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面无表情地瞪回去,腰刀已然出鞘。雪白的腰刀映出张血淋淋的脸,她没什么事,反倒是“万大兴”自己吐了。 “这怕不是小杨吧?”李沙棠嫌弃地指向在一旁狂吐的“万大兴”。 杨元聪含笑点头,他目光看向下一个“鸟人”,示意他下去。 李沙棠匆匆看了下一个“鸟人”一眼,那是副普通至极的长相,扔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回来。 她没放在心上,转头嘲笑杨统领。 “你既然有这易容的本事,还不敢看你易容后的摸样?这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杨统领一边洗着脸,一边含糊道:“我最后都是闭眼化的!” 这下连崔杜衡都笑了,他笑得幅度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忽而疼得弯了身。 李沙棠难得见崔杜衡君子仪态尽毁的摸样,她端着脸欣赏了好半响,这才怜悯道:“你怕不是生得太俊,遭人嫉恨,这才让人专门往你脸上招呼?” 崔杜衡身上没什么伤,脸上的伤却一大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 崔杜衡平生第一次想放下他那该死的君子教养,想跟这蛮横无礼的小娘子论一论,奈何面部条件有限,他只得恨恨闭嘴,转而不看李沙棠。 李沙棠一瞧,转身笑得更放肆了。 杨元聪不知从哪儿摸了把竹扇,一边摇着一边看戏,嘴角兀自弯起来。 * 是夜,朱府围墙上倏忽掠过一道黑影。 李沙棠弓着身子,快步行走于连廊间。 夜晚更深露重,她又是疾行。还没走几步,她的指尖已然冻红了。 朱府规模太大,所住之人又不多,李沙棠摸黑走了好半响,才隐约看到一点灯火。 她微眯着眼眸,动作轻盈地掠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 “你来了。” 一道瘦高黑影隐隐倒映在窗台上。 “我贪心不足,自是罪该万死,但我的妻儿......” “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早与我分道扬镳,什么都不知情。” “求......饶了她们。” 这个时候,他倒是还有些男子气概了。 李沙棠暗嗤。 她曾打听过,朱茂才的原配妻子是他的青梅,她曾陪他走过十载读书路,鼓励他弃文从武,也曾在雨夜为他红袖添香。 不过随着朱茂才的官职变大,他的妻子便与他渐行渐远了。 李沙棠正想着,窗边忽然传来细微响动。她连忙躲进一根檐柱后,偷露出一只眼打量那飞速离去的黑衣人。 他速度太快,李沙棠只瞧见他模糊的侧脸。 普通至极,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看了跟没看一样。 她有些泄气,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到烛火暗了些许,她才悄咪咪地挪到窗台边,往里一瞧。 那朱茂才已经死了,他的左手手指还染着鲜血。 李沙棠收回视线,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她计算着时间,发觉与崔杜衡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会儿。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往那美妇人的院子跑去。 她悄悄打开妇人药房的窗子,往里面塞了封信,又小心合上窗子,飞速往约定地点跑去。 * 月如弯钩,夜如墨海。 一行马车光明正大地驶向城门,在黑夜无声地注目中,悠悠闲闲地离开了。 许久后,城墙上忽然出现一个雄鹰般的硬汉,他盯着那行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吩咐道:“加派些人手,跟着他们去青州。” 一个羽冠纶巾的士人在他稍后一步,低声应道:“是!” “这崔家小子竟敢带着我女儿乱跑......罢了,权当是她最后的自由吧......” 这近乎呢喃的话语消融在暗沉的夜色里,随着风儿渐渐逝去。 * 夜已深静,星子寥落。 崔杜衡陷进靠枕里,昏沉间呢喃着:“不要......别过来......” 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闭的车帘微动。 崔杜衡嘴唇翕张着,霎时间,他脸色突地惨白,整个人宛若被狠掐着咽喉,呼吸渐渐渐弱,浑身开始轻微抽搐。 “醒醒......” “你别吓我,快醒醒!” 崔杜衡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摸上了他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一把卡住那只手,眼神狠厉地瞪过去。 李沙棠乍然吃痛,凤眼怒瞪着崔杜衡,没好气道:“你有病吧!我见你魇着了,好心好意叫你醒来,你就是这般对我的?” 崔杜衡眼底的迷茫彻底散去,他默默地松开手,状似不经意地瞟过李沙棠手腕上鲜红的掐痕,冷不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沙棠正使劲揉着手腕,闻言忽然顿住。她本想让崔杜衡看到她的惨状,不想崔杜衡直击要害,让她瞬间心虚。 “这......”李沙棠眼神飘忽,她扭扭捏捏好半响,这才憋出一句:“那怪鸟食人案结束的不明不白,我有些问题没弄清,就来找你讨论讨论。” 崔杜衡掀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 黑云重重,万物俱静。 “你倒是会挑时候。”崔杜衡讽笑。 李沙棠不讲话了,她垂着头,转身朝着车窗外爬去。 