你们有备而来,我一张嘴说得过你们吗?」 「民女百口莫辩,只愿大人能还民女清白。」 我好像把他们整不会了,他们四处看看,眼神一对,拉了个一锤定音的证人出来。 那证人跪在我身边,我一看,再一惊。 「刘拥?」 刘拥不敢看我,向堂上那位连磕了几个响头。 「小的曾亲耳听到小裴大人要放燕夫人离开,可燕夫人并没有这个打算,还……牵了大人的手,形状亲密。」 堂下一片唏嘘,刘拥趁热打铁。 「昨夜小的还看到燕夫人将小裴大人灌醉,扶他回房,今天一早,夫人竟是从小裴大人房中出来的。」 刘拥自己都说不下去,偷瞟我两眼,又磕了几个头。 「小的句句属实,又是跟在小裴大人身边的人,不愿耽误大人,亦不敢作假。」 我忍不住参他: 「不敢作假也作了,在这儿装什么?」 姚阿桃尖声尖气闹起来: 「跟妓女做朋友的能是什么好人?自己就是个荡妇!」 邻居也在帮腔: 「裴老爷娶亲惨死,他死后遗孀就勾搭上了小裴大人,草民怀疑此案有疑——」 话未说完,姚阿桃当即喝断: 「民妇只见燕语勾引小裴大人,小裴大人因与其同住屋檐下无法摆脱,小裴大人无错!」 整个公堂登时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证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她话音刚落,我心中更加清明。 把裴崖撇得这么干净,想干什么,根本不必我明示少卿。 少卿沉默片刻道: 「燕夫人可以自辨。」 我答他: 「无可辩驳。」 一句话方落,姚阿桃一流像是心中大石落水,千层浪语翻飞。 「贱妇,和烟雨楼的妓女一样贱!」 「裴老爷八成是她害死的,大人要为他翻案啊!」 「拉她去浸猪笼!」 少卿拍下惊堂木: 「肃静!先将燕夫人押入牢中,听候发落。」 与其顺他们心意浸猪笼,不如拉我去斩首。 我在牢房里盘清了案子经过,向少卿言明,死刑执行前一夜,我要回裴府一趟。 我有「遗言」交代。 关好书房门,我戴着镣铐,紧紧拥住裴崖,把我的猜测都告诉他。 「万佛寺的陈设破旧,唯有募钱箱崭新,这是寺里僧人最常动到的东西。」 「普通百姓银子少,多拿铜板做香火钱,铜板还有什么用处,你该知道的。」 裴崖思索半晌: 「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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