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此时离去,又觉得十分不甘心,来都来了…… 霍令仪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走上前去,目光警惕地扫过整辆马车。 马车并无华贵之物装点,一席竹帘安静地垂在车窗上,看不清车内情形。 可若说普通,却在车檐上悬挂造型古朴的青铜銮铃,上面花纹繁杂,雕刻着麒麟瑞兽图案,贴着金箔,还染了艳丽的漆色。 其中石绿与石青色的漆色最为亮眼,仿佛将青山翠微复刻于此。 奢华程度与普通似乎不太沾边,只能说低调。 霍令仪的右眼皮又开始轻微的跳动起来。 一种荒诞但是又很合理的想法,在看到两个车夫时彻底落了地。 “霍大小姐。”江野笑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握拳与她打招呼,他长得清秀,又有一双上挑的凤眼,笑起来时如沐春风。 但在霍令仪眼里,他的笑容如狐狸般阴险狡诈。 青山不爱笑,只是站直了身子跟她作揖。 不必再猜,霍令仪也知道车上的人是谁。 霍令仪懒得虚与委蛇,指着他们的华盖开门见山说道:“我的蹴鞠落在你们车顶上,劳烦二位侍卫替我将蹴鞠拿下来吧。” “属下怕是做不了主。”江野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指向紧闭的车门,对她明示道。 霍令仪盯着门扉迟迟不肯开口。 若换做旁人,早就掀起帘子主动跟人相见。 也就只有越少珩矫情,非得让人三催四请才肯露面,好彰显上位者的傲慢尊贵。 偏她还不让他如愿, 有本事一辈子躲在车里不开口啊。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江野主动上前劝道:“霍小姐何不问问景王殿下。” 霍令仪故作不知,玩笑道:“哪儿来的景王,我怎么没瞧见,车上何人啊,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躲躲藏藏,一定是长得太丑羞于见人,既然如此,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车里别出来,吓坏小朋友可就不好了。” 江野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青山皱了皱眉示意他快打个圆场。 江野摇头,当做没看到。 霍令仪不再寄希望于他们二人能帮她,正所谓人不助我,我便自助! 她推开两个挡路的侍卫,绕到车头踮起脚尖往车篷上看,试图找到蹴鞠的影踪。 地上看不清,便打算登上马车瞧瞧,霍令仪招呼江野把马凳给她拿来,江野也不拒绝,反而笑吟吟地替她张罗。 霍令仪扶着门框,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还差最后一级就要踩在马车上,车门忽然无风自动,缓缓打开,露出庐山真面目。 越少珩单手支颐,靠坐在窗台边,墨发金冠,华服加身,一眼便知气质不凡。 他生得异常俊美,面容昳丽,五官精致,眉宇下颌的线条锋利英挺,气质介于少年的乖张桀骜与青年的沉稳冷傲,纵使脸上带着笑,周身极具侵略性的气场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时下颌微抬,对上霍令仪不虞的表情时,嘴角慢慢勾起,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打量,冷不丁出言戏谑道:“霍小姐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本王的马车说上就上。” 说话间,层叠的广袖半遮半掩,故意露出了蹴鞠的半个身影,修长的手指还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搁在腿边的蹴鞠上。 这样刻意的提醒,想不注意都难。 霍令仪站在马凳上不再往上一步。 她虽居高临下,但越少珩身材高大,坐在车里也不比她矮,霍令仪几乎与眼前的越少珩平视。 她好声好气的与他商量:“景王殿下,劳烦把我的蹴鞠还给我。” 越少珩发出疑惑的声调:“你的蹴鞠?” 霍令仪点头:“不错,我方才不小心把蹴鞠抛到你的车上,追了一路,你的侍卫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既然知道我的东西在你手里,还请殿下物归原主。” 越少珩喉间发出轻笑,广袖一遮,彻底掩去蹴鞠的踪迹:“哪里有你的东西,任何在本王车里出现的东西,都是本王的。” 霍令仪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可看他老神在在,笑容顽劣,一副霸道姿态,就知道讨要之事十分棘手。 可事实上,蹴鞠就是她的,他凭什么占为己有! 霍令仪杏眼圆瞪,怒火中烧:“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如此霸道蛮横,此乃强盗所为!” 越少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倨傲地说道:“天下是我越家的天下,就算路边一颗小石子,也可以归本王所有,霍令仪,你想挑战天家权威?” 这人简直是强词夺理的代名词,他圈地为营是他的事,但拿皇家来说事,霍令仪还真不敢应他。 落于下风的她,只好暂避锋芒:“你……不要偷换概念,这是我真金白银买的!你还给我。” 霍令仪抬脚要上马车来夺。 越少珩唇角勾起坏笑,觑她一眼敲打她:“霍令仪,本王提醒过你了,车上的东西都是本王的,你要是踩上来,你也是我的。” “你……好不要脸!什么就是你的了!” 霍令仪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血气上涌,她看着越少珩笑得恣意张狂的脸,小脸憋得通红。 身体在她意识之前早已做出反应,右脚重新落回马凳。 车里的人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像根羽毛在她耳廓扫过,让她汗毛直立,仿佛在嘲笑她胆怯。 