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姝有几分诧异,让人将宜苓带进来。 她方从宫外回来,正在内室换衣裳,宜苓进来了,上前给她请安,遂在坐榻坐下好奇地望着庄姝问道:“阿娘,姑姑真的生了个弟弟吗?” 庄姝倒不奇怪成钰产子的消息传进宫,颔首笑道:“是啊。” 宜苓便歪着脑袋问:“那姑父还会去邙山吗?” “你姑父要在府中照顾姑姑和弟弟,今年冬狩便不去了。” 宜苓微微失落。 庄姝看她的小模样不禁觉得好笑,道:“怎么,想让你姑父带你骑马。” 宜苓微张着唇,阿娘是如何得知的? 庄姝见状不禁失笑,对她招招手,又唤云映将替宜苓新做的胡服拿来,道:“阿娘是五岁时开始学骑马,今年你也五岁了,此番冬狩难得你阿耶得闲,便让他教你骑马罢。” 宜苓欣喜地望着她,道:“阿娘,我可以骑马了?” 庄姝笑着颔首,宜苓一头扎进庄姝怀中,道:“太好了,阿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说罢,不禁将小脑袋在庄姝怀中拱了拱。 李谡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恰逢此时庄姝往门口望了一眼,见他回来了,不由笑意加深。 李谡见状,一面笑着一面摇着头走了进来。 见宜苓抬起脑袋,头上双髻已经松散,不由笑道:“怎的?你阿娘允你骑马,便不顾你这独一无二的发髻了?” 宜苓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发髻?亦不理会李谡打趣他的话,只冲他轻轻哼一声,当即求云映替她换上胡服。 庄姝让尚衣局给宜苓做了三套胡服。 宜苓性子活泼,又十分胆大,这个年纪最爱总爱顽闹,常常一个下午就将衣服弄脏了。 宜苓抱着胡服爱不释手。 云映又捧着两套小披袄进来,拿了一件绯红宝相花纹的披袄替她披在胡服外,云映细心嘱咐:“小娘子若骑马,可千万要当心莫要着了凉。” 宜苓颔首:“姑姑放心罢,阿耶定会将我照看好的。”说罢看着李谡笑。 李谡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这小丫头。” 宜苓便往他身上靠去,带有几分讨好意味。 翌日一早,天尚未明,圣上一行便从皇城往邙山赶去。 雪后大晴,山脚下的雪都融化了,山中却还是雪白一片。 宜苓坐在马车上不住探头往外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去邙山冬狩,自然对路上一切事物都感到十分稀奇。 待圣上一行上了山,已到了日暮时分。 此番庄姝和李谡还是住在从前的宫,宜苓初次上山,李谡安排她与二人同住,如此才安心。 上山当日夜晚同往常年一样进行篝火宴,亦是为第二日狩猎鼓动士气。 此番圣上抱着猎赤狐的决心,当夜斩杀一头鹿,率先饮下一碗鹿血。 李谡在众人哄笑声中亦应了小半碗。 至夜回到行宫,便觉面红而此,身体隐隐迸发着一股力量。 庄姝带着宜苓在内室歇息,听闻太子回来后便去了后殿,庄姝放心不下,还是去看了。 李谡赤。身浸在浴桶中,庄姝见他面色异常潮。红,不由上前探了探水,竟是一桶凉水。 “三郎!”庄姝惊讶地喊出声,随即想到宜苓还在外面,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纤细而柔软的指腹从木桶里的冷水划过,见他身上泛着微红,不由触了触他的肌肤。 李谡修长而分明的指节紧扣住木桶边沿,往上只见他双臂青筋虬露,便听他哑声回道:“篝火宴上饮了半碗鹿血。” 庄姝闻言不由后退半步。 二人似都想起前年在行宫的一桩旧事。 庄姝耳朵不由红透了。 “阿姝。”李谡此时却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望着她,仿似是要将猎物拖进自己洞穴的猛兽一般。 后殿的温泉水常年不断,即便在隆冬时节,泉水温度依旧如春日。 庄姝与李谡十指相扣,温热的泉水不断拍打着白玉石。 月白色的石头在灯烛下发着水润的光泽。 “阿姝,再唤我一声,我喜欢听。” “三……三郎。” 月亮悄然隐匿在云层中。 月色渐浓,却又与他们无关。 翌日李谡被宜苓唤了起来,要他陪她骑马。 李谡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阿姝,比着手势示意宜苓噤声,道:“嘘,莫要吵醒你阿娘。” 宜苓眸中满是不解,可见阿娘睡得正香,便听话地捂着嘴对李谡颔首。 李谡抱着宜苓起身,二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内室。 在行宫没有拘束,事先又有李谡的嘱咐,庄姝想睡到何时都无事。 宜苓带着自己心爱的的马鞭,从马厩中选了一匹小马,便由李谡抱上马,教她如何驯马。 宜苓兴许是遗传了李谡和庄姝在马术上的天赋,她学得又快又好,学了几日,便是圣上见了也夸赞。 宜苓顺势道:“阿翁,不若明日阿翁狩猎也带上我罢。” “哦?宜苓也想狩猎?” 宜苓颔首。 圣上好奇问:“你想猎甚么?” 