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酒杯敬她: 「来,我敬你!喝了这一杯,咱们就算朋友了。」 薇娘毫不留情「笑话」我: 「哪个夫人会跟妓女交朋友?还是亡夫的情人。」 我拍拍自己的胸膛: 「长安城里没有,那我就做第一个。」 她笑笑,与我饮酒交谈,无醉不归。 纸醉金迷夜,酣笑亦淋漓。 那夜酣醉,我完全不会想到,意外即将降临到她的身上。 第四卷 烟雨楼 第21章 长安迎来第一场大雪前,薇娘失踪了。 不只是她,几个周边小城镇,有不少女人孩子失去踪迹。 失踪者家属前来报案,户部里竟然没查到失踪者的户籍信息。 那么多人宛若人间蒸发,此事过于蹊跷。 冬来,燕子窝空了。 薇娘的房间也空了。 她的房间脚印纷乱,我花了几日几夜丈量排查,却是一无所获。 她似乎是在房中凭空消失的。 「天上飞,水里游,暗种庙中留。 「不语殿,烟花楼,游魂不须愁。」 天上飞是罗刹鸟。 水里游是井童子。 暗种的庙是万佛寺。 烟花楼即是青楼,长安的青楼不少,裴崖也曾派人戒严。 可现在防不胜防的,竟开始闹失踪了。 最近的失踪案太多,人手不够,大理寺里只有我执着于寻找薇娘。 二皇子李谡也下了彻查的命令,可几个月来毫无进展。 最后,「不语殿」是什么地方? 整个长安城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我从薛夫人家出来,垂头走在雪道上,冻得直哆嗦。 丝毫没发现这条道上有何不妥。 直到碰上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一人拿着把羽毛扇,眯着眼打量我: 「夫人独自于雪中行走,可是有烦心事?」 我回过神,尴尬笑笑,往旁边一避。 那人拦在了我的面前。 「彼此彼此。」 那人扇起羽扇,煞有介事: 「夫人真幽默,贫道看夫人印堂发黑,恐有变故加身啊。」 我已读乱回: 「这场风雪来得突然,我没带伞,不就是风雪加身了吗?」 他笑得没脸没皮: 「外来客难适应,不如偏安一隅,勿管红尘事。」 我一顿,忽地脑袋嗡嗡: 「你说什么?」 他身侧有点眼熟的地主家傻儿子拿起摊上的泥人,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看,罗刹鸟!」 那人温和一笑,拍拍他的手背: 「这是小燕子。」 小傻子走到我面前,低头打量我片刻: 「你是小燕子吗?」 我被他吓得一退,随口答道: 「叫我方慈也行。」 「哦~」 他长长地拖了一声,转头对那人笑道。 「把她做成小燕子行不行?」 我登时汗毛直竖,倒退两步。 脑海里回响着陈倩娴那句话: 「他们还吓我,说要把我捉去做成罗刹鸟,那才好玩。」 身后又有一个人拽住我的胳膊,我吓得一回头。 青衫白氅,红伞遮雪,是裴崖。 他两步跨到我身前,关起伞,向两人微鞠一躬: 「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我吓得差点站不稳,抓了一把裴崖的后腰才直起身。 裴崖整个人颤了一颤,忍痛站在我面前,挡住三皇子他们的视线。 「下官家眷,不知殿下清街,无意冒犯,下官替她道歉。」 「不知者无罪,殿下与民同乐,哪里是这等小气的人?二位请起。」 与民同乐还清街?啥玩意儿? 三皇子身侧的人发了话,裴崖偏头攥住我的手,紧了紧,示意我不要出声。 「谢殿下。」 「小裴大人不在大理寺当值,出来做什么?」 「这几日消失的都是女人和孩子,下官不放心家眷一个人,便出来接她。」 「哦。」 拿着羽扇的人了然般叹了一声。 「既是官员家眷,也不会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来捉人吧?」 裴崖微微颔首,没有应答。 三皇子李乾拽了拽身侧人的衣袖: 「刘允,走了吧?我们还要去万佛寺。」 「好,我们走,二位再会。」 他们擦肩而过我们离开,我却不敢抬头。 方才三皇子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一直好奇地盯着我看,一副要把我剖开看看里芯的感觉。 身上的战栗感还没褪去,裴崖即刻拉着我的手大步往裴府方向走。 「你怎么跑到街上来了?」 我迈着小碎步,却追不上他的脚步: 「我探望薛夫人回来,要找陈倩娴回家呀,这不就去最热闹的地方了嘛。」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呼唤。 「夫人——燕夫人——」 陈倩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她穿着一件成人的绫罗大袖衫,拖在地上带起一地残雪。 我心里一咯噔,这大袖衫,好眼熟。 陈倩娴张开手臂,和我抱个满怀。 「燕夫人,你看这件衣裳好不好看,阿娘会不会喜欢?」 我上下打量,拎着她前后转。 确认了这是当时薇娘向我炫耀的,那件裴远赠送的绫罗大袖衫。 