霍令仪的脸越发红了,气红的! 马车木板被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只可惜马车的主人与洁净无暇半点不沾边,不仅嘴是粹了毒的,心也是黑的。 霍令仪看着干净的踏板,横生出一股破坏欲。 “我就是踩了,又能如何。”霍令仪一路跑来,鞋底沾了不少灰,绣花鞋在踏板上跺了两脚,留下两个灰扑扑的脚印。 分外扎眼,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第4章 可惜是珠联璧合 霍令仪骄矜地瞪他一眼叫嚣,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她就不信越少珩真敢拿她怎么样。 下一刻,车檐上的銮铃发出碰撞铃音,马车车架小幅度地晃动起来,木板发出吱呀声响,半垂的竹帘被人撩起。 越少珩身形高大,身姿挺拔,从狭窄车笼中钻出,犹如猛兽出笼,鹰隼般的黑眸锐利,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的身影在霍令仪眼前逐渐放大,如乘扁舟行近翠微,山峰越发巍峨磅礴,气势凌人。 那张俊美耀目的脸,带着猛烈的视觉冲击力,让人目眩神迷。 她还是第一次与他有这样近距离的迎面相撞。 半生不熟的人但又带给她全然陌生的感觉。 她与越少珩私交不多,交情也浅,要说相熟,也只是因为他们一直针锋相对,互相使绊子,在旁人眼里相熟罢了。 事实上,霍令仪鲜少和越少珩有过吵架以外的交流,如果不是他招惹她拌嘴,霍令仪见他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 尽管她知道越少珩长得很好看,但相看两厌的人,她又怎么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再俊朗的容貌,一旦心中有了隔阂,便不能客观去对待。 辕座的位置原本并不狭窄,但站了两人便显得有些逼仄。 他的个头比她高出许多,又站得如此接近,迫使霍令仪要看他只能仰着头。 他的衣裳熏了熏香,但也掩盖不了底下属于青年男子的清冽气息。 他步步紧逼,将她挤得只剩一处落脚,压迫感十足。 霍令仪盯着眼前她越来越近的衣袍,眉毛拧得快要打结。 陌生的男性,越线的距离,霍令仪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都是带着侵略性的。 她下意识地抵触异性的靠近,这会令她生出恐惧。 生怕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虽然这在大街上,晾他也不敢。 他离得越发近了,大约只剩半只手臂的距离。 呼吸可闻,气势凌人。 那一刻她像是被入侵了自己领地的小兽,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既然对抗不了,便只能逃离。 霍令仪扭头转身,三步并做两步跑下马车。 越少珩没有错过她方才脸上的表情变化,一闪而过的厌恶,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 从未有人敢对他露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憎恶。 原本有些逗趣的心思在此刻都歇了,越少珩心口冒出一股无名愠怒。 他站在辕座上,背着手,广袖长袍被烈风鼓动,散漫又冷漠地俯视站在底下的霍令仪。 薄唇轻启,语调凉薄:“本王还以为霍将军说虎父无犬子只是自谦,原来借着自谦净说大实话,怎么吠了两声就害怕得夹着尾巴逃了。” 霍令仪是领教过越少珩这张嘴的,既毒又辣,完全不顾旁人的脸面,总让人下不来台。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击回去:“景王平日里一定很喜欢吃大蒜,一张嘴就是一股臭味,自己闻不到,就让别人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景王怎么不懂。” 说罢霍令仪还故意掩鼻扇风,满是挑衅。 越少珩挑眉:“好一张巧嘴,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学到家了。” 霍令仪握拳:“彼此彼此,我也是跟景王学的。” 越少珩散漫地靠在门框边上,似笑非笑的打趣:“本王可没你这样的学生,嘴巴吐不出象牙,倒是能流哈喇子,日日枕着孔孟之书,学堂考核却垫底,梦里跟庄周戏蝶去了吧。” 霍令仪险些跳脚:“你简直是危言耸听!” 霍令仪忘了自己最初是想拿回蹴鞠,越少珩也忘了自己因何事而争吵,二人越吵越欢。 霍令仪嘴皮子不笨,但遇上嘴毒的越少珩,她总是落于下风,更何况被他揭老底,让她脸面全无,都恨不得把鞋塞他嘴里让他闭嘴。 霍令仪绞尽脑汁去想越少珩能有什么糗事,可这人滴水不漏,鲜少有把柄落她手里。 周围百姓纷纷搁下自 己手中活计,凑上前来听听怎么个事。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人群里还有刚刚在香雪铺里议论越少珩的几个少女,她们个头不高,看不到被密集人头遮掩的霍令仪,只看到了站在马车上的越少珩。 她们相视时心照不宣地笑了下:“我家中有事,先告辞。” “妹妹慢走,我也去别处逛逛。” 躲在人群里一副百姓粗布麻衣装扮的锦衣卫面面相觑。 摊开簿子,咬着笔头思索。 吵架也挺别开生面的,起码这是他们这些天跟踪景王以来,能写的第一个人名。 喜鹊终于追上了她家大小姐,从人群边上挤进去,拉着霍令仪哄道:“小姐,咱们还是走吧,大街上跟景王吵架,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万一被冯公知道,过年又得训你一顿,咱们不跟景王计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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