宜苓不假思索道:“我想猎一只白狐!阿娘宫中的阿白死了,阿娘很是难过。” 圣上听了宜苓的话略微有些诧异,口中不住称赞道:“宜苓小小年纪便如此有孝心。好!阿翁答应你,明日带你去猎只白狐送给你阿娘。” 宜苓不禁拍拍手道,“阿翁,太好了!宜苓谢过阿翁。”说罢宜苓对圣上福了一礼。 圣上冲她招招手,将他随身戴了多年的玉佩借下赠给了她。 宜苓不解,圣上道:“这玉佩跟随阿翁多年,今日阿翁赠你,让它常伴你左右。” “宜苓谢过阿翁。”说罢又是一礼。 圣上见状爽朗地笑了笑,忽地咳嗽起来。 这是他自亲征东越回来后的老毛病了。 宜苓见状便学皇后的模样抚着圣上后背,小手一下又一下,面上俱是忧心之色。 见他咳嗽稍缓,宜苓又跑去案上将一盏茶端来,“阿翁。” 圣上笑了笑,目光柔和,道:“好孩子。” 圣上果然未失言。 第二日便亲自带着宜苓去了山间,替她捉了只白狐回来。 李谡和庄姝等候在行宫外,见圣上的马打头,宜苓戴着耳衣,一件红色披袄将她称得玉雪可爱。 她正坐在圣上的马上,对李谡和庄姝二人大笑着。 圣上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护着宜苓。 二人给圣上行了一礼。 “免礼罢。”说罢,圣上下了马,又将宜苓抱了下来。 宜苓脚刚沾地,便飞快跑到庄姝跟前道:“阿娘,我今日与阿翁捉了只小狐狸,咱们可以带回宜秋宫。” 庄姝早听说她在圣上面前说要替她捉只白狐,心中十分感动,道:“如此,便多谢宜苓了。” 宜苓小脸一红,挨着她道:“是阿翁猎的呢。”继而声音大了几分,有些得意道:“不过是我先看到的!” 几人听了皆含笑地看着她。 当夜庄姝和李谡在行宫用膳,听宫人报李内官有急事求见。 圣上身边的一个内官匆匆进了正殿,满面惊恐与慌张,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圣上方 才用了膳便说要去歇息,待奴婢等人服侍殿下入睡,却发觉殿下开始说胡话了。” 李谡大惊,忽地站了起来。 庄姝亦拉着宜苓起身。 “可叫了御医?” 内官颔首,“御医说圣上是旧疾复发,要奴婢来请太子殿下。” 李谡安抚住庄姝和宜苓,便随内官往圣上寝宫赶去。 到了圣上寝宫,内室死一般的寂静。 几名御医在圣上榻前,一个个却都面露难色。 直至几人见了太子,方定了定神。 为首的御医上前叩拜李谡,后面几人皆齐齐跪地。 为首御医道:“殿下,恕臣等无能,眼下恐怕要将圣上尽早送回京中医治。” 李谡面色凝重,往榻上看了一眼,只见圣上面色发白,嘴唇却呈现绛紫色。 “究竟是何病症?” 一名御医答道:“圣上的寒症一直未痊愈,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说罢,内室众人皆跪地叩首,只等太子发话。 李谡不可置信道:“圣上只是偶尔有咳嗽,怎会如此严重?”又道:“回京可有办法医治?” 为首之人摇摇头,“回京也只能暂时稳住陛下病情。” 常年服侍在圣上身侧的内官叩首道:“眼下还请太子殿下拿主意罢!” “回宫!”李谡不假思索道,他握了握颤抖的双拳,“孤这边让人安排。” “是!”众人齐声应了,便都下去准备事宜。 圣上病重之事一经传开,行宫众人便都慌了神。 李谡很快便安排好下山的事宜和人马。 因事发在夜间,圣上病情又十分危机,便只集结了两队禁军护送,李谡与誉王陪同在侧。 一行先下了山。 庄姝带着宜苓,内眷们都是翌日才下的山。 不过半日光景,圣上的病情越发恶劣。 待庄姝等人回了宫,径直赶往宣政殿。 李谡守在圣上榻边侍奉汤药。 圣上却并无甚么清醒的时刻。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御医们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便是李谡也好几日未敢阖眼。 一时间宫中陷入凝重而又悲怆的氛围中。 成钰尚未出月子,她与圣上父女情深,此事却不敢在此时教她知道,只好瞒着她。 庄姝和孟氏日日陪在皇后身侧。 皇后也因忧伤过度而病倒在榻。 恰逢有神医之称的许嗣明回京。 待他替圣上诊过脉,也摇摇头,对太子深深作了一揖道:“某尽全力也只能再保圣上半月余,太子殿下还需尽快做好打算才是。” 李谡素来稳如泰山之势,此时却不禁晃了晃身子,幸有魏让在侧扶住了他。 李谡缓了缓神,扶起许嗣明道:“还望神医尽心。” 许嗣明道:“某定当尽全力。” “孤,在此谢过。” “殿下,某不敢当。” 余后的半个月漫长又转瞬即逝。 元义二十五年腊月廿三,大祁明宣帝驾崩于宣政殿。 宫中响起丧钟。 宣政殿内外哭声一片,久久不绝。 即日起全国服丧三月,服丧期间禁嫁娶, 新帝于次年即位,改元永平。 封良娣庄氏为东宫皇后,太子妃刘氏为西宫皇后。 东西宫皇后一出,朝堂百官对此争论不休。 李谡力排众议,下了封后诏书。 刘中蓉因明宣驾崩,回宫服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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