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与他交情不深,见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沉默地观察皇宫夜景。 乾清殿近在眼前时,青年忽然道:“李将军保重。”随后他又一拱手,走了。 李沙棠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威严的石狮子,长长吐出来,硬着胆子走进去。 谁都知道她在王家被流放一事上出了力,如今四皇子坐上这把椅子,还第一时间叫上李沙棠,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位新帝的企图。 吱呀一声响,门已开。 李沙棠扫过一旁侍立的小祥子,很难不佩服他历经三朝不倒的本事。 小祥子朝她友好一笑,随后仔细护她进去。 刚入李沙棠眼眸的,便是一颗瓦光锃亮的脑袋,随后才是穿着盘腿望窗的李怀恒。 他长得细眉细眼、俊秀雅致,一身僧袍上身不显朴素,反而多了几分不挨红尘的气度。 李沙棠顿了顿,那声“陛下”才缓缓吐出。 李怀恒僧袍微动,渐渐的,彻底转过身来。他现在的眉眼极其平和,无声望来时,竟叫李沙棠有刹那忘了两人之间的恩怨。 “朝阳坐吧,”李怀恒指了一处离他很远的桌案,“两刻钟后,朕再与你说件事。” 李沙棠不自在地坐下,时间还没过去一刻,她面前的桌案摆设已经彻底变了个样。 “也罢......”李怀恒脑后似乎长了一只眼,他突然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祝余叫朕与你说,三日后千万不要手软。” “不然,”他顿了顿,缓缓道,“他会瞧不起你。” 又是这句话! 他人不在,嘱咐却是无孔不入! 李沙棠的胸口愈发疼痛,她蹭地一下站起,抱胸朝着李怀恒冷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搅合到一处去了?” 李怀恒拂过桌案上的灰尘,看着显得有些年岁的木材,叹息道:“这几个月,他的人带我去看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世家该除,”月光下,他的眉眼甚至有些冷峻,“以前是我太心软了。” 李沙棠看着现在的李怀恒,又想起以前他对王家的维护模样,突然哑然。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李怀恒眉眼含着一抹惆怅:“朕下不去手,不然这次南方的代言人便不会是祝余了。” 李沙棠愈发不知心底是什么滋味,时间慢慢流逝,她也是硬生生熬到两刻钟,这才神思不属地离去。 看着李沙棠离去的背影,李怀恒面对月光,忽然低声问道:“他那边怎么说?” “说是不到三天便可以围城了。”小祥子垂头恭敬答道。 “不到三天......”李怀恒喃喃着,秀致眉眼在月光下显得诡异。 “可以的,让朕看看他的实力。”他忽而笑道。 * 回府路上,李沙棠靠在车壁旁闭眼小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货物搬运声。 她乍然睁开眼,掀开车帘望发声处望去。 只见一队森严的羽林军守着院落,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搬运家具或是其他细软。院落正门的正上方,赫然写着“杨府”二字。 李沙棠攥着车壁,猛然跳下车,腰间“秋水”微出鞘,泄出一丝寒光。 “你们在干什么?大理寺近日好像没下过抄家的判令吧?”她冷声道。 抄家的领头之人碰巧是个老熟人,乃之前与李沙棠有龃龉的林都尉。 王家流放后,他曾沉寂过一段时间。如今四皇子骤然登基,他便急忙出来担大任了。 “这不是咱们的左大将军吗?”林都尉向李沙棠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面上带着痞气,“您半夜不在家待着,怎么随意出来晃荡呢?” “我在哪里,轮得到你来管?”李沙棠睨了他一眼,略微圆润的瑞凤眼微眯,显出几分不常见的杀气,“你们在干什么?” “难道不明显吗?”林都尉惊讶瞪眼,忽而一拍脑门,眼底带着几分谑笑,“差点忘了左大将军与杨大人交情匪浅了,大将军第一份案卷就是从杨大人这里拿的吧?只是可惜了......” 暗夜里,他的面目显得格外可憎,“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李沙棠垂下眼帘,不经意擦过掌心的湿汗,“怎么说?” 林都尉难得见李沙棠这副示弱模样,他本来想卖关子,此刻也被挑起了几分解释的兴致。 “我可不是故意抓他的,”他摊手,“他杀了他的老丈人,礼部尚书卢大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应该庆幸他家里没有女眷,不然被连累了,那就真惨了......” 他的语气忽而变得八卦,“听闻他夫人曾在成婚三年后回了趟娘家,一住就是三月,期间她的表哥也在......而且她归家的那天,查出来的孕期就是三月。该不会杨大人的夫人背叛他了吧?所以他才这般愤怒地杀了自己的岳丈......” 再回府时,李沙棠脑子一片混沌。沁阳曾经的话在她耳边晃荡,她说杨夫人曾经掐死过一个人,而杨元聪府上并无子嗣,那她掐死了谁呢? 翌日一起来,李沙棠便招来了沈九,面色沉肃许久,这才缓缓吐出一个问题:“卢平去哪里了?” 沈九刚放下的心直接碎成一地,她扯着嘴角,有些无奈,“属下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呢?”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李沙棠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俩不是互通情愫了吗?” 