我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倩娴,这衣裳哪里来的?」 「城墙底下一个大姐姐身上呀。」 我心底一凉: 「快带我去!」 第22章 我们赶到城墙底下时,薇娘的尸体边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我拨开人群冲过去,才见薇娘细雪遮眉,身体冰凉。 我不是没见过尸体,可瞧见曾经明媚的薇娘被摧残至此,无形的痛感忽然如茫茫大雪将我冻在原地。 耳边是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检举的万佛寺?贱人一个!要不是她,我当家的哪里会怀疑儿子是不是他的。」 「我那儿子生下来就不像当家的,我心里有疑,本也可以瞒下去,就是因为这个贱人!没有她,我姚阿桃不至于被抛弃!」 「贱人,害我在家里抬不起头,活该被人糟蹋死咯!」 我如置身井底,污言碎语若碎石砸下,余音撞上井壁,在我耳边环绕。 我「嚯」地站起,揪住叫得最凶的人的衣襟: 「要怪就怪大理寺非要揭露万佛寺!」 「要怪就怪大理寺非要寻一个真相!」 「你们一口一个『贱人』,若没有她,还会有多少妇人遭殃?」 姚阿桃被吓怕了,但仍扯着嗓子骂我: 「我们遭殃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怎么没见你们替我们出头?」 「你们报案了吗?你们想来报案吗?」 「报案有什么用?我们都遭殃了,报案是为了不让其他人遭殃吗?」 「她一个妓女,我看就是想睡那些和尚才去的万佛寺,现在这个下场她活该——」 我一拳打歪了姚阿桃的脸,围观群众喧嚣顿起,咒骂声、劝架声混在一起。 裴崖一把抱住我: 「别冲动,现在不宜和人起冲突,咱们先护好薇娘的尸体。」 「倩娴,去大理寺找陆大人来!」 裴崖拿出腰牌,喝退了辱骂薇娘的人。 他背对着我,拦在我和薇娘身前。 「大理寺办差,闲人勿近!寻衅滋事者通通打入大牢!」 姚阿桃捂着脸,嘴里骂骂咧咧。 碍于裴崖威严,恶狠狠瞪我一眼,隐退到围观者后去了。 没人敢滋事,指指点点的人群看腻了,也渐渐散去。 我跪在薇娘面前,脑子里闪过和她相处的一幕幕。 我第一次感觉到友人骤然逝去的痛苦。 「哪个夫人会跟妓女交朋友?还是亡夫的情人。」 其他人都恨不得把她扒光了咒骂千万遍。 确实,肯和她交朋友的,只会有我一个。 第23章 我冷静下来,查看薇娘的尸体。 她上身完好,下身却饱受摧残,双腿还有被针线缝合的痕迹。 我的手抖得厉害,我脱下斗篷盖住她的身体,不忍再看。 陈倩娴也带着陆清一行人赶来了。 她傻里傻气地在我周围打转转: 「燕夫人,你为什么哭呀?」 我缓过神,揉揉眼睛,果然泪花点点。 「没事,只是风雪迷了眼睛。」 裴崖吩咐陆清敛好尸体,把早已站不稳的我扶了起来。 「我先不回去。」 「不回去,你干什么?」 我挣脱他的手: 「这儿有拖印,我要往她来时的路上走。」 我不顾裴崖和陆清的呼唤,弯腰寻找雪地上淡淡的血印,一步一步走向深山。 痕迹从拖痕变回脚印,风雪刮过,痕迹渺茫。 我猫下身子,根据脚跟细微的朝向变化一步步往回走。 直到脚印彻底失去踪迹。 大雪茫茫,群山肃穆,脚印断在了一处悬崖下。 隐隐的血腥气,被雪风冲得个干净。 我扬起头,看向刀劈般的山崖,心里一揪。 「啊——」 身边蹦蹦跳跳的陈倩娴忽然尖叫,拔腿往回跑。 裴崖一把捞住她,把她揽入怀中。 「不要乱跑,有什么话和我说,你怎么了?」 「上面有鱼,人身的鱼,我看到了。」 小脑袋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陈倩娴哭得风雪飘颤。 「追鱼的人把我推下来了,脑袋好疼!」 她挣脱裴崖,转而扑到我的怀里,浑身发抖。 听完她的话,我们也陡然一愣。 裴崖站起身,抬头看向山崖,目光沉沉。 「阿语,我们先回去。」 薇娘的尸体停放在义庄,烟雨楼无人敢将尸体领回。 仵作验完尸,陆清将草席一盖,眼底淡漠: 「失踪人口只找到她一个,她身上再没别的东西,卷个草席埋了吧。」 我驳回陆清的提议: 「拿我的工资,给她准备一副棺材。」 「为什么?她只是个……」 「她帮过大理寺的忙,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死了,我难道没有资格替她收尸?」 陆清犹豫着上前,轻声道: 「燕夫人,他们都说找回失踪人口的人容易怨气上身,若你帮她,下一个失踪的就是你了呀。」 我刚想反驳,便听裴崖冷声道: 「第不语怪力乱神,这等话百姓说说也就罢了,你是大理寺主簿,也信这些?」 陆清扁扁嘴,不说话了。 我收拾好东西,抱着陈倩娴走出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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