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动作一顿,眼神有片刻的怔忪和飘忽。他闭了闭眼,心里突然生出些自我厌弃,觉得自己的忍耐和坚持仿佛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下一刻,他自暴自弃似的睁眼,不再掩饰眼底闪过的那丝欲念,冷冽的嗓音也稍稍回温,带着几分放纵的慵懒随意,“真名就叫云皎?” 姜峤克制着身体的颤抖,点了点头,这是许采女私下给她取的女名。 “姓什么?” 霍奚舟又问道。 姜峤顿了顿,哆嗦着手在霍奚舟衣摆上胡乱写道。 「妾姓许」 霍奚舟又将“许云皎”三个字念了一遍,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姜峤还想说什么,着急地继续在他的衣摆上写字。纤细莹润的手指不停地划动着,指尖透着粉色。 霍奚舟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突然将人打横抱起,一下带到了床榻上。 姜峤一阵头晕目眩,再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仰躺在了床帐里。她浑身僵住,下意识张了张唇,却被霍奚舟摁住肩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罩下来。 胭脂色的裙摆沿着床沿荡下,被霍奚舟单膝压住,欺身揉皱。 床榻上,霍奚舟俯身靠向手足无措的小娘子,伸手掐着她的两颊,一低头,炙热滚烫的呼吸扑在她面上,平日里森寒肃然的嗓音此刻带着几分恣肆,甚至是放浪,“今夜留下。” 霍奚舟一定是疯了!! 姜峤脑子里一片空白,此刻唯独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慌乱地往后缩,想要推开霍奚舟,却被他提着手腕,不容拒绝地抵在头顶。 似是想起什么,霍奚舟的动作突然放柔了些,指尖探向姜峤的手腕,带着厚茧的指腹在那未消的红痕上来回摩挲。 他垂眸,目光再次落在姜峤眼尾那粒浅痣上,盯了半晌,终是心念一动,将唇轻轻贴了上去,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姜峤浑身僵硬,呼吸急促起来。直到腰间的衣带被一只手解开,她混沌的脑子才轰然一响,连头发丝都差点立起来。 眼前那些血腥的画面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坠落的纱幔,被包裹的交叠人影,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最终却化作冰冷井水里的一张人脸…… 姜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挣扎。受到阻挠,霍奚舟不满地抬起身,微微拧了眉,一只手便将人钳制住,垂眼看过来。 四目相接,霍奚舟终于看清姜峤眼里的惊惧,醉意瞬间消了大半,禁锢着姜峤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低哑的声音里带了些冷冽,“不愿意?” 姜峤一下从他怀里挣脱,猛地翻过身,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床榻外,惨白着脸干呕起来,双肩止不住地打着颤。 那架势,竟是比在城楼下看见拆骨扒皮的尸首还要恶心。 霍奚舟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陡然清醒。 *** 彦翎候在卧房外,踢踏着脚下的石子,心里也有些奇怪。 那位哑巴娘子进去都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既没听见侯爷发怒,也未见她出来,不知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他正想凑近悄悄窥探一二,只听得“砰”地一声,卧房的门被重重甩开,走出来的竟是侯爷! 霍奚舟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水,径直朝浴房走去,嗓音好似掺了冰渣子,“去备冷水。” 卧房内,姜峤跌坐在床榻边,额上沁着冷汗,半晌才平复了情绪,以手遮面,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强忍着羞耻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忆起霍奚舟身上除了酒气,还掺了一丝别的味道。 极乐香! 越旸的宴席,怎么会少得了极乐香!自从姜晚声死后,他就成日靠极乐香解忧。 难怪,难怪霍奚舟今夜是这样的反应。 姜峤正懊恼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不自在地转头,却见来得并不是霍奚舟,而是彦翎。 彦翎一脸复杂地望着衣衫褶皱、鬓发散乱的姜峤,说道,“侯爷唤娘子去书房。”
第8章 名分 片刻后,整理好仪容的姜峤站在了书房里,双手在身前绞着,时不时抬眼,悄悄打量霍奚舟。 一身寒意的霍奚舟背对着她,半晌才转过身,那张英俊的脸再次变得冷厉森然,与方才在她耳畔勾魂摄魄的判若两人。 “今日是我吃多酒,唐突了。” 霍奚舟冷声道。 姜峤垂着眼不敢抬头。 霍奚舟盯着她的发顶,“武安侯府还不屑做强取豪夺的勾当,你若不愿意,明日便可离开侯府。” 明明等了一晚上就在等这句话,但听到时,姜峤竟莫名生出些愧疚。 她咬了咬唇,抬眸觑了眼霍奚舟。 霍奚舟沉着脸,分明心里恼火得很,可对上女子那双忐忑惊惧的眼,怒火又稍稍压下了一些。 不知怎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启唇,“若留下,许你名分。” 这一句抛出来,砸得姜峤心头微震。 她顿时不敢再犹豫,利落地往地上一跪,双手叠在额前行了个大礼。 纤弱的身躯伏地不起,意为拜别。 霍奚舟的眸色彻底冷了下去。 *** 第二日清早,姜峤离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武安侯府。 霍老夫人闻讯气得不轻,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杀来了主院,将刚下朝回来又要出去的霍奚舟堵在了门口。 “那丫头对你一片真心,又不求什么,前几日你一直冷着她,她也一句都没抱怨过,你为什么偏要赶她走?” 霍老夫人指着霍奚舟的鼻子质问。 霍奚舟今日本就心情糟糕,听了霍老夫人的话,脸色更是冷沉得骇人,讽刺道,“好个一片真心。” 霍老夫人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看向立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彦霖。 彦霖忍不住出声道,“老夫人,是云娘子自己不愿留在侯府,您若不信,大可以差人去寻她,当面问个清楚。现在人还没走远,来得及。” 霍老夫人一下被提醒了,指着霍奚舟的手指点了点,迅速转身离开,“你给我等着!” 看着霍老夫人风风火火的背影,霍奚舟额角隐隐抽动。 霍松带着几个端着妆奁、茶盅和屏风的下人从耳房里走出来,经过霍奚舟身边时停下,“侯爷,耳房已经收拾好了,里面的贵重物件一件都没少,那位娘子除了自己的衣裳,什么都没带走。” “嗯。” 霍奚舟侧眸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抬脚要走。 霍松面露难色,还是叫住了他,“侯爷,那位娘子虽然没带走什么,但留下了些东西。” 霍奚舟顿住,轻拧着眉看向霍松。 霍松将几张揉皱的字条递了过来,“这是从字纸篓里抖出来的。” 霍奚舟抿唇,接过字条,随手展开,字字真切的簪花小楷尽收眼底。 「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自此生别离,愿君更加餐。」 霍奚舟神色一怔,眉心拧得更紧。 他不可置信地翻看了几遍,竟又在字条上瞧见一粒溅润开的水渍。 那“心”字迹边缘晕染开的湿痕,宛如石子投湖,将他本已理清的思路瞬间搅成了一团乱麻。 *** 天气转阴,朱雀长街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排着长龙的商铺,四处奔走的幼童,街边杂耍的艺人。 离开武安侯府后,姜峤穿着最朴素的浅色衣裙,纱笠遮面,静静地坐在茶摊边,将自己算卦的铜钱收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方才那一卦,卦象不是很好,但却也有绝处逢生之象。 她忍不住抬眼,朝长街尽头看去,那里是她曾经最熟悉也最想逃离的皇城。此刻,阳光照在明黄的琉璃瓦顶,金光烁烁,隐约看能看见飞檐上展翅欲飞的独足金鳞鸟,那是姜氏皇族的图腾。 姜峤的目光落在那独足金鳞鸟上,思绪飘远。 独足金鳞鸟是蛰伏之鸟,老祖宗以此为图腾,便是为了让后人谨记蛰伏二字。 只可惜老祖宗也没想到,姜氏十几代子孙不是昏庸无能,就是懦弱短命,不仅将江北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了胡人,还被几大世族架空了皇权,硬生生将“蛰伏”这条路越走越窄…… 姜峤收回目光,不远处,乔氏药铺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 思忖再三,她终是下定决心站起身,朝药铺的方向走去。 药铺里有她伪造好的身份路引和南靖舆图,只要拿到手,就不用再担心被巡城的人盯上,只等建邺城城门一开,就能离开这里,去她想去的地方。 还有之前在暗道,云垂野为了护她离开,以一己之力拖住了钟离氏的死士,也因此与她失散。若他平安无事,此刻也应当在药铺了吧。 姜峤提着裙摆跨入药铺门槛,一股清涩的中药香气扑面而来。 柜台里面,一个眼生的药铺伙计正在称药。姜峤走过去,看着他那不大娴熟的动作,心下生疑,一时没将手里的接头字条递出去。 伙计转头看见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女郎要些什么?” 姜峤暗自将字条收回袖中,抬手指了指药柜上储存着“半夏”的那一格。 伙计的目光明显在她身上顿了一下,面露狐疑,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谨慎地说道,“姑娘稍等,小的去楼上找找。” 语毕,便立刻转身向楼梯口跑去。 姜峤抿唇,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心一沉,转过头,却只看见角落里有两个伙计,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磨草药,眼皮抬都未抬。 姜峤更觉得诡异,刚要收回视线,那磨药的伙计却因为前后摇晃的动作,衣裳的下摆微微上移,穿在里面的深色底衣一闪而过,隐约露出暗纹一角,却叫眼尖的姜峤看清了纹路。 纱笠下,姜峤脸色骤变。 睚眦暗纹,是钟离家的人。 姜峤后退一步,强忍着慌乱,看似镇定地转身,不疾不徐地朝药铺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药铺伙计的呼唤声和一串脚步声,姜峤逐渐加快步速,恰好迎面进来几个寻常客人,拦住了要跟上来的伙计。 姜峤匆匆离开,脚一迈出药铺,立刻小跑起来。 又是钟离慕楚!这个阴魂不散的妖孽,都只剩半条命了,竟然还能查到她的药铺!也不知她的人现在是不是全都落到了钟离慕楚的手里…… 姜峤咬牙切齿,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身后,药铺里的人迟了半步追出来,而早就乔装改扮在门口等着的钟离家死士也得到了信号,纷纷出动,盯上姜峤的背影。 此时正是朱雀街最热闹的时候,追兵视线受阻,又碍于钟离慕楚的吩咐,不敢大肆声张,只能隔着人群紧紧跟在姜峤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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