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都尉和萧都尉分别是圣上和三大姓的人,她不好过多地使唤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坏了自己的事。 林都尉与萧都尉对视一眼,他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敢问左大将军去往何处?” 李沙棠冷冷扫过他一眼,不含感情地开口:“最危险的活儿,我带人去崖中扫荡。” 南山崖是出了名的陡峭,在崖中扫荡,稍有不慎便会丢掉小命。圣上虽防着李沙棠,却也不想让她丢掉性命,让三大姓白白占了她的那部分军权。 林都尉笑容一僵,半响后才道:“大将军不必说笑。” “不是说笑,”李沙棠看向陆飞鸿,“陆都尉有份山路图,崖壁虽陡峭,可其间有小路分布,我们若小心行事,也不会太危险。” 她既这么说,林都尉拱了拱手,便也不劝了。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李沙棠与陆飞鸿对视一眼,率先带人离开。 她跟林都尉说话时,算有意简化了崖中难度。实际的崖中排查就跟林都尉说的一样,哪怕有山路图在手,可丢命的概率依旧很高。 但按她得到的消息来说,南山崖有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上面建了一座极有可能符合她要求的庄子。为了这极小的概率,她也得去找寻一下。 风愈发猛烈,李沙棠摩挲着腰刀,站在崖边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渊。南山崖的陡峭名不虚传,崖壁近乎垂直,只在某些地方有突出的岩石和零星生长的松树。 “绳索已经固定好了。”陆飞鸿走过来,向来嬉笑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李沙棠磨着腰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随即转身面向禁军众人。 “此行万般危险,实话说,我并不希望你们跟随。”她的声音有些沉,“此行算我的私事,你们谁不愿意去的,站到那棵松树底下去。” 说完,她静等了几秒,无人动弹。她拧着眉,想了想又转回身,面向悬崖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哈!” 再转过身来时,还是无人动弹。 李沙棠微叹,只好点了十个身手好的禁军出列,其余人被她打发到附近守着,防止外来人员突袭。 “下崖后,一切听我指挥。若有异动,立即示警。”扫过一圈神色严肃的禁军们,李沙棠率先将绳索系在腰间,戴上皮质手套,抓住绳索开始下降。 崖壁触手生寒,靴底踩在结冰岩石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风声呼啸在耳边,不时有石粒子擦过脸颊,带来轻微刺痛。 下降到约莫几十丈处,李沙棠忽然停住,她分神扫了眼紧随其后的陆飞鸿等人,随即摸上几块排列整齐的石头。 它们的摆放过于齐整,有点像人为的。若真有庄子建在山崖的缓坡处,必然有隐蔽的通路...... 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掰开那几块石头。 轰隆隆一声响,眼前豁然出现一条仅容纳一人的通道。 李沙棠与陆飞鸿对视一眼,纷纷攀到通道附近,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挨个走进去,排成一列缓慢前行。 通道内阴冷又湿暗,李沙棠站在首位,时不时便被阴风刮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窄道虽曲折,却也没多长,众人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李沙棠忽而听到不远处的轻微响动。 “分散跑!”话音刚落,数支箭矢擦过面颊,径自没入地面。 “我带人拖住守卫,你赶紧进去找人!”陆飞鸿快声说着,他转头吩咐几个弟兄排列阵队,随即冲出去吸引庄子守卫注意。 李沙棠见阻止不得,只好咬牙往前冲。她跃过高墙,在庄子内守卫发现前,又猛地俯身,移步到廊柱后,静待时机。 可没过多久,一队巡逻守卫忽而走来,眼见着要发现李沙棠,她一个闪身,又躲到了另一边,准备就着他们的反方向跑走。 她才挪了几步,霎时间却猛然顿住。 一股阴凉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从头发丝到脚底,目光裸露,近乎炽燃。 李沙棠悚然一惊,她右手紧攥着刀柄,下意识转身。 一个巡逻守卫抄着家伙向她飞速砍来,那雪白寒光一闪,下一秒飞溅出大片血来。 李沙棠拎着染血的“秋水”,趁着其他守卫没反应过来,急忙跃上屋顶,几下没了踪影。 她的身后,刚跑来的守卫首领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 李沙棠胡乱跑着,眼见着寒风愈刮愈烈,“秋水”上的血迹还在滴落,她转身推开一扇窗,准备闯进屋里暖身子,顺道洗刀。 可刚一进去,她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下意识跃上房梁,低头往下打量。 汝窑的瓷杯与花瓶,活灵活现的三彩马,北岭山的端砚……以及内间隐隐绰绰露出的天青色床幔,和床幔笼罩下,似在昏睡的人儿。 李沙棠心脏开始突突跳,她强行压下这波心乱,垂眸观察形势,确认无人进来后,这才轻盈跳下房梁。 硬皮靴底擦过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房内梅花轻动,粉色花瓣蹭过略有磨损的衣袍,染上一丝香气。 一步,两步,三步……她颤着手,轻柔挑开床幔,就见着一位昏睡美人。他的眉眼俊秀雅致,满头青丝凌乱扑散,若蛛丝缠绕着白玉似的颈子,有种别样的风流韵味。 她拢起床幔,忍不住探出手,在他消瘦的颊边抚了下。 温热的、细腻的、活的。 她竟然就这么找到他了,如此轻易,简单到她前一个月的努力找寻仿若一场笑谈,被大街小巷广为传笑,终至徒劳。 李沙棠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深深凝望着崔杜衡昏睡的眉眼,忽而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佘佘,阿娘来找你了。” 