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盯着为首的黑衣侍卫瞧,越瞧越眼熟。那熟悉的笑容,贱贱的表情...... “你是那个说书人!”李沙棠惊道。 一旁的崔杜衡显然也反应过来了,青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卑职姓杨,两位称卑职为小杨就好。”杨统领被揭穿也不惊,他笑容愈发和熙,“现在,小杨想请两位去大人府上坐坐。” 可是见两个少年面色难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杨统领又好心地重复了句:“只是坐坐,我家大人向来爱护小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然后杨统领就收到了两道死亡视线,他摸摸鼻子,找来一辆马车,将两人客客气气地“请”了上去。 * 汇阳县衙里。 “那安家村的人口排查完了没?少了几人?”汇阳县令杨元聪羽冠纶巾、高坐案首,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扶手、 罗县尉坐在下首抿着茶水,斟酌道:“这段时日正值兵乱,安家村损失人口不少,有部分人趁乱逃出村子,也有部分人被私自征兵......” 杨元聪摆摆手,“你直说多少人吧。” 罗县尉叹了口气,眉眼肉眼可见的老了几分,“据不完全统计......二十个青壮年应当是有的,那些村妇们更是不好统计。” 安家村算是一个中等村庄,平日里三五百人还是有的。可这次临近兵乱,单单失踪的青壮年便高达二十人,更别提被偷摸糟蹋的妇女了。 杨云聪沉默了一会儿,为官者的悲悯让他极不好受,可既然当了这边境的县令,这些都是要直面的。 “与那当铺娘子有关系的青壮年有几人?”杨元聪垂下眼皮,转而问道。 罗县尉一听,两条眉毛顿时耷起,他苦着脸道:“这正是卑职想说的,大人猜测此为情杀,可那当铺娘子根本不可能认识其他情人!” “何出此言?”杨元聪讶然,凭着他在大理寺的多年经验来看,这等装神弄鬼又人口失踪的案子多半是情杀,其他的谋杀动机可能性极小。 罗县尉扳着手指,耐心给杨元聪解释。 “这村头安家算是安家村富户,平日里的农活大都包给了游民做,安家几个壮力偶尔搭把手。要说这安家再努力努力,当个士绅老爷也不错。可惜安家人生意做的不错,读书却没几个苗子。最好的那个安家二哥儿,考到而立才考起个秀才! 这安家娘子是安家妇人五十高龄生下来的,她自小美貌,安家村人都叫她‘小观音’。这‘观音’‘观音’的叫久了,安家父母也就起了心思,妄想通过女儿来实现士绅梦。 于是这安家娘子八岁便被关在家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那些城中闺秀弹琴煮茶、学诗习文。这一学不得了,这安家娘子竟是他安家最有读书天分的!她写出来的诗词灵气无比,引得众多才子倾心。 这安家老爷一瞧不得了,连忙加紧对安家娘子的掌控。莫说诗词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那娘子闺房!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安家表哥都没见着表妹几次,更何况别的男子了。” 杨元聪越听越迷糊,他抚着胡须,疑惑道:“按这般说法,这安家娘子也不该嫁与万掌柜啊?” 万掌柜算是惠民镇的有为青年,他长得俊,脑子好使,家底也丰厚,按理说配安家娘子足够了。不过按安家这模样,他们可能更想把女儿嫁给官员,而不是同为经商的。 罗县尉咂咂嘴,“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这件事整个汇阳县都没人猜透,那说法多的很。” 杨元聪不禁想到万老爷子的说辞,那老爷子坚持说他儿子房里只丢了一床被单,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万掌柜房里到底丢了什么?真的只有一床被单吗? 杨元聪刚想到这儿,杨统领就领着马车回来了。 他赶忙离开座位,朝着县衙门口走去。 “大人,人到了。”杨统领冲着杨元聪笑,笑容恭敬又带着些微的亲昵。 杨元聪对杨统领点点头,随即看向马车。 一个面带煞气的小姑娘不情不愿地跳下马车,她后头还跟着个病殃殃的小少年。 杨元聪亲自将两人带到县衙的待客厅,还叫婢女端上早早买好的汇胜坊糕点,并着刚沏好的碧螺春递给两人喝。 李沙棠眼睛瞥过桌案上的糕点,她本想冷漠侧过头,奈何青花瓷上的玉露团油酥雕花、洁白如玉,看起来煞是好吃,她一下没 移开眼。 下一瞬,一个修长的手拿起了一颗玉露团。 李沙棠顺着动作往上看,就见着崔杜衡笑眯眯地咬着玉露团。他只咬开一小口,那浓郁的奶香便飘然而出,在李沙棠四周久久萦绕。 咕噜一声,李沙棠克制不住地抬起魔爪,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颗玉露团咔哧咔哧地咬着。 “殿下觉着如何?这汇胜坊的糕点一绝,据说是宫里的点心师傅留下来的手艺。”杨元聪喝着碧螺春,笑眯眯地看着吃得面颊鼓鼓的李沙棠。 李沙棠几下啃完了玉露团,这才拿着帕子擦手,颔首道:“还行。” 那厢的崔杜衡只咬了几口玉露团,就把玉露团放在他面前的小碟里,全然没有再吃的意思。 李沙棠余光瞪着崔杜衡,暗中磨牙。 杨元聪将剩下的糕点往李沙棠处推了推,他一边推,一边温言道:“殿下在外面玩累了,也该启程了吧?” 李沙棠面色彻底冷下来,她睨着杨元聪,哼笑道:“怎么?杨大人因为得罪二殿下而被发配边疆,现在是准备捉了本殿去圣上面前涨涨脸?” 