崔杜衡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在她疑惑地注视下,状似无意道:“正巧,我也想讨论讨论。” 李沙棠得了令,将车帘一把拉起,随后端 坐在崔杜衡对面,一双凤眼亮晶晶的。 崔杜衡瞄着李沙棠略微圆润的两颊,觉着自己也是幼稚,天天跟个孩子计较。于是他自觉拿出大人的气质,轻咳一声,淡淡道:“问吧。” 李沙棠沉吟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突然散功了?” 崔杜衡面色一僵,不自然道:“你换个问题。” 李沙棠“哦”了声,随后又问道:“你觉得那个大汉是谁派出来的啊?” 已知两个“鸟人”是杨元聪派出来的,追他们的人是朱茂才派出来的,那那个大汉呢? 崔杜衡被问住了。 良久后,在李沙棠期待的目光下,他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李沙棠无语地看着崔杜衡。 看他想半天,她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也不知道。 “除了案子,你就没别的想问的吗?”崔杜衡恼羞成怒。 李沙棠缩了缩脖子,其实她还想问崔杜衡,她的玉佛去哪里了,还有安家娘子怎么就成她晴姑姑的徒弟了。不过她想想就知道,崔杜衡肯定不知道。 她拧眉思考许久,最后还是问了些只在书上见过的,但从未亲历的山川奇闻。 这个崔杜衡最拿手,他得意地眯起眼,在李沙棠惊讶的目光下侃侃而谈。 他自是滔滔不绝地讲着,可没过多久,马车里忽然响起轻微的呼吸声。 李沙棠睡了。 崔杜衡嘴角抽了抽,他本想把李沙棠叫醒,可看着她越发盈润的脸蛋,他的手指不禁微动。 一、二、三。 第10章 纯金客栈她哪儿来什么兄长?…… 三秒还没过,崔杜衡就自动凑上前,看似狠毒实则轻柔地掐了下她的脸蛋。 他满足地眯起眼。 就在他准备掐李沙棠第二下时,她哼唧着翻身,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犹带疤痕的手臂。 李沙棠天生晒不黑,却极容易晒伤,再加上离家后不注意保养,此刻手背和脸侧都浮现不同程度的红色。 莹白的肌肤刻着狰狞的血痂,还混着片片红痕,明晃晃地撞进崔杜衡眼底。 他缩回手,从袖里翻出一小坛雪玉膏,将其放置在李沙棠身侧,这才蹑手蹑脚回到原位,把自己缩成一团,给李沙棠空出最大的睡眠空间。 * 泸州,平溪镇。 一行人赶了几天路,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富庶的小镇,可以停下来歇歇脚。 平溪镇是一个交通要镇,一行人行驶在街上,随处可见各地往来的商人们、挑夫们或是随行的镖师们。 李沙棠虽说在都城永安出生,却是自小待在偏僻荒凉的陇右,再加上阿娘的严格管教,倒是没见过这般热闹有趣的景象。 “快看!”李沙棠兴致勃勃地拉着崔杜衡的袖子,掀起车帘指着斜前方。 她身体底子好,再加上崔杜衡送的极品雪玉膏,这几日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一点疤都没留,于是愈发精神起来。 崔杜衡身体不好,此番长途跋涉更是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他本来在闭目休息,奈何李沙棠实在太能折腾,硬生生把他闹醒了。 李沙棠无视崔杜衡幽怨的目光,继续拉扯着他的袖子。 自她第一天闯入崔杜衡的马车,此后就再没挪过窝,连睡觉都在这辆马车里。赵管家倒是有心拿“男女七岁不同席”说事,奈何两位主子都没当回事,他只得管好侍卫车夫们的嘴。 崔杜衡闹不过这虎蛮子,只得顺着李沙棠的力道歪身子,懒散抬眸。 只见前方有一队青壮年腰间绑着木架,架上分别站着一对对童男童女,他们各个都穿着红袄绿裤,在架上相互表演着翻腾、打筋斗、扭秧歌。 崔杜衡凝神看了会儿,随后又收回目光,啧声道:“不就是擎阁吗?瞧把你激动的。” 李沙棠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擎阁,压根没听清崔杜衡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她看也不看,直接一巴掌拍向崔杜衡。 “嘶!”崔杜衡龇牙揉着右肩,他恨恨瞪着李沙棠,嘀咕道:“你这虎蛮子不仅练了铁牙功,还练了铁掌功!” 李沙棠彻底忽视他,一双眼又飞到路边红红绿绿的糖葫芦上,在心底盘算着自己的银两。 * 有趣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李沙棠还没看够,马车就已经抵达客栈了。 李沙棠念念不舍地跃下马车,随后一抬眸,直接当场僵化。 只见这个客栈高高挂着“悦来客栈”的牌匾,这牌匾竟是纯金打造! 她也不是没见过金子,她家虽在陇右,可算上这几年的战利品,以及皇宫里的赏赐,她家可称巨富。 她只是没想到,这中原地带随便一个客栈就可以用纯金的牌匾。要是陇右有这般富庶就好了...... 李沙棠的眸子微微暗淡。 “啧啧,虎蛮子怎么不骂‘暴发户’了?”崔杜衡慢吞吞地走过来,逮着机会就嘲笑李沙棠。 李沙棠睨了他一眼,转身往客栈里走去。 崔杜衡摸摸鼻子,在赵管家无语地注视下,也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 这个客栈不仅外表富贵,内里也很是堂皇。四处装饰着古董花瓶,连那掌柜手拿的算盘都是纯金造的。 除开她们这一行人,店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商人,剩下大部分的住客都是江湖中人。 那些个狼牙棒、重刀、弓箭、斧头、铁剑......都一一靠在主人家的凳子旁,旁若无人地释放着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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