温热的吐息带起一阵梅花香风,悠悠抚过崔杜衡的耳颈。他眼睫轻动,扇子似地扑动两下,随后缓缓睁眼:“你来了……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力气了。”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 李沙棠喉口一哽,心头的酸涩压住了其他情绪,渐渐演变成了一种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中了软筋散,现下想要离开,便只能由她抱着。她抱着睡着的他还好,可现在他醒了,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崔杜衡静静看她,他越发消瘦,宽大的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隐隐露出分明的锁骨。 “我将你抱着走可好?”李沙棠不敢多瞧他,心里又气又心疼。她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子养回来了,可现在又被那群人折腾成这样。 崔杜衡一歪头,径自靠在李沙棠脖颈处,面上带着抹不在意的笑:“抱吧,我也没甚力气了。” 他柔顺的发丝擦过李沙棠的脉搏,她垂眸,小心翼翼靠近他,先将他的寝衣拢 好,随后才缓缓抚上他的腰和腿,准备将他抱着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好闻的松香味愈发明显,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深吸一口气,只得把牙一咬,探头探脑往前冲。随后“噗嗤”一声,一朵鲜艳的血花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妖冶又纯洁。 他竟敢杀她! 李沙棠还没察觉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便下意识反身骑在崔杜衡身上,忍着胸口的痛意,发狠地掐住他的脖颈,在白皙的肌肤上掐出一圈可怖的青痕。 崔杜衡喉结微动,他的呼吸逐渐窒息,整个人却宛若无事,依旧笑着看向李沙棠。 渐渐地,李沙棠疼得体力不支,双手无力垂下,彻底倒在崔杜衡身上。 崔杜衡扶着她的肩,将她微微扳正,随后搂住她的腰,整个人贴在她的背上,把她紧紧拢在怀里。 李沙棠疼得头发晕,只能盯着胸前的匕首,艰难道:“为……什么?” 他亲昵蹭着李沙棠的乌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缠绵道:“殿下别怕……等会儿就解脱了……” 李沙棠奋力抬眸,只模糊瞧见他的缱绻眼神,和那眼角下,风情摇曳的黑痣。 这一刻,他终于与年少时,她对他的第一印象重合起来——危险、阴冷又黏腻,却披着层润玉外表的黄玉蟒蛇。 “你他爹的……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一刻,心头的酸胀滋味骤然爆发出来,湿哒哒地落了满地鲜血。 逐渐软化的石子儿瞬间僵硬,变成尖刺牢牢插在心尖,阻塞着流通的血液。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咽下了什么。 再次醒来时,李沙棠看见了熟悉的床幔。 她回到了李府。 “小姐您终于醒了!”纪嬷嬷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床幔,紧紧抱着李沙棠,眼中带泪,“您被陆都尉带回来时,身上沾了不少血......” 自她意识到小姐长大,该知尊卑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小姐。 李沙棠感受着纪嬷嬷温热的体温,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那个带着冷意的怀抱上。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垂眸看着上边缠绕的纱布,冷不丁问道:“这是谁缠的?” 纪嬷嬷动作一顿,半响后才回答:“......月香,她做事牢靠。” 李沙棠笑了笑,她叫纪嬷嬷先出去,只道自己想静静。 纪嬷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抚上纱布厚厚堆叠的地方,内里还能窥见丝丝血色。她笑了笑,拿过床边铜镜正准备欣赏自己的惨状时,忽而瞥见唇边微不足道的伤痕。 不过刚结痂。 她突然皱眉,自口中吐出一个白色蜡丸。 盯着手心蜡丸,李沙棠眼珠黝黑,刹那间有些莫测。 第84章 男主身世我会让你杀回来的。 “南边城镇的起势已经出来了,那群信教的愚民开始**烧,若陛下再不采取有力的举措,只怕......”忠厚声音滔滔不绝,带着深深的痛惜。 “杜爱卿,朕有些乏了。”圣上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烦躁,“小祥子,送客。” 耳旁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李沙棠后退一步,便见眼前神色疲惫的中年官员停下来,忽而关切问她:“你爹爹现在怎么样?” 看着面前气度守正的杜拾遗,她想起阿爹叛逃的消息初入永安时,举朝上下唯有这位官员愿意为她阿爹分辨几句。 “他现在还不错,”李沙棠笑了笑,又有些疑惑,“杜大人与阿爹认识?” “我认识你爹,但你爹不认识我。”杜拾遗笑容怀念,“第一次见你爹,还是在永安之乱。那日叛军即将冲入我家抢东西,你爹提着把刀就把那些人砍了,走之前还特意与我身体不好的老母说了声‘不用怕,叛军待不了多久了’。说完,你爹又跑去救下一户人家了。” 这与李沙棠印象里沉默威武的阿爹不太一样,好像更具有活人感。 其实她一直认为阿爹配不上阿娘,不仅是阿爹,她与阿爹都是阿娘身上的污点。 从小她就在想,性格严苛又才华横溢的阿娘是怎么与阿爹在一起的,她一度以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那趟南蛮之行又颠覆了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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