沈九面色一僵,她不自在地移开眼,没多时又乍然转回来,耳根子气得通红,“谁与他互通情愫?提上裤子走人的混账东西!不过他年纪还小,我也不吃亏......”她说到后面,声音骤然小下来,语气里还多了几分意犹未尽。 李沙棠本想安慰她,眼见她一脸如沐春风,又觉得没眼看。 她不由得叹气,只得强压下心底的不适,在府里无所事事地闲逛。 她没走几步,都要扭头问沈九:“南蛮那边回信了吗?陇右那边情况如何?” 沈九每次就两个词:“没回,不知道。” 还没等李沙棠开始焦虑,一道旨意骤然传进李府: 禁军左大将军李沙棠半夜干扰羽林军查案,言行无状,特赦保留原职位,留与府中面壁三天。 这旨意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沈九强按住即将暴走的李沙棠,上前接过圣旨,转身将大门关上。 她瞥过面色铁青的李沙棠,无奈道:“往好处想吧,你之前把王家得罪死了,如今太后和陛下这般小惩小戒,可算是不错了。” “小惩小戒?”李沙棠冷哼一声,眸底含着忧虑,“你不了解太后,她的小惩小戒是会让人吃大亏的!” * 凤栖宫内,崔玉娇端坐在床边,纤细手指拂过窗棱,眉眼深深。 “玉娇在想什么呢?”王太后看着宫人收拾东西,柔声问道。 崔玉娇回神,她垂下眼帘,犹豫许久才问道:“咱们不跟李将军说一声吗?她毕竟......” 王太后拂过她鬓角的乌发,语调柔和却不容拒绝道:“崔三与她是旧相识,她便是留下来了,也不一定有大事。可咱们就不一样了......” 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几年前,崔杜衡被迫服食大量丹药时,那望过来的可怕眼神。 她那时便提议将他远送,只是没想到还没过一年,陛下便将他重新调到青州,给了他逆风翻盘的机会。 旧事重提的滋味不好受,她揉了揉太阳穴,转而看向崔玉娇,慈爱笑道:“算算时间,陛下也处理完手头政务了。你便替哀家去给陛下送碗安神汤吧?” 崔玉娇迟疑一瞬,还是顺从接过汤碗,在宫女的围护下,袅袅娜娜地走向紫宸殿。 殿内的李怀恒正在闭目歇息,眼见崔玉娇来了,便示意她放下汤碗,“文景来了,你与他叙叙旧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立时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端正守礼的青年。他深深望了崔玉娇一眼,低声唤道:“娘娘安好。” 崔玉娇现在的身份尴尬,先帝是当今的哥哥,所以她便也保留了皇后一称,不过为“故皇后”。很多人为避免尴尬,只称她为“娘娘”。 崔玉娇不知怎么跟陆文景相处,她初当皇后时遭过许多麻烦事,很多不好与父亲说的事情,都是陆文景帮她解决的。 那时她尚且能把两人当成合作关系,可现在...... 她看着青年眼底的灼灼眼神,无声一叹:“陆大人客气了。” 陆文景掩下眼底的自嘲,带着依旧挑不出错的笑容与崔玉娇攀谈了几句,随后便告辞走人。 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房内,一道随之响起的声音乍然惊动了崔玉娇,“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眼看着崔玉娇看过来,李怀恒垂下眼帘,淡声道:“崔姑娘还有何事?” 他还是叫她崔姑娘......崔玉娇恍惚了一瞬,随后垂头道:“陛下,咱们真的要将李将军留在这里吗?她身上好歹流着一半的王家血脉......” 她这句话没别的意思,该因为此时能跟着潜逃的,大都是曾经四大姓的人。 “你也知道她流着一半王家血脉......可她就是这般害自家人的?”李怀恒手背青筋暴起,又倏忽复原,“此事休得再议,崔姑娘回去吧。” 崔玉娇低声应是,在路过高高的门槛时,她忽而停顿了一下。 她以前答应这些人,帮他们毒害先帝时,除了那少许的少女心作祟,更多的还是觉得四皇子比三皇子更适合做皇帝。可如今看来,一切皆没有定数。 * 三日还 未到,外边动荡的风便吹到了府内。不过一个半日,李府大门便乍然打开,露出外边形色匆匆的人们。 李沙棠靠在门檐处,耳边是人们惶恐的私语。 “我听宫里当差的舅舅说,叛军三日后就要压境了!宫里的贵人们听说在准备跑路了!” “我怎么听说,他们一天前就跑了?连陆家那个闯祸精最近几天都没出来过了!” “不会吧......我姑姑也在宫里当差,宫里贵人们还在呀!” “就是,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李沙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指责的那个中年男人,朴素布衣及蜡黄面容,扔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形象。 她豁然转身,在房里收拾了一下,随即躲过府邸内外的暗哨,飞速跑去皇宫。 她率先跑进凤栖宫,宫内坐着一个美人,正在沾花弄草,看身影和长相特别像崔玉娇。 李沙棠的眼神在美人指尖顿了顿,美人指尖长而细,带着微微薄茧。 刹那间,她变了脸色。 正准备冲出去一问究竟时,城楼金钟忽然敲响,荡漾在永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86章 要不要脸她失去了与他缠斗的欲望,甚…… 叛军围攻永安了! 李沙棠面色大变,她眼疾手快劫持沾花弄草的“崔玉娇”,企图从她口中知道王室逃亡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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