杨元聪依旧是那副不变的笑容,“殿下万金之躯,哪里是卑职可以捉的?” “杨大人,虚无缥缈的圣命和自己掌握的实权,您想选哪个?”崔杜衡忽然放下茶盏,唇色浅淡,眸中带笑。 杨元聪这才正眼瞧了这个病殃殃的少年,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偶然救了县主的士族公子,可望着那双阴凉的眼睛...... 杨元聪心思微动。 李沙棠猛然反应过来,她打量着杨元聪,忽然道:“杨大人是不是很疑惑,明明那般诡异的案子,万掌柜屋子里却只丢一床被单?” “相信杨大人也找过了,安家村找不到任何可疑人选,这案子丢了一人、死了一人,看起来却又不是情杀。那么......这中间,万老爷子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杨元聪越听越惊,他第一次审视起了这个看起来莽撞的少女,觉着她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草包。 “殿下有什么线索?”杨元聪盯着李沙棠。 李沙棠转着茶盏,笑道:“本殿有条件。” “不行!”杨元聪下意识道。 私藏宗室人员、违抗圣旨可是大罪,真要被查出来,别说他这顶乌纱帽了,他这条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就没办法咯!”李沙棠耸肩。 杨元聪摩挲着茶盏,余光忽然瞟向崔杜衡。 * 李沙棠从来不知道,崔杜衡竟这般有用! 他不过进门跟杨元聪说了会话,杨元聪那老学究就答应她的条件了! 李沙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崔杜衡出来的身影,给他暗搓搓地比了个拇指。 崔杜衡含笑看来,他的心情似乎很是愉悦,不仅冲她眨眼回应,还亲自把最后一个玉露团夹进她的碟子里。 “殿下现在可以说线索了吧?”杨元聪含笑道。 李沙棠接过玉露团,狐疑地瞟过崔杜衡。 他怕不是在糕点里头下毒了? 崔杜衡微咳一声,示意她别看了。 李沙棠轻哼一声,随即偏头看向杨元聪,将她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说出来。 “金项圈......”杨元聪喃喃着,他突然抬头看向李沙棠,表情难得严肃道:“这金项圈上面可是镶嵌了很多宝石,其中最大的那颗是西域特产的天宝石?” 李沙棠迅速冷下脸,她紧盯着杨元聪,急切道:“县令可是查到些什么?” 杨元聪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 名阳镇,杏花巷。 这巷子建得有些年头了,一棵粗壮的银杏树屹立在巷口,金黄色的叶片迎风招展。 李沙棠穿着朱红胡服,腰配玉带、头戴莲花冠,整个人如同一株昂扬向上的小白杨,端得是神采飞扬、骄傲挺拔。 她好奇地看着四处大开的院门,转身拦下一个路过的姑娘,问道:“这位姐姐,这是杏花巷吗?怎么都大开院门呢?” 那位姑娘长着一副碧玉相,她怯怯捏着绢帕,眼睛不经意往崔杜衡处瞟了瞟,随后低下脑袋,羞涩道:“今天是杏花巷难得的赏花宴,大家伙儿将自个儿院子让出来,就为了把花宴办得又大又好。” 随后不等李沙棠说话,那姑娘瞧了眼崔杜衡,眼里秋波泛起,却又匆匆离去。 第7章 别驾大婚(修)她盯着他通红的耳尖,…… 李沙棠盯着姑娘含羞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向崔杜衡。他今日穿了身圆领窄袖袍衫,如瀑墨发高束,显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气来。 “你这蛮子想干嘛?”崔杜衡紧惕道。 李沙棠转了转眼珠子,忽而一拍手掌,慷慨道:“为了更好地打听消息,之后还是兄长去问吧!” 他俩来之前说好以兄妹相称,李沙棠适应倒快,崔杜衡现在还有些别扭。 崔杜衡微笑:“你可以试试。” 李沙棠瞅着崔杜衡,他身上的冷气盖过了刻薄劲儿,倒显得更俊了。 她哼笑一声,也不管他,径直拦下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嘻嘻笑道:“这位姐姐,我兄长想问你些问题。” 这姑娘看起来大些,却没梳妇人髻。而且她瞧着崔杜衡的反应,与前头十七八的少女竟差不多。 看着那姑娘欲说还休的眼神,崔杜衡眼角一抽,硬是耗尽平生功力,语调平缓道:“请问这位姑娘,芳菲子的院落在何处?” 那姑娘一听是芳菲子,脸色瞬间变了。她幽怨地看了眼崔杜衡,不情不愿地给他们指方向。 崔杜衡忽视这道目光,正准备道谢。 这姑娘忽然冲崔杜衡笑道:“她那老爷你惹不得,你不若找我。我家在前方第五户人家,小郎君随时都可以来。” 说罢,她朝崔杜衡眨了眨眼,随后也匆匆走了。 李沙棠窥着崔杜衡青白的神色,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待问了几人,大大出卖崔杜衡的美色后,他俩总算摸清了门道。 这杏花巷是名阳镇人心知肚明的“外室巷”,巷中多为些姑娘,当然也不乏清瘦的少年们。 这些人靠主顾为生,但主顾又不常来此处,于是偶尔也会接点散主,赚点小钱,顺便自己享受一下。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让主